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溟突然发问:“五儿呀,你可怨为父?”华自闲不解:“父亲这话从何说起,没有父亲就没有女儿我。因女儿的出生,造成了家中许多矛盾。父亲愧对糟糠之妻,也不再是姐姐们心中最好的父亲。父亲隐忍多年,最是孤苦。”
华北溟突然说了句:“可为父不后悔。”华自闲道:“来人世走这一招,成为父亲的女儿,陛下的妹妹,我也不后悔。有得必有失,皇帝尚且不能事事如意,更何况我们这些凡人。”
华北溟略有些担心:“你这性子,也不知像谁。太清醒明白,伤人也伤己。”华自闲觉得:“可能像灵守真人。”
华北溟摇头:“她呀,最是自欺欺人。即挂念你又无法面对你。”华自闲倒是愧疚极了:“难为父亲母亲了。”华北溟摇摇头:“难为的后果是有你这个女儿,哪里还能说难为。”
华自闲到了一杯桑菊凉茶给华北溟:“此茶平肝火、清浊气、解毒明目,父亲尝尝。”华北溟拒绝:“为父不喜这些。”
华自闲笑笑,也没强求。反倒是华北溟自己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相必你已经知道了,为父选了先怀王府为端国公府邸。”华自闲倒是挺赞同的:“怀王府虽说不大,可胜在精巧细致,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华北溟有些痛心疾首:“谁成想你那姐姐,竟是个死心眼。她既一意孤行,为父也只能成全她。以后为她修建一座家庙,她就在家中修行,哪里都不要去。”
华自闲早就料到,父亲不会轻易答应四姐姐产子。“母亲知道吗?母亲不会同意的。”华北溟没什么可隐瞒的:“你姐姐说服的她。怀王死都死了,就当我家的上门女婿好了。孩子生下来,就养在端国公府,姓华。是女孩儿就当是端国公府的长孙女嫁出去。是男孩就是国公府的世子,继承这份家业。”
华自闲听后站起身,恭敬道:“那女儿就提前恭贺父亲后继有人。要是女孩儿,女儿就上书为她请封爵位,让她将来有个依靠。”
华北溟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元易怎么说也是皇家血脉,你爹我也算是开天辟地头一人了。”华自闲恳切道:“爹爹虽然无子,有陛下在,可保华家五十年无忧。父亲不用为我们思虑太过。”
华北溟说了句:“等你有了孩子,也就明白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都疼!为父呀……”华北溟想说什么,又有些说不出口,生硬的转了个弯:“在忙什么?”
华北溟虽然没说,可华自闲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每个女儿都好,可到头来,谁又都有些怨他。怨他欺瞒,怨他偏心。世间本就没有两全其美,强求到最后就是一无所有。
华自闲简述了自己的抚恤计划,华北溟听着很感兴趣:“好!好!我家五儿,不输乾阳殿上的国之基石,是真正心怀大志之人!”
华自闲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女儿哪有父亲说得那般好!”华北溟不同意:“心怀天下、心中慈悲,这才是做大事的人!由表及里,我大齐迎来位明君,真是大齐之福、百姓之幸,为父无愧所托!”
华自闲转身拿出整理好的条框:“父亲帮我看看,除了天市衙门,地方官可否给不愿迁离故土,卖身为佃户的遗属一些便利。免赋税、免耕种土地什么的。活着的有功勋,死后家人有依托,将士才能奋勇杀敌。天下哪还有比人命更加宝贵的东西。”
天刚破晓,两人的讨论告一段落。华自闲关切道:“爹爹要不要休息一番,我去四姐姐那看看。”
华北溟摆摆手:“吃些东西,陪着为父出门走走。难怪秦家人讲究文武兼修,年纪大了,笔杆子都握不动了,秦云岘可比为父年长好几岁。那个精气神,为父也要学着打套拳了。”
华自闲对此表示出适当的担忧:“父亲连马都骑不好。”华北溟不乐意了:“五儿,你可是为父亲生的。你的武艺这般好,为父肯定也不差。”华自闲实在不好打击亲爹:“父亲说的是。”
午时过后,萼绿华堂传来消息,白鹤亲自回来报喜:“恭喜国公爷,恭喜殿下,四姑娘诞下一位小公子。”
华北溟抚掌大笑:“好好好,我华家后继有人了!”华自闲提议:“我们去看看四姐姐吧!”
产房的血腥气还未有散去,华令家疲惫极了,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便沉沉睡去。陆承茵陪伴女儿,华令禾在照顾孩子。见到父亲和妹妹很是欣喜:“见过爹爹,五妹妹别来无恙。”
华自闲看向襁褓中的皱巴小人儿,思索半天,也没寻到满意的形容词:“这孩子……这孩子未免太小了些。”
华北溟上前打量:“还行,你三姐姐和四姐姐是双生子,生下来比这还小呢!不过呀,她们两个很是活泼,没几天就长大了。”
华令禾饶有兴致:“五妹妹呢?”华北溟很是遗憾道;“这个为父就不知道了。五儿小时候,总被陛下藏起来。闲杂人等不可接近。”
华令禾不敢相信:“父亲也是闲杂人等?”华北溟自然不能说皇帝的不是:“小孩子的想法,谁知道呢!”
说话之间,陆承茵走了进来。华北溟起身:“夫人辛苦了。”陆承茵欠身:“我的女儿,能照顾她生产,是我的福分。”
华自闲说道:“母亲守了一夜,想必极为辛苦。女儿带了老参和灵芝,还有些燕窝、雪耳什么的。母亲和四姐姐补补身体。”
华令禾不高兴了:“我的呢?”华自闲承诺道:“三姐姐出嫁那天,妹妹定会送上一大箱添妆礼。”华令禾满意极了。
陆承茵看向命运多舛的小外孙,说了句:“雁回殿下不嫌弃,取个名字可好?”华自闲看向华北溟,推拒道:“哪有姨母去取名的道理,父亲还在呢,四姐姐应该想好无数名字了吧?”
华北溟一锤定音:“得你赐名,是这孩子的福气。”华自闲退无可退,看向襁褓中的孩子:“就叫遗恩吧,华遗恩,挺好听的。”华北溟点点头:“确实是好名字。希望这孩子恩义绵长,福泽深厚。”
华遗恩小公子年纪太小,华令家的身体也需要调养,暂定百日后,再接他们母女回端国公府。华令家有子万事福,至少表面上不再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殿下,华阳观接了圣旨。陛下命所有真人道童入宫,为前方阵亡的将士制作长生排位,还有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唐宁带来最新消息。
华自闲没想到:“子不语怪力乱神,没人反对?”唐宁道:“毕竟是为前方将士祈福安魂,倒也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华自闲点点头:“确实是好事。虽然是做给活人看得,可祈盼和希望是实打实的。”唐宁着急:“殿下,后日就要入宫了,咱们该快些收拾行装。”
华自闲不解:“关我什么事?我对道法一知半解,经文经常背串章,别去添乱才对。”唐宁提醒道:“我的殿下,您忘了,您是陛下御笔亲封的妙仪真人。此次仪式,凡华阳观登记在册的真人都要入宫,您自然也不例外。”
华自闲一拍脑门:“对呀,我的道袍呢?我记得陛下赐我一件,赶快找出来。往常用惯的带上,衣服首饰什么的都精简。”
华自闲说完又不自信的趴回塌上:“我这般奉旨入道、放浪形骸之辈,如何能为阵亡的将士安魂祈福。”
唐宁安稳道:“就凭殿下善待他们的亲眷,比谁都有资格。”华自闲站在屋中想了半天:“遗恩的满月礼先送去。”
唐宁道:“殿下,您与华四姑娘身份不同。她今日所得,皆是您的恩典,何必这般客气。”华自闲提醒一句:“她是我爹的女儿,同我血脉相连!”
唐宁知错能改:“是奴才多嘴。”华自闲警告道:“没有下一次。当然了,她要是做出背叛父亲、背叛陛下的事情来,我也不会心软。”
唐宁脸色都没变:“对了,前几日端国公府传来消息。说是国公爷吩咐了,为几位姑娘修葺闺阁。四姑娘的家庙就修在玲珑山馆中。殿下您的国公府的东北角,距离落雁湖最近,景色最美,想请您赐名。”
华自闲想了想:“就叫昆云好了。”唐宁倒也不是拍马屁:“真是好名字。”华自闲不死心道:“其他三位姐姐的闺阁都在哪?”唐宁回话道:“都在落雁湖附近。好好与您的昆云殿隔湖相望。”
每次都这样!唐宁玲珑心肝,马上明白了些什么:“殿下,要不……”华自闲打断道:“本应如此,挺好的!”
华阳宫的车队由金吾右卫护送,阵仗极大。迎来不少沿途百姓的围观,毕竟华阳观在民间极具声望的。
到达紫微城后,其余人等皆步行至上清观安顿,只有华自闲换上软轿,照例前往徽猷殿。华阳观距离洛阳,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跑马前行,全速前进,也要两天才能到达。马车就更慢了。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五六天。
华自闲万分后悔,为何跟着大部队坐这劳什子的马车,一人一骑岂不更轻松自在。好在赶在宫门关闭前进了紫微城,要不然还要耽搁一晚上。
华自闲窝在软轿上昏昏欲睡,进了徽猷殿都不知道,软轿停下更是无知无觉。
“朕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半年不见,可有想念为兄?”华自闲是被提着腋窝抱起来的,还被举高高。实在太过不好意思,挣扎道:“快放我下来,丢脸死了!”
元照不觉得:“你小时候最喜欢举高高,怎能说变就变?”华自闲争辩道:“我都十九了,哪里还是小孩子!别人家我这么大的女子,都当娘亲了!”
元照否定道:“我们黏黏永远是最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华自闲服了:“那我亲爱的兄长大人,可以放我下来了吗?您可爱的妹妹又累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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