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寄锦踏进徽猷殿时,天德帝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华寄锦假装不知:“殿下好雅兴!”天德帝脸色依旧不好:“大过年的,跑去哪里了?”
不等华寄锦张口,东福抢先道:“回陛下,奴才找到青莲别院时,指挥使大人正和苍梧国夫人玩蹴鞠,技法之高明,看得奴才眼花缭乱!”
天德帝余怒未消:“真够你忙的!”华寄锦自己找地坐好:“陛下说的是,我们家能吃上一顿安静的团圆饭,都成了臣的奢望!”
皇帝懒得理华家那一本烂账:“你就惯着吧!”华寄锦一脸理所应当:“臣就这一个妹妹,见不得她受委屈,谁也不行!”
天德帝觉得自己算是华寄锦的半个爹,操的心不比亲爹少。“你看看洛阳城,你这个年纪的,人家孩子都好几个了!再过几年,儿女议亲,都能抱上孙子了!一转头,你还孤零零一个,可怎生是好?先纳个妾,有个一儿半女的再说!”
华寄锦为难:“臣没有喜欢的,不想娶,看着心烦!”天德帝更气:“带着你妹妹玩蹴鞠就神清气爽?”
华寄锦倒是不隐瞒:“黏黏最可爱了!聪明机灵。”天德帝徐徐诱之:“寻个模样标志的妾室回来,明年就能生出个和比华苍梧还标志的姑娘。”
华寄锦没什么兴致:“算了,家里本就够乱了。臣忙起来家门都找不到,留着她们母女在后宅受欺负吗?”
天德帝就不明白了:“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华寄锦就是那不一样的烟火,倔强道:“臣不愿!”
天德帝放弃了,刚想破罐子破摔道,要不你和媳妇将就将就得了!又想到陆家这姑娘天生残缺,要是生出的儿子随了娘,可怎生是好?
华北溟脑子里是浆糊吗?怎么给独子结了这样一门亲事!
华寄锦有话说:“陛下,万圣节将至,要不今年大办一场,耀我大齐雄风?”天德帝是四月生人,正月还没出,距离万圣节远着呢!
天德帝不感兴趣道:“又有什么鬼点子?”自从腿部受伤,影响行走。天德帝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越发低调,完全不想在百官面前露面。
华寄锦完全不了解天德帝似的:“鞑靼众台吉前来朝拜如何?”天德帝坐直身体:“这主意不错。等他们见识到了我□□的富饶,看他们还敢生出二心!”
华寄锦补充:“若是能将鞑靼台吉的儿孙们留在洛阳读书做官,与大齐的联系越发紧密。就算将来肃慎或是瓦剌来袭,想要拉拢,也不敢全然相信。”
天德帝憋了一肚子气道:“要是白兰的马场能进献优质战马,鞑靼没了拿捏大齐的把柄,看他还敢首尾两端,税贡都凑不齐!”
华寄锦继续畅想:“臣曾想,如若将鞑靼简单划分为南北两部。南部由大齐军队驻守,北部羁縻自治,是否能缓解北方游牧民族对我大齐的威胁?”
天德帝听后,略伤心道:“那要很久以后了,朕看不到了!”华寄锦跪倒在地:“陛下!”天德帝对华寄锦没有抵触情绪:“大齐的将来,还是要靠你们!对了,兵部送来了白兰舆图,你看看。”
华寄锦马上起身过去,感叹一句:“白兰这块地方还挺大!”皇帝嫌弃道:“一半雪山一半陡坡,要是物华天宝,能觊觎大齐?”
华寄锦仔细研究舆图上标注的地方:“太仆寺还挺会选地方。我大齐人口还是不够多,要是能多迁百姓过去,都不用驻军守着了!”
还真和皇帝想到一块去了,天德帝道:“朕打算年后下旨,迁隐户至四川屯边戍边。免五年赋税。”
华寄锦道:“若我大齐与白兰互市、商路畅通,边境和平。不用陛下下旨迁居,百姓呀就跟闻着腥味的猫,自己跑去谋生了!”
皇帝笑笑,又担忧起来:“隐户也是我大齐一患。长此以往,无人纳税、无人征兵,江山不稳呀!”
归根结底,大齐的人口跟不上皇帝开发边疆的野心。
华寄锦指出根节所在:“百姓需要缴纳的苛捐杂税过多,且品种繁杂。要是遇到一心为民的好官也就罢了,就算是征缴的时候为难一下,也够普通百姓喝一壶的。要是能统一税种,只用铜钱来结算,或是取消人头税,更或是只征收一定数量的人头税,百姓必不会再隐匿真实人口数量。”
说白了,朝廷没钱,百姓也没钱。相互耍心眼。
天德帝认同道:“都是值得实践的好主意。只不过,不知老二、老三有没有这个魄力。”华寄锦很有信心:“等将来打通了身度商路,大齐有余粮。我们的瓷器、绸缎再换回真金白银,银钱不缺。就能着手改革大齐税制,百姓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天德帝夸赞:“锦哥儿,你的治国之才不亚于你父亲。当这个禁军总督,委屈你了!”华寄锦可不觉得:“为陛下尽忠,寄锦百死无悔!”
身度虽然距离大齐千里万里,在徽猷殿君臣眼中,早已经成为了大齐的囊中之物。永河通航可供大齐商船通行,哪里设驿站,哪里设港口,哪里土地肥沃产粮多,哪里富饶能换金子。
切断身度对白兰高原的供给,单靠地高人狭的白兰本土,翻不出幺蛾子的!军队是用来维护和平的,天德帝又不是战争狂魔。
总之,华寄锦三言两语,勾起了天德帝的野心。他要白兰的战马、瓦剌的战俘、鞑靼的台吉给他过大寿!
腿残了又怎样,依旧大齐这个强盛帝国说一不二的帝王!
节日的喜庆还未消散,一道道关于白兰的政令飞出紫微宫。过春节,皇帝可以休息不理政务,下面人可一点儿都没闲着。
大齐与白兰的商路已经建了起来,随着粮草涌入大齐,不少人望风而动,希望淘得一桶金,发家致富。西南一带,难得兴旺起来。
户部尚书连年板着的一张脸,太阳打西边升起似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老人家是武宗朝的老人,筹集粮草、军饷和军需,都成魔怔了。
谁曾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被皇帝贴补了!户部尚书马上忘了天德帝的种种不靠谱,只觉得他是前无古人的好皇帝。
源源不断的粮食送入户部粮仓,老尚书激动得就差睡库房里了,看着就开心!户部尚书是心算高手,心中有个超级无敌巨大的算盘,账册一打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谁也甭想在他面前耍小心思。
虽然白兰的粮食老人家吃不惯,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克化不了。可不耽误尚书大人将一旦旦粮食换算成银子。
甚至有些美得找不着北,跑去和天德帝提条件,想要白兰提供更多的饲料粮草,被天德帝打了出来。
总之,大齐至白兰,至身度的商路,在朝野上下同心协力中,顺利开通。为了保证货物正常运输,以及震慑白兰,为西南驻军增派了火器弹|药,新的军镇也在建设中。相信在黑黝黝的炮口下,白兰能老实好几年。
天德帝见识到了开源的乐趣,总算理解了华自闲为何钟爱赚钱。开始认真考虑华自闲的馊主意,精简运力,加大运载量。
华北溟深怕皇帝被他那对不着调的儿女带跑偏,特意写了陈情的奏折,妄图给热血沸腾的皇帝降降温。
奏折中,华北溟主要阐述了“富国”和“富民”的区别,万不可与民争利,毁了百姓安身立命的根基。
同时华北溟还说,长子想要青史留名封狼居胥,幼女想当天下首富。他们都是自己的私心,并且因为年纪尚幼,无法权衡大局。
事关大齐江山社稷,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万不可由着他们的性子来。造成不可挽回的成果,华家万死难辞其咎!
奏折的前一半,天德帝认真看了。富国、强兵、富民,是朝廷永恒的主体。天德帝自认与其他帝王不同,朝廷能过得去,就不爱增加百姓的税款。
但是,如果百姓富裕了,国家的财政没有增收的话,多余的银钱去了哪里?民间掌握大量的财富,并不是好事。
奏折的后一半,天德帝看得有些心虚。皇帝陛下已经拾掇着华自闲打通近海运输,比陆运时常缩短了一半还多。尤其是洛阳人民喜爱的生鲜,商机无限。
同时,天德帝也明白华北溟的担忧。真怕有个万一,顶不住朝野上下的压力,拉两个孩子出去顶祸。
想得有些多,皇帝找来了李阁老和华北溟,和他们说起了精简税收、取消人头税的设想。两位重臣听后良久无言。
华北溟首先道:“精简税政,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如若能将徭役、杂税换成银钱统一征收,不止能减少百姓负担,还能避免地方官吏中饱私囊,增加户部收入。”
李阁老接着道:“至于取消人头税,步子迈得有些大。长远上看,利大于弊。只是,不以人为基准收税,要寻找新的依托。土地的话,可能会出现大量隐田。不过减少了无地、少地百姓的负担,终究是好事。”
天德帝发现:“华卿早知此事?”华北溟不敢隐瞒:“小儿曾经与臣提过,说是地方官吏在税收上做过太多手脚。光凭锦衣卫,根本无法杀光这些人,想要从根本上肃清弊端。”
李阁老赞许道:“锦哥儿这孩子,心有锦绣。”华北溟赶忙谦虚道:“李老高看他了。”天德帝加入夸夸群:“锦哥儿这孩子,管着锦衣卫,看见的都是大齐的弊端。朕真确实没看错人。”
华北溟不是谦虚,是真担心:“这孩子,没过过苦日子,没遇过挫折。太过锋芒毕露,目无下尘。”
这话天德帝不爱听了:“年轻人,就该像锦哥儿这般锐气十足。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像什么样子!”
李阁老拉回正题:“殿下,要不寻个信得过的人,试行新税法?”天德帝表示赞同:“再过几个月是朕的万寿,应该没人在这个时候找麻烦,尽快!”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