见罗艺被亲卫救走,李重九暗叹一声可惜,这时罗艺左右亲卫已是追杀上来。

    李重九当下要拨马时,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原来绕袭后方的幽州铁骑已与额托,乌古乃率领的骑兵战在一起。

    乌古乃手持一柄骨朵,骨朵前端包铁,硕大如斗,挥落之下更是无坚不摧,即便是披着坚固铁甲的幽州铁骑,吃他一锤后,整个铠甲也是硬生生变形,骨肉折断。这样的伤痛比被人一刀砍在身上还惨。乌古乃连连将三名幽州铁骑拍成肉饼,打翻在地。而额托与李重九亲卫更是拼了命来救李重九而来。

    李重九乘机杀出重围,就在这刹那之际,对岸的靺鞨战士号角齐鸣,原来突地稽见罗艺被李重九射伤,当即率领麾下靺鞨战士强行渡河。无数披着兽皮的靺鞨战士涉水杀来……

    双方战到日暮,方才各自收兵。

    李重九策马回到大帐,所见路旁倒跌的都是负伤的靺鞨战士。他们的狼牙棒和铁叉丢在一旁,一旁照料的靺鞨妇女们正用本族的土办法,用草灰撒入伤口给战士止血。李重九亲眼看见一名布抱着头的战士,双目无神,大声说道:“我为什么看不见,我只有头上挨了一下,又不是眼睛,怎么会看不见?”

    “大哥!大哥!我真想死啊。”

    一旁一名大汉抱住自己弟弟放声大哭,言道:“弟弟,弟弟,你要是看不见,我怎么对得起额么啊!”

    看着这兄弟二人痛哭,李重九下马,用突厥语言道:“你弟弟被砸到头,可能是视神经损失,只是一时看不见,应该休息几日就好,不必如此忧心。”

    “什么视神经,这是什么?你又怎么知道?你又不是巫医?”那名兄长怒叱,待转过头正要挥拳招呼时,却看清了对方,当下脸色一变言道:“原来是汉家侯爷,你说的绝对不会有错。”

    李重九勉强笑了笑,一旁的靺鞨人纷纷围了上来。一人言道:“汉家侯爷,莫非你会医术,求求你救一救我们吧!”

    一旁正在救治的一名老萨满,却是有几分不信,言道:“汉家侯爷,是来杀人的,怎么会救人,你们不必嚷嚷。”

    萨满在部族中地位很高,他这一开口,当下众人脸上都是露出了失望之色。

    见如此勇猛的战士,在这样拙劣医术下挣扎,李重九当下默然了一阵,对那些围观的靺鞨人吩咐道:“我有来自中原的医术,可以救这些战士,你们只需听我的吩咐行事。”

    第一个惊讶的是那个老萨满,他惊讶的,先是抓起白胡子上一个跳蚤放在口中吧嗒吧嗒地咬着,然后言道:“若不是汉家侯爷你开口,换了别人我肯定是一棒子打出去了。”

    李重九笑了笑,脸上充满了自信之色。

    当下李重九吩咐巫医以及妇女们,先将包裹伤口的麻布,兽皮,一律放在大锅里用火煮一遍,之后敷伤口前,先用盐或者酒来清洗一遍伤口。不必理会战士们一个个痛得直叫,直接命人捆住,或者将他们五花大绑起来。再让那些妇女用麻线将伤口如缝兽皮般缝起来,最后才将兽皮麻布抹上草灰裹在伤口上。

    李重九再三告诫,换下的兽皮麻布必须煮一遍,放在阳光下晒干,方才能使用。老萨满在一旁听了李重九的话,是将信将疑,背着双手,眼睛直转。而众人早就对李重九敬服不已,见了李重九如此说,皆是没有反对。李重九命将伤兵都一并归拢,统一照料,派了一干妇女任命为护士,是一并照料。

    就在李重九忙碌时候,突地稽的大帐之内的几个儿子,言道:“阿玛,明天和罗艺怎么打?”

    “阿玛,明日就分个高下吧!”

    “阿玛!阿玛!”

    儿子们纷纷请战,突地稽皱着眉,一声不吭。

    一旁乌古乃大步走进来,言道:“阿玛,罗艺的援军到了,人很多,比河边林子里树木还多!”

    大帐里一阵默然,今天在李重九刺伤罗艺的情况下,突地稽率军突袭,虽救下了之前冲阵的骑兵,但没有占得丝毫上风,眼下罗艺又来了援兵,不论是否装备训练有今日的战士精锐,无论如何都不是靺鞨人可以抵挡住的。

    大帐内突地稽靠着虎皮垫子,犹自默然不语。乌古乃在一旁言道:“阿玛,拿个主意。李兄弟他行不行?”

    听乌古乃的话,帐内众人皆是将耳朵竖起,今日一战李重九单骑冒险刺杀罗艺,虽未成功,但也救下冲阵的数百靺鞨骑兵。而今日对于他的箭术,所有靺鞨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名震辽东的罗艺都伤在箭下。靺鞨人最敬佩就是英雄好汉,如李重九这般技艺的,靺鞨部上下更是无一人可及。

    突地稽的大儿子开口言道:“阿玛,我看这汉人侯爷可以,不如就归附他吧!”

    突地稽将眉毛一挑,霍然站起身来,言道:“我们靺鞨人受汉人的骗还少吗?要将我们数万部众的以后,都押在那个汉人身上,我不放心!”

    “阿玛,但是眼下只有他,能帮我们对付罗艺。”几个儿子一并说道。

    突地稽将披风一甩,转过身子,胸口不住起伏,沉重的呼吸着。

    半响突地稽方才问道:“这冠军侯现在在作什么?”

    “阿玛,在他与普吉一起,正在医治伤患。”

    突地稽讶然言道:“什么?他还会救人?”

    “多谢英雄,我大哥命若不是你,差一点就没了。”

    李重九笑了笑,当下将手上的血污洗了一遍,之后又告诉众人一番包扎时近心端,远心端的道理。众靺鞨的萨满,妇女们,都是敬若神明般听着。而那老萨满听了李重九,更是专业,手中取来一根长长的草绳。每当李重九救治好一名伤患,他就在草绳上打个结。

    李重九看了不由感叹,这才是真正的结绳记事啊!

    老萨满拖着长长的打了几十个节的草绳,而无论李重九走到何处,他就跟到了何处,当下都是一群人跟着,浩浩荡荡,眼睛睁得大大的看李重九如何施展医术。身后众人不管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都是一个劲的点头,而老萨满拽着草绳露出时而迷惑,时而惊喜的神情。比如李重九说一句行军担架的做法,之后立即有人口口相传,一人专门用绳子打节的方式记录下来。

    李重九每到了一帐篷伤兵面前,其实也没有施展太多的本事。因为伤患身上大多都是刀枪伤,就按着治枪伤的那一套,依着程序换布,消毒,缝线,包扎,没有太多奇妙之处。但是李重九每走到一处,都会与伤患轻声安慰一番,虽语言不通,但李重九也能握着对方的手,语气平缓,神色和蔼说上好一段话。

    而这样的举动每每能让这些战士们眼底充满感动。而因此李重九似有无比魅力般,每个经过他救治的伤患,在他走后大多都停止了哀叫,静静的躺着。而一旁伤患的父亲兄弟则是一头跪下,向李重九叩拜感谢。实际上李重九虽不懂医术,但也知此举给病患的照料以及关心,实际上比直接医药来的用处更大。正所谓是医者父母心。

    突地稽,乌古乃等靺鞨将领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李重九,一个一个帐篷走进入,之后围在他四周人,不断交头接耳,露出努力学习的神色。而令人诧异是,族中堪称‘神力’最大,最渊博,最令人尊重的老萨满普吉,也是如同一个规矩弟子般在李重九旁学习的样子,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再三揉了揉眼睛。

    但是众人看见李重九为救治自己族人所作的一切,都是默默的不再说话,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当李重九医治伤患之后,已是半夜,走进大帐之中时,发现突地稽,乌古乃等人以及靺鞨将领皆是一并跪伏在地上。顷刻之间,帐内黑压压的人众跪满了一地。

    “君侯活我们靺鞨族上下之恩,请受我们一拜。”

    李重九连忙避身,然后上前将这十几位靺鞨大汉一一参扶,言道:“我们汉人常说男儿膝下黄金,众位都是铁铮铮的汉子,折杀我了。”

    李重九口中虽这么说,但地上的靺鞨大汉却无一人肯起来。李重九看了突地稽一眼,言道:“使君,你们这是?”

    突地稽老脸上,也不免显出几分尴尬,当下干咳一声,站起身来,言道:“儿郎们,即是君侯开口,就都起来吧。”

    突地稽这么一说,帐内的靺鞨大汉方才站起身来,众人重新在帐内席地而坐。

    突地稽看向李重九言道:“君侯,眼下罗艺的援兵已经赶到,我们在此再战,也不是他对手,我已决定连夜撤兵,将营地烧去,带着族人退入深山,你觉得如何?”

    李重九言道:“这是贵部的选择,何必问我,我想使君早已是与族人商量妥当了吧。”

    突地稽点点头言道:“是的,早就知道打不过罗艺,但是还是想守护故乡。在我们靺鞨人眼底,没有什么比故乡更珍贵了。可惜了今年春天刚刚播下的种子。”

    李重九言道:“靠山吃山,我想贵部若是深山后,他日必可以卷土重来,到时候再夺回失地就是了。”

    突地稽摇了摇头,虽有些灰心,但面上言道:“君侯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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