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帝收到华寄锦这份桀骜到有些离经叛道的书信后,第一反应是高兴,他就喜欢华寄锦的脾气和韧劲。“这小子像我,不像他那个爱拍马屁的爹!”
说完发现不对劲了,华寄锦这是嫌弃自己儿子,拿他们当火坑,避之不及!皇帝自己嫌弃他们,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行!轮到别人,这心里面可就不是滋味了!“华寄锦他人呢?”
东顺不知道楼大人的信上写了什么,可皇帝的脾气,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眼下,晴转多云,暂时没有下雨的可能。“回陛下,这一路上虽偶有波折,楼大人一行已经顺利到达曲阜。”
天德帝虽然气华寄锦看不上自己儿子,可还是关心他的:“可有受伤?”东顺老实回答道:“折了几位兄弟,楼大人只是受了些轻伤。”
天德帝有些意外:“锦哥儿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不知道?锦衣卫竟敢欺上瞒下?叫杨学理过来见朕!”
东顺原本还想找补几句,一听宣扬学理觐见,转身马上就跑。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楼大人惹的祸,还是让他的得力下属去平息吧!
杨学理第一次单独觐见皇上,紧张得不行,腿抖、舌头打颤、路走不好、话也说不利落,天德帝要嫌弃死了!
“同知大人说了,都是小伤,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惊扰到陛下。对沿路设障的阻力,已经全部反追踪排查。目前还没有发现与行刺案有关的人员。”杨学理怕是怕,该说的还是要说。否者一个办事不利的帽子扣在头上,脑袋容易搬家。
春风化雨般的和煦,只属于华寄锦。“锦哥儿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天德帝声量提高不少。
杨学理老实跪好,他没别的本事,认错倒是积极:“陛下恕罪!”天德帝喝茶润喉:“锦哥儿伤的如何?”
杨学理不敢有半分隐瞒:“都是些皮外伤,只不过失血过多,需要将养一阵子。已经联系上衍圣公,还需要些时日。”
天德帝完全不担心,他知道华寄锦不会让他失望的。“华家如何了?”杨学理对这个为题有些摸不着头脑:“挺好的!身体健康,一切如常。”
天德帝决定不和蠢人一般见识:“华黏黏呢?还住在白园?”杨学理有问必答:“同知大人安排了白园管事教导五郎主理家主持中馈,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反回华府。华宅也像没这个人一般,见怪不怪。不过,同知大人传了信回来,不许五郎主出门,白园禁止一切宴饮。就算是……就算是两位殿下亲自登门,也不许开门!”
杨学理觉得自己的鬼门关前走了一招,天德帝竟然笑了:“以后,华黏黏的事情,事无巨细,不可隐瞒!”
杨学理有些犹豫:“这……臣领命!”五郎主小姑娘家家的,不好吧?杨学理好怕同知大人回来,割了他的宝贝,送去五郎主身边当内侍!
杨学理表现得太过明显,天德帝不得不多解释一句:“以免一台小轿抬进亲王府后院!”杨学理恍然大悟:“臣明白!”
天德帝很累:“退下吧!”这一声,如同天籁,杨学理喜出望外:“小臣告退!”杨学理走得太高兴,天德帝非常不满意。堂堂锦衣卫的精英,怎么是这个样子。
刚刚走出徽猷殿,杨学理和定王走了个面对面。俊美、朝气蓬勃、并且平易近人的定王殿下,可轻易与中下层军士打成一片。
“杨学理见过定王殿下。”这可比拜见皇帝情真意切多了。定王更加没想到,能在徽猷殿中见到杨学理:“杨千户?”京中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
杨学理憨憨一笑:“定王殿下近来可好?听说定王爷最近新得了西域宝马,什么时候让兄弟们见识见识?”定王兴致不错:“有时间叫上兄弟们游猎!”
徽猷殿正殿内,定王声音洪亮,情真意切:“虎子拜见陛下。愿陛下身体康泰,福寿绵长。”
发自肺腑,听起来悦耳极了。天德帝自然不能免俗,愉悦道:“起来吧,你小子舍得回城了?”定王从善如流:“这不是好久没见到陛下,甚是挂念!”
天德帝不吃这套:“说实话!”定王胆子也是大:“京中传言,陛下您身体又不好了,华大哥又不在京城,我赶紧回来看看。”停顿一下,定王继续不屑一顾道:“传言果真不可信!陛下,长此以往人心浮动,恐生大患!”
天德帝倒是没生气,而是问他:“这话是谁教你的?”定王不服:“我自己想的!”天德帝很欣慰:“虎子长大了!洛阳城绝不会乱!”定王理所应当:“臣相信陛下!”
年轻人身上朝气蓬勃不服输的劲头,真是太讨人喜欢了。皇帝的这种喜欢,仅限于旁系后辈。亲儿子,合法继承人。天德帝只要想到,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在将来的某天,都会属于另一个人,就会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可为了大齐江山,天德帝不光要容忍这些人,还要为大齐培养出最合格的接任者,真是愤怒且别扭。无能狂怒的天德帝,只能将一腔愤恨发|泄到儿子们身上。
定王今天来,还有其他任务:“陛下,神机营研发了新款火|铳,您掌掌眼?”京郊三大营,神机营军士数量最少,偏偏最费钱。火|器根本就是巨无霸吞金兽!
天德帝一边想着户部的库银,一面问道:“怎么?又缺钱了?你小子是不是傻?要钱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怎么落到你身上了?”
定王一脸不解:“没听说缺钱呀?小臣只管火|器试炼,工匠有韩工管着,闲杂人定不许靠近的。”
这回轮到天德帝不解了:“你小子火急火燎的回京,就是为了新火|铳?”定王一脸讨好:“还有给陛下请安。”
行!天德帝倒想看看,定王在小脑袋瓜里,究竟装了些什么!“说说你的火|铳!”定王高兴极了:“新研制的火|铳,更加小巧精致,不易炸|膛,射程也远了许多。我带了几只,本想呈给陛下,谁知守门的木头,硬是给扣下了!”
这是做出了些成绩,急着回家展示成果。就像小时候被先生夸奖了,要说上许多天一样。还是孩子呀!天德帝一想到定王家的人员构成,确实是难为孩子。小叔唯一的血脉,无限宽容。“既然回京了,在家里面多住几天。神机营缺了你倒不了!”
提到这个,定王更加高兴了:“母亲在栖云观制作药丸,祖母也在那边散心。法冲真人妙手仁心,要多捐些香火钱!”
天德帝有些明白,定王为何突然回京了:“虎子你年纪也不小了,早该娶妻生日,延续定王血脉。”
定王有些害羞:“陛下,臣还小,不急的!更何况,臣还在守孝。”这不是问题,天德帝道:“先把婚事定了,出了孝便成亲。放心,有朕在,你的婚事,比肩皇子!”
定王急了,直接跪下:“陛下!那个……还小,不急的!”真是情窦初开的傻小子!天德帝突然问他:“将来你媳妇待产,吵着要回娘家,怎么办?”
这是什么问题?定王有些发蒙,依旧照实回答道:“臣常年住军营,肯定照顾不周。舅家帮忙照顾,自然是极好的。最好将母亲和祖母一并接了过去,这样臣就没了后顾之忧。”
天德帝又好气又好笑:“华家五姑娘就这般好?为了她,脸面都不要了?”定王不以为然:“脸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是大齐定王,身后站着陛下。伸手管我的家事,才是嫌命长!”
还行,有志气!天德帝再问:“你媳妇不允你纳妾呢?”定王理所应当:“那就不纳呗!为了一响贪欢,伤了夫妻情分,得不偿失!”
“你媳妇生不出儿子,你定王府要是绝了后,又该如何?”天德帝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定王还真没想过。不过少年人,锐气十足:“人活一辈子,不单是为了生儿子!臣还想建功立业,封狼居胥。要真是命中无子,也不一定是她的错,还请陛下过继个孙孙给臣。”
天德帝气急:“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跑来跟朕要孙子!滚出去!”定王也不怕:“陛下息怒,臣这就走!”定王是跑出徽猷殿的。
定王“逃生”速度之快,脚底下都生出了火星子!天德帝咬牙切齿:“华小五跟颗小豆芽菜似的,怎么就被迷了心窍,定王府的基业都舍得送人!”
东顺站在阴影中,硬着头皮道:“少年人的爱恋,最是浓烈。更别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美玄郎被惦记了多少年?五姑娘颇得几分真传,不足为奇。”天德帝被说服了!
十一月过半的洛阳城,依旧没有下雪的意思。滞销的狐裘让商家白了头发,终究挡不住一片喜气洋洋的车水马龙。
山东府八百里加急来报,十一月十五夜,天降奇石,落于曲阜。天降异象,恐有不安,当地官府迅速封锁现场,索性奇石落于林中,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恐慌没有了,当地政府开始研究石头。奇石并不大,两只手就能抱起来,扁扁一块。上面横七竖八花纹不少。仔细辨认,一面花纹像“天”字,一面花纹像“显”字。
我的老天爷!“显”可是当今天子的名讳!这是上天发出的警示,为当今陛下正名,是名正言顺的“天子”?
这可不得了!这哪里是天降奇石?这分明是天降升官露脸的机会呀!谁能拒绝这上天的喻世?
官府歌功颂德的周折还没写完,衍圣公的折子,已经发出去了!速度之快,完全是早有准备!
不止如此,奇石降落的林中,还出现一只通体雪白的梅花鹿。徘徊在奇石降落的周围,久久不愿离去。
洛京中的皇帝听闻此信,龙心大悦。下令衍圣公护送奇石和白鹿上京,进献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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