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照同华自闲亲自前来上香,是真心敬重李文正公,并不是来喧宾夺主的。略坐一刻钟,见见李家亲眷,就该走了。要不然,李家的丧事也办不好。
新任礼部尚书夫人带着两位侄儿媳妇,送华自闲出门。谁成想,李周洛带着弟弟李周沈冒了出来。李周洛小姑娘很是失望道:“小姨这就要走了?”
李守明夫人率先开头道:“还不快向皇贵妃娘娘见礼。”两个小人儿规矩倒是不差:“阿洛、阿沈见过皇贵妃娘娘。”
华自闲自然不会难为自家孩子,对着他们招手道:“快起来吧!”姐姐李周洛的胆子更大一些:“皇贵妃小姨都不想阿洛了。阿洛都要到江西去了,阿洛还给小姨准备了离别礼物。”
元照不喜欢带有陆家血脉的孩子,华自闲也就没召两姐弟入宫。
谁成想李周沈小大人似的说了句:“姐姐不懂了吧,小姨成婚了,不能像以往那般总想着玩乐。这才没空理你的!”
李周洛瞪眼:“阿沈你少胡说!小姨才不是那样的人!”李周沈跟个小大人似的:“明明是贪玩,偏偏拿小姨当借口。”
李周洛气急:“我才没有!像你一样整日闷在房中才没意思!”李周沈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摇摇头,不与姐姐争辩。
李周洛一见更生气了:“李周沈!”李周沈不为所动的样子更气人:“姐姐莫气,注意仪态。”李周洛忍了又忍:“不和你一般见识。”
李周沈早就和漂亮小姨说话了:“遗恩弟弟很可爱,很是活泼好动。阿沈为遗恩弟弟画了几幅画像,小姨要不要看看?”
李周洛不甘示弱:“阿留侄儿也很可爱。还有大姐姐家外甥女儿也很讨人喜欢。一笑有两支小酒窝。”
李周沈提醒:“小姨见过了。小姨单单没见过遗恩弟弟。”李周洛瞪眼:“我自然知道,不用你提醒!”
华自闲马上安抚两位小朋友:“等你们离京那日,小姨送你们一人一匹麒麟马好不好?”两位小朋友虽然一动一静,可都爱马。听罢齐齐点头:“好!”
华自闲继续向外走去,李周沈问:“小姨,文正公是谁?为何都说是来看望文正公的?”华自闲回答他:“文正是你曾祖父的谥号。不懂可以写信问你爹爹。”
李言明谋了江西的外任,是个管钱粮的官。因为记挂家中,只身赴任。等京城事毕,华令柔就会带着孩子们同他会和。
皇帝为李阁老追封了太子太师衔,谥号文正,配享太庙。这可算是文官的最高荣誉,也是这位老人应得的。
华自闲一行刚过二门,只见一小丫头匆忙来报,脸色变了不说,气都有些喘不过来:“二夫人不好了,太夫人晕过去了!”
众人一听大惊,华自闲率先往回走。为了不惊动同样年事已高的李阁老夫人,华自闲都免了老人家的请安,一直在内宅静养。
虽说老人家身子骨比李阁老好些,可也有是快九十岁的老人家了。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后果不堪设想。华自闲腿脚最利落,还不忘告诉身边侍女:“去寻葛明辉!”
李守明夫人急得不行,一面吩咐快去请大夫,一面让人去寻李家两兄弟。李家有两位老人家,大夫是不离府的。
等众人赶到的时候,李太夫人已经稳定下来。身边的嬷嬷说:“服下了皇贵妃娘娘带来的药丸,当时便好了许多。”
李家二子和几位曾孙当场道谢。华自闲将剩下的药丸交给贴身嬷嬷:“都是些滋养的药材。”言外之意,救急不救命。
李太夫人有些糊涂了,拉着华自闲的手道:“是玄郎嘛?还是这般年轻。”华自闲赶忙说:“太奶奶糊涂了,我是华家小五。”
华令柔没嫁给李言明前,华自闲跟着李周棠叫太奶奶的。
太夫人似乎想了起来:“原来是华家的小殿下。一晃眼都这么大了。当初小殿下第一次来家中做客,皇孙紧张极了,特意命贴身随从前来,说小殿下娇养惯了,有失礼的地方,请海涵来着。皇孙打小就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孩子,苦了他了。”
华自闲还真不知道:“我大哥总怕我闯祸、吃亏,当我傻!”太夫人笑笑:“小殿下还小,不懂这些。”
这时候大夫和葛明辉先后赶到。太夫人看着糊涂,其实未必。拒绝诊脉道:“我这身子骨,自己知道。算了!”
老人家豁达,儿孙可受不了了。儿子、儿媳妇跪在她床前。太夫人摸着儿子们斑白的头发:“临到头了,能有你们兄弟二人床前尽孝,无憾了!黄泉路,同你们爹一起走,老天爷都眷顾我了!也不知道老头子可有等我?”
说完又拉着李守明妻子的手:“害得你这些年担惊受怕,伺候我们两个老的,辛苦了。”李守明妻子赶忙摇头:“娘您说得哪里话!能给您当儿媳妇,是我修来的福气!”
太夫人陆陆续续说了几句话,越说越不连贯,而后便晕厥过去。大夫上前看了,直摇头。李家兄弟不认命,求了大夫开药,想要强行灌了进去。谁成想太夫人并不张嘴,九成的药都流了出来。还没到日落,老人家便去了。
“怎么?心情不好?被李太夫人吓到了?”回宫的马车上,元照关切道。华自闲百感交集:“相知、相守一辈子,作为外人,倒是理解太夫人的选择。”
外人是理解了,李家的儿孙都快哭晕过去了。尤其是鲜少在父亲膝下尽孝的安远侯,刚刚团聚的日子太短暂了。
“要是女子能参加科举,朝堂上一半的进士都要靠边站!”华自闲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元照赞同道:“优秀不分男女。像李太夫人这样的,就算是封疆大吏,也不一定是其对手。深陷内宅,虽说可惜。可李家每一位优秀的子嗣,都离不来李太夫人的心血。”
天气很好的时候,元照和华自闲习惯在宫内边散步边聊天,很少使用轿舆。华自闲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大哥很怕我出门做客?”
元照奇怪:“这话是谁对你说的?”华自闲一看便知有故事:“大哥有许多事瞒着我哦!”元照给华自闲戴高帽:“我们家黏黏冰雪聪明,最大的秘密都没瞒过黏黏。”
华自闲明白了:“李太夫人说的是真的。”元照也不瞒她:“虽有父亲庇护,外室子终究血统不明,被人鄙夷。虽说稚子无辜,小孩子的话终究是最伤人的。我那时候怕你哭着问我,什么是外室子,为什么会与别人不同。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又怕拖累了你。”
华自闲回想年幼之时:“除了李家、定王府,还有后来的秦家,还真不识得几位京中闺秀。再说了白园足够好玩,更加懒得出门。大哥还真是煞费苦心。”
元照倒是很高兴:“好在我们黏黏足够坚强,并未家那些风言风语放在心上。”华自闲说:“其实小姑娘们的世界很简单的。有体面的人家,顶多不许家中子弟同我来往。不太在乎的,也都被白园的新鲜玩意儿吸引。招惹主人家不快,不带她玩了!我爹爹可是吏部尚书,谁敢招惹我!”
元照就喜欢华自闲你自鸣得意的模样:“是是是,我们黏黏最厉害了!”华自闲还不觉得:“后来哥哥当了大官,掌管生死,谁能不讨好我?就怕言语不对,合家下了诏狱!”
元照明白:“即害怕又努力讨好的模样。”华自闲补充:“初时还觉得挺得意,时间长了只觉得腻味。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美好。”
元照滤镜有千层厚:“我们家黏黏向来是个善良的姑娘。”华自闲都无语了:“大哥,在你眼中我有不好的地方吗?”
元照倒是坦诚:“我们家黏黏自然是千好万好。”华自闲都无语了,元照提议:“上徽观越发热闹,去吃蟹黄汤包如何?”
华自闲犹豫了一下:“等李家办完丧事的吧。”元照发自内心觉得:“我们黏黏就是善良。”
真不至于!
上徽官作为当今天子的潜邸之所,完全是自带光环出道。再加上皇帝亲自上了第一炷香,外加与皇贵妃的爱情故事,导致月老祠的香火不断。每日前来上香之人络绎不绝。
最近不知怎么的,观众供奉的文昌帝君的香火也多了起来。观中众道士百思不得其解,一打听才知道。
原来民间不知打哪兴起,皇帝有状元之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为了得当今天子同文昌帝君的双重眷顾,上徽观的香火越发旺盛。相应的,周边做小买卖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形成了集市。
华自闲捧着奶酪豆沙卷站在文昌帝君殿外,真是没想到。最后人不知好奇问:“大哥,当年春闱下场,当真能考个状元回来?”
元照倒也谦虚:“二甲进士十拿九稳。一甲状元,两可之间。”华自闲好奇:“当年要是没当上锦衣卫千户,从此平步青云。大哥是如何打算的?”
误打误撞成了锦衣卫,最后官至禁军总督,完全出乎预料。“原本打算走李言明的路子,倒也省去很多麻烦。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同天德确实有相像的地方。”
这不是应该的吗?华自闲提醒:“你们是亲叔侄,像武宗爷不是应该的嘛!谁让天德防贼似的防备自己儿子。”
“元礼激进又想证明自己,完全是天德的翻版。无论过程是怎样的,只要元礼心系帝位,结局都不会改变。”正所谓最了解你的,是你的敌人。元照将天德父子研究个透彻,没有第二种可能。
华自闲低头咬了一口盛在荷叶上的奶酪红豆卷,外白内红,荷叶碧绿,看着便十分有食欲。“好吃,民间奇才就是多!”
元照跟着咬了一口,瞬间没了一大半:“还可以,味道有些奇怪!”华自闲火了:“奇怪你还吃!”
天底下没有比这强抢口中餐更大的深仇大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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