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自闲竟还有认床的毛病,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跑到院中练剑。这是几年积攒下来的习惯,风雨无阻,如今早已经超出了强身健体的范畴,打几个小毛贼轻轻松松。

    这座陪嫁宅子只有三进,又窄又小,别说花园景观,就连院子都不大。二进院主宅怡心居,就是新房所在。

    与怡心居在一条中轴上的,是三进最大的院落怡安居。那里是吴仲宁父母的居所。三进院东西各有两座宅院,东面怡宁居,西面怡静居。怡宁居是给吴仲宁大哥一家准备的,西院空闲,暂且当做是客院。

    整座宅子因为院落过多,显着有些局促。让过惯了奢华生活的华自闲很不自在,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回到屋内,葛妈妈已将早膳准备好。华自闲喜欢热乎有汤水的东西,小混沌和汤面是必可不少的吃食。

    “郎主,那两个小丫头还算老实,安顿好吴二爷后并没有在新房多停留,跟着二等丫鬟们挤了一夜。”

    华自闲满意道:“崔妈妈呢?”葛妈妈回答说:“有些不适应,都被我挡了回去。”华自闲补充道:“别让她断了与母亲的联系。好戏也要有人看才行。”

    话音刚落,有小丫鬟道:“郎主,崔妈妈求见。”葛妈妈不高兴了:“没看见郎主用膳呢吗?谁是你主子?”

    小丫鬟惶恐:“奴婢知错,可是崔妈妈说,新婚第一日,不可让公婆久等的。”华自闲不在意说:“让崔妈妈进来吧。”

    崔妈妈火急火燎的走进来:“我的姑娘呀,怡安居那边早就起了,正等着姑娘用膳呢!”华自闲慢条斯理:“正好通知他们一生,吴仲宁醉酒起不来,让他们自己先吃,别等了!”

    崔妈妈为难:“昨天和公鸡拜堂,今天姑娘再不出现,说不过去吧?”华自闲反问:“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吴家又不是什么讲究人家,在洛阳城更是没个亲朋故旧的,不怕人笑话!”

    日上三竿,吴仲宁总算睡醒。侍女们及时送上洗脸水、醒酒汤,周到无比。吴仲宁没见过她们:“你们是娘子的陪嫁侍女?”

    两人停下手中活计。“奴婢天光,奴婢云影。见过姑爷。”吴仲宁有一丝丝的享受,梳妆妥当,问道:“你们姑娘,是个什么性情?”

    云影不知该怎样回答,推脱道:“奴婢不知。”天光圆滑一些:“奴婢们都是新进入府,见都没见过五郎主几次,哪儿谈得上了解。”

    吴仲宁不解:“五郎主?”云影解释说:“南薰馆的姐妹们,都称呼五姑娘为郎主,我们也跟着这般称呼。”吴仲宁笑笑:“有意思。”

    吴仲宁还想多了解些情况,被崔妈妈打断:“姑爷,可洗漱好了,全家人等着呢。”吴仲宁不解,看向两位侍女。

    天光解释说:“姑爷醉酒未起,敬茶礼一直耽误着,崔妈妈这是着急了。”吴仲宁想起闹闹哄哄的一天,又是遗憾又是别扭,匆忙起身。

    院子里,华自闲早已经等候多时,听到脚步声,头都没回:“走吧!”吴仲宁躬身道:“娘子恕罪,实在是有辱斯文。”

    抬头才发现,华自闲已经走远了。吴仲宁有些不高兴,可又不好在这个关头表达不满,快走几步跟在华自闲身边,偷偷打量这位尚书府贵女。

    还没到怡安居,吴仲宁母亲迎了出来:“我的儿,可好受了些?天杀的宾客,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粗俗无礼,欺负我儿是要脸面的读书人。”

    华自闲跟在吴家母子身后,走进怡安居,径直找位置坐好。吴母很不满,咳嗽一声:“儿媳妇是不是忘了什么?”

    华自闲整理衣摆:“先吃饭吧,吴二少爷应该饿了吧!”吴母这才想起,连连点头:“对,对,对!先吃饭!”

    吴仲宁不同意:“先敬茶。”华自闲说了句:“敬茶的日子还在后面,不急。先吃吧。你不体恤自己,也体恤体恤饿到现在的父母。”

    吴仲宁有些急了:“爹娘还未用早膳吗?”说完又看向华自闲,有些责备道:“父亲常年跑船,身体不好,怎能不用早膳!”

    华自闲心道,你爹娘又不是两岁小儿,饭菜上桌自己不吃,还能强行喂他们不成?这般理直气壮的理所应当,好生不要脸!

    众人依次坐定,华自闲坐在吴仲宁下手,自有侍女添饭布菜。吴母忍不住问道:“儿媳妇,听说昨日迎亲的时候,阿静被为难了?真刀真枪,很是吓人。都是一家子亲戚,毕竟是你表哥,要不出面说和说和。”

    心疼儿子,可以理解。毕竟读书好,是全家的希望,从小应该没受过委屈。看他爹娘脸上的风霜,再对比吴仲宁白嫩的双手,可见一二。

    华自闲放下筷子:“我这位表哥,从小到大,向来如此。除了在他父母面前老实,谁的面子也不给。看得起华家,才拿我当亲戚,高攀不起的!”

    吴父不高兴了,摔下筷子:“儿媳妇这是不愿了?怎么?和你那表哥一样,看不起我们吴家?”

    华自闲看向吴父,竟然问出一句:“吴家真的姓吴吗?”吴父更加激动:“你什么意思?”吴仲宁不高兴道:“说的什么话?还不向父亲道歉!”

    华自闲不为所动:“等有机会,安王府举办什么赏花宴,再为你举荐。安王喜欢结交朝中大臣,就是不知道对新科进士,能否另眼相看。”

    吴家三口齐声道:“安王?”吴母问:“这安王是哪家王爷?”不用华自闲,吴仲宁回答说:“安王是当今陛下三皇子,生母沈淑妃。”

    吴母着急:“儿媳妇既然与安王兄妹情深,可否请安王殿下提携提携我们家静哥儿。”华自闲没有正面回答,转头问向吴仲宁:“你说呢?”

    吴仲宁谨慎道:“我只是小小举子,不敢高攀皇子亲王。”华自闲满意:“不错,还没被富贵迷花了眼。”

    吴母觉得可惜:“静哥儿!”吴仲宁只得解释说:“当今陛下只有两位皇子,二皇子康王乃皇后所生,三皇子安王乃沈淑妃所生。两位殿下尊卑未定,还为时尚早。”

    吴母只听明白了一句话,看向华自闲:“二皇子才是正经表哥?”华自闲好笑:“尊贵的凤子龙孙拿你当亲戚,怎么还能掰扯一番,给脸不要脸?”

    吴父总结了:“终归是好事。儿媳妇,以后多和安王殿下走动走动。多个亲戚多条路,我们问心无愧,不怕!”

    华自闲交代道:“安王府一位庶妃与我有仇,那位才是安王殿下的亲表妹。走动太多,不怕被沈家当蚂蚁捏死?”

    吴母不高兴了:“儿媳妇可真是活泼。”华自闲假装没听出话中含义:“还好吧,京城各家,亲戚套亲戚,盘根错节。哪能亲如一家!”

    吴母总算意识到,这个儿媳妇和她想象中的非常不一样。主意大、不好管,没有她想象中的唯唯诺诺、唯命是从。

    “儿媳妇呀,听说你们这些讲究的人家,儿媳妇进门,都是要立规矩的。就比如说用膳的时候布菜什么的。”

    想得还挺美!华自闲并不想与吴母直接冲突,毕竟是长辈,计较太多没意思:“是吗?我们家没这个规矩。我嫂嫂进门后,每日里除了陪母亲打牌、游湖,就是逢年过节帮着处理些家事。每日悠哉的很。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其他时间更是不用早起服侍母亲。偶尔还能回娘家小住几日。”

    吴母绷不住了:“这里是吴家,总要有我吴家的规矩!”华自闲好笑,环顾四周:“是吗?你们吴家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住我的,一家人的前程也还指望着我。怎么?还想给我立规矩?”

    吴父拍桌子:“放肆!谁让你这么跟你娘说话的?进了我吴家门,就要守我吴家的规矩,听你娘的话!否者……”华自闲并不怕威胁:“否者什么?”吴母接话:“否者就去衙门处告你不孝!”

    真是好笑极了!华自闲哪里会怕他们:“去告呀!我派马车送你去京兆尹。你们今儿进了京兆尹的大门,我明儿就能革了吴仲宁的功名!”

    吴父被吓到了:“你敢!”华自闲边吃边说:“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杀人放火都敢!”吴母道:“你的一生前程,都指望静哥儿呢!”

    华自闲才不觉得:“吴仲宁发不发达,都不影响我过我的富贵日子。对了,洛阳城流行高门嫁女、低头娶妇。那些敢给儿媳妇立规矩的人家,本身就是洛阳城中响当当的世家。听说过哪家婆婆给公主儿媳妇立规矩吗?你们呀,就拿我当下降的公主好了!”

    说完转头问吴仲宁:“你说呢?”吴仲宁不软不硬回了句:“娘子快人快语,干脆果断,令人佩服。”华自闲满意:“你有心理准备就好!”

    吴母不高兴了:“这老话说得对,买猪看圈。外室生的,就算记在嫡母名下,也终究上不了台面!被嫡母打发出门的,果真没好货!”

    华自闲气是气,还没到失去理智的份上:“我没礼数,你们吴家没良心,真是绝配!也不知道谁先蹉跎死谁!”

    吴仲宁察觉出不对,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华自闲反问:“你上京的盘缠,在洛阳城这几个月的花销,从哪里来的,你心知肚明!真当自己有几分本事,才被我那嫡母选上,做我华家的乘龙快婿?”

    吴母色厉内荏:“你把话说明白,否者……”华自闲掏出火|铳:“否者什么?吴太太你在威胁我吗?”

    吴仲宁挡在母亲身前:“娘子你别激动,有话好说。”华自闲纠正道:“叫我五郎主。恶心!”

    吴仲宁从善如流:“五郎主,家母只是脾气坏些,绝没有坏心,还请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不要与我母亲一般计较。”

    华自闲把玩手中火|铳,强调说:“是你母亲先计较的。我那嫡母如此恨我,都从未享受过本郎主的伺候,你们敢吗?”

    崔妈妈慌慌张张跑进来,完全感受不到屋内的紧张气氛:“郎主不好了,门口来了位杨娘子,手中拿着姑爷的庚帖,说是姑爷未过门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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