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贺家,是仁宗皇后孝恭仁皇后的娘家。鲜卑老人,昔年跟着元氏皇族南下打拼,元氏先祖任前朝范阳节度使时就跟在身边,战功赫赫。
孝恭仁皇后的母亲,是仁宗皇帝的奶娘,两位兄弟更是深得仁宗皇帝信任。仁宗即位后,将贺家原本的爵位升至国公,又另封了没有爵位的贺家二爷为武宁侯。
从此贺家,一文一武,深耕朝野。
前任成国公贺温乔,也就是武宗皇帝的亲舅舅,官居神策军将军,常年跟在武宗身边,是其左膀右臂。
老爷子是被天德这个不肖子孙给气死的!
成国公府在天德朝沉寂下去,从文的武宁侯府倒是出了不少成器子孙。两府守望相助,是洛阳人人称道的典范。
华自闲想起来:“武宁侯家有个乳名跳跳的小姑娘很是可爱。他们家姑娘教养得极好,有勇有谋。倒是成国公家,女眷很少走动。”
说到成国公,唐宁想起一件事:“昔年燕戾王登基大典,成国公家无一人出席。说是太夫人惦记远在前线的儿孙病了,家里人留下来伺疾。还是武宁侯家的世子代替请罪来着。”
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好笑。前任成国公贺温乔的母亲,也就是仁宗皇帝的乳母圣安夫人,那可是提刀上马能杀敌的主。家族子弟跟着太|祖南征北战,是要送壮行酒的。
谁家老夫人惦记出征的儿孙病倒,唯独这位圣安夫人不会。这病要是真的,十有八九是被天德气的。女儿女婿留下的江山,范阳祖业就这样没了,一生刚强的老人受不了,确实可以理解。
再说了,圣安夫人与武宗皇帝祖孙情深。女儿唯一的血脉死得不明不白,老人家没脸去见先她而去的女儿呀!
景室山温度比洛阳城低些,刚过了年,正好下了场雪,这才是真正的恍如仙境。华自闲早起后,盘好头发,穿上轻便的骑服,绕着行宫跑圈。
唐宁有些懵:“这是做什么?”洪钟抱着茶壶,一步三晃走了过来,见怪不怪道:“晨练呀,没见识!跑圈结束后还有打拳练剑。夏天到了,还能跳进湖里游上几圈。赶快吩咐厨房,准备热乎乎的羊肉锅。清粥小菜什么的,见都不要见!”
唐宁依旧有些不敢相信:“日日如此?”洪钟算了一下:“过年、过生辰能休息。要不就是突遇大事能懒上几日,就算下雨,练功房也是个好去处。晨练后用膳,而后跟着先生学四书五经,治国之道。下午还有琴棋书画,空闲还要看账本。到了晚上才有松快时间。不过自从成婚后,治学一道上松懈不少,书画弃了书法画艺总算没丢下。理家看账本越发精进。你呀,在后宫待久了,是时候改变生活习惯了。毕竟,天变了!”唐宁受教:“多谢天生提醒。”
华自闲结束晨练用完早膳后,开始处理一天的工作。华阳宫不用她掌管,金乌令依旧在她治下,每日不说千头万绪,离了人也是不成的。
“唐宁,请行宫大管事来用午膳。”唐宁闹不明白主子的想法,听命行事还是会的“午膳摆在那里?”
华自闲想了一下道:“天德在哪里用膳我就在哪里。他也没来几次华阳行宫,去查一下,是否接见这行宫管事。”
唐宁心惊,这位主子真是一点儿忌讳都没有。天德再是罪大恶极,也是当了二十四年皇帝的九五之尊,如此僭越,将来要是秋后算账,可怎生是好!唐宁一肚子话说不出来:“奴才领旨。”
唐宁走后,华自闲觉得他刚刚的表情有意思极了,添油加醋写在了送往徽猷殿的“家书”上。元照只回了她一句:这些年潜伏宫中不易,别吓坏了。
华阳行宫管事姓于,身量不矮,气质也不错。全家人都住在行宫。儿子在皇庄当管事,女儿倒是嫁到了小官人家。
“今日送来了新鲜的鲈鱼,听说于总管喜食鱼脍,便邀请于总管过来尝尝。”华自闲端着茶杯,居高临下道。
于管事对这位名满洛阳城的贵女,那可是如雷贯耳,谦卑道:“劳雁回郎主挂念,小的不胜感激。”
华自闲矜持道:“坐吧!”于管事战战兢兢,虚浮的坐在华自闲身侧。等他坐稳了,华自闲吩咐道:“开始吧!”
这时有厨子出来,现场表演制作鱼脍的过程。华自闲很享受道:“我家人不喜鱼脍,大哥更是觉得生鱼脏得要死,看都不许看上一眼。不过呢,本郎主倒是很喜欢制作鱼脍的过程。今日正好,我饱了眼福,于管事饱了口福,两全其美。”
于管事诚惶诚恐:“多谢雁回郎主抬爱。”华自闲问他:“制作鱼脍,虽说利落优雅,不过本郎主只想到八个字,于管事觉得是哪八个字?”
于管事可不敢乱说:“小的愚钝,请雁回郎主恕罪。”华自闲答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不是很符合此情此景?”
说话之间,鱼脍制作完成,华自闲整盘放在于管事近前:“吃吧!”于管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味同嚼蜡。
“于是鲜卑老姓,于管事家族兴旺,源远流长呀!”华自闲状似无意闲聊。于管事赶忙道:“雁回郎主抬爱了,于姓确实是鲜卑老姓,出过不少人才。不过呢,我们这一支不成器,祖上是当庄头的。文不成武不就,只会种田。后来太|祖爷得了天下,我们继续种庄稼。能为陛下办事,是无上的荣光。”
华自闲不信道:“于管事谦虚了,听说你们家族识文断字有功名的不少。御苑司的于郎中,可是进士出身。管着内府一千三百多座皇庄,还有华阳行宫、万安山行宫等等,那可真够忙的。对了,你与于郎中是什么关系?”
于管事老实回答:“大伯是我于氏一族的组长。”华自闲点点头:“原来日此。难怪家学渊源,于管事将华阳行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开源节流,每年少说,也有上千量银子的结余。”
于管事惊魂未定,难道是华阳观的道士说了什么?于管事否定道:“雁回郎主有所不知,我们华阳行宫,看着产出不少。可行宫修缮以及供养华阳观,可是需要不少银子的。奴才委屈不算什么,也不敢委屈华阳公主不是!”
华自闲不信:“是吗?这行宫本郎主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种的是随处可见的草木,全无修整的痕迹。荒芜的房屋不少,充作脸面的殿阁用的也不是好木头,更别提其他的装饰。反倒是你们家,处处精美,比那阁老府还气派。钱是哪里来的?靠你的俸禄吗?”
于管事满头是汗:“郎主明察,小的冤枉!”华自闲收敛气场,告诫他:“念你们是元家世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去将账册平了吧!”
于管事感恩戴德:“多谢雁回郎主!”华自闲看向鱼脍,突然笑了:“姓于,喜食生鱼,这不是自相残杀吗?”
于管事走后,唐宁忍不住道:“主子,陛下可是让您清理蛀虫的。”华自闲笑笑,不在意道:“打草惊蛇,银子又不能平白无故生出来。且让他们自相残杀,等他们杀累了,才轮到本郎主登场。内府人家,盘根错节。让他们拧成一股绳,被动的可就是我了!作为贴心的好妹妹,本郎主怎么会让兄长帮我收拾烂摊子!”
唐宁心服口服:“郎主英明”华自闲不在意道:“一点儿小手段,不值一提。还有,放出风去,陛下要清理前朝心腹,再加把火!”
唐宁领命:“奴才明白。”华自闲惦记别的:“揽胜楼的包房预定了吗?可别耽误了正月十五的灯会!”唐宁保证:“郎主放心,决计耽误不了郎主的事情。”
华自闲回了内间写信,邀请新帝元照赏花灯猜灯谜。第二日便接到了回信,皇帝在信上说,带足了银两,看上的全部买回家。
正月十五前本已取消宵禁,奈何人多,再加上天冷路不好走,华自闲用过早饭后便动身,一路骑马回到洛阳城。随行人中,只有唐宁这个拖后腿的要用马车,被甩下一大截。
揽胜楼,归鸟居。
一直伺候在侧的介绍介绍说,歌舞班编排了新的舞蹈,想请雁回郎主掌掌眼。华自闲欣然应允,顺便又寻了说书的和唱小曲的。
华自闲向掌柜的打听:“我久居华阳,消息闭塞,京中可曾有新鲜事?”掌柜的讨好道:“瞧郎主这话说得,京城最大的新鲜事,您还不知道吗?”
华自闲沉稳的点点头:“正月十五一过,新的一年正式开始。衙门开衙,又是一番新景象。”
掌柜低声道:“郎主,奴才也只不过是听了一嘴,当不得准的。陛下虽年富力强,可至今一儿半女皆无。开春估摸着要选秀,充盈后宫。”
华自闲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只不过,我们陛下那个脾气,应该不会兴师动众。再说了,陛下之前掌管锦衣卫,谁家的龌龊事不是一清二楚,泼天的富贵,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
掌柜点头:“是呀,我们王爷也是这般说的。”华自闲领情:“信王府的宴饮我是最喜欢的,等天暖和了别忘了叫上我。”掌柜大喜:“奴才明白,保准办得妥妥当当的。”
华自闲懒得动弹,打算在揽胜楼待到华灯初上。“准备些不太甜,口感好的点心。晚膳不用太繁复,要精巧新鲜。今儿有新鲜的螃蟹吗?再温一壶黄酒。”
掌柜殷勤道;“一听郎主驾临,橱子们可是铆足了力气,想讨郎主一个赏。食材您放心,都是最新鲜的,小的亲自盯着,保准不出一丝差错。”
华自闲客气道:“如此劳烦掌柜了。”只见那掌柜更加殷勤:“回郎主,小店新制了三样点心,想请郎主掌掌眼。”
众人拾柴火焰高的事,只要不涉及原则,华自闲还是很好说话的:“拿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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