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元年六月二十二,真龙帝下旨册封皇贵妃华氏为皇后,母仪天下。

    封后大典比封妃大殿仓促、简朴很多。真龙帝牵着华自闲的手,走过乾阳殿,一起坐在龙椅上,接受百官朝拜。

    封后圣旨太过突然,华氏既无子嗣入宫时间又短,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了皇后,群臣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明光殿的动静能瞒过谁?皇帝当无事发生,大家伙自然配合当睁眼瞎,什么也不知道。帝后为何争吵,总不会是皇后着急当皇后吧?这位子早晚是她的。

    果然,封后大典第二日,圣旨下。皇帝决定御驾亲征,皇后监国。这下乾阳殿可炸开了锅,满朝文武跪了一地,只求皇帝收回成命。

    难怪明光殿吵成那个样子,瓦剌来势汹汹,一个不好,直接成了千古罪人,谁也背负不起呀!

    陛下这般,未免太抬举瓦剌了!

    皇后都反对的事情,群臣自然也反对。开什么玩笑,武宗爷一脉就剩这一个男丁,真有个三长两短,才是帝国震荡!瓦剌之威完全不能与之相比!

    皇帝没儿子没兄弟,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没这个胆子,恳请皇帝为大齐江山考虑,暂且立个太子。

    无计可施犹如无头苍蝇的人群,下意识的来到端国公府门前,求见华少傅。无一例外吃了闭门羹。

    华北溟在封后大典后便告了假。再怎么君臣有别,皇帝也是他亲手养大的,心中的打算,不能掌握个十成十,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华北溟虽说也有些担心,但更清楚皇帝的固执。左思右想进退两难之下,索性装病。

    不知为何,人上了年纪,便会喜欢上钓鱼。华北溟寻了个阴凉的地方,放下鱼竿,打发这偷来的悠闲岁月。

    陆承茵走了过来,担忧道:“外面乱得不成样子,真的不见?”华北溟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遗恩睡了?这小子午睡醒了见不到你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陆承茵坐在华北溟身边,不吃这套:“问你话呢!”华北溟眼睛都没睁:“天又没塌,怕什么。我们陛下是有成算的,必是做了万全准备。老夫一个文官,做好分内事才是正经。你看成国公家不也按兵不动。成国公作为神策将军,肯定护驾御前。赢了是陛下英明神武,输了是他成国公指挥不力。他还没哭呢,我愁什么!”

    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苦中作乐,着实令人佩服。

    陆承茵更担心的是:“陛下亲征后,皇后监国,你又是首辅。京城没了镇山太岁,你们父女两个可就成了众矢之的。妖魔鬼怪,没一个好相与的。”

    华北溟坐直身体:“夫人放心,老夫不才,家宅平安还是守得住的。”陆承茵依旧放心不下:“你的家太大了。”

    华北溟顾左右而言他:“四儿又躲在后堂抄书了?”陆承茵不吃这一套:“少转移话题!”华北溟笑道:“夫人能想到的事情,陛下早就安排好了。”

    群臣没找到合意的领头人,直接跪在大业殿前,恳请皇帝收回成命。皇帝一面有条不紊派先遣部队支援,一面好吃好喝好招待陈情众臣。

    吃的、喝的,包括是太医都在一旁等候,确保第一时间救治。毕竟大热天,还要为国效力不是。

    有准备的自然有没准备的--恭|桶。只进不出,谁也受不了,群臣不攻自破。

    真龙帝是个雷厉风行之人,上行下效,朝野上下重效率,出征准备很快完成。就在封后大典的七天后,六月的最后一天,二十九。

    七月乃是鬼月,不吉。御驾亲征此等大事,自然要赶在七月前。

    徽猷殿,华自闲正在为真龙帝穿戴铠甲,默默无语。

    真龙帝没看出几分离别之苦:“黏黏这是舍不得我?”华自闲回忆当初:“小时候大哥不告而别跑去范阳,我哭了好几日。”

    真龙帝将华自闲揽在怀中:“我的黏黏长大了,不是只会哭鼻子的小姑娘了!”华自闲虽没挣扎,依旧没好气道:“哭瞎了眼睛有用吗?”

    真龙帝终究还是不放心:“文有父亲,武有安远侯,杨学理的锦衣卫尽数听你调遣。仕林有舅舅们,勋贵那边云阳侯也能说上话。我们黏黏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要怕。万一……真要有个万一……回不来了。过继个旁支幼儿,留子去母,务必要狠下心来!”

    华自闲恶狠狠道:“你要是敢不回来,本宫直接招幸元家宗亲,自己生一个出来!你的万里江山直接归我了!”

    真龙帝听后哈哈大笑:“不愧是我的黏黏。你我血脉相连,这大齐江山本就是你的!”华自闲终究不放心:“活着回来!倘若……倘若……上穷碧落下黄泉,阎王也不敢抢我的人!”

    皇帝御驾亲征,祭祀礼之繁琐隆重,真是三生有幸才能见得到。再加上鬼月将至,祭祀礼又繁琐了一成。

    端门城楼上,华自闲目送大军离开。唐宁跪在华自闲身后,低声提醒说:“娘娘,该起身了。”

    皇后不起身,城门下跪着的百官,定鼎门大街两侧跪着的百姓都不敢动。华自闲被唐宁扶起来,身后的礼官这才示意同伴,祭祀礼结束。

    华自闲身着皇后礼服,面目肃然,无人不知皇后娘娘心情不好,下意识放缓呼吸、脚步。就怕一个不小心,碍了皇后娘娘的眼。

    “宣云阳侯!”

    唐宁有些迟疑:“娘娘?”

    华自闲不理他也不看他,唐宁明白,马上道:“奴才这就去。”

    白鹤姑姑跟在华自闲身后,小声关切道:“天干燥热,陛下出征前赐了銮驾,娘娘可要?”华自闲拒绝:“无事,姑姑不必担心。”

    华自闲换上常服去见云阳侯:“侯爷辛苦,赐座上茶。”云阳侯不敢:“谢娘娘赏赐,臣受之有愧。”

    天虽热,华自闲喝的却是温茶水。没真龙帝在他面前顶着,不敢病、不敢弱,自然要爱护身体。

    “云阳侯就职广州市舶使一年有余,想必见识过太多番邦舶来之物。”华自闲端起皇后架子,慢悠悠道。云阳侯起身回答:“娘娘谬赞,臣愧不敢当。”

    华自闲没和他客气的意思:“大齐之外有南洋诸国、有安南、有身度,身度之西又有大食,大食之西又有什么?本宫有时在想,这个世界大的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云阳侯深有同感:“娘娘所言极是。”

    华自闲继续问云阳侯:“侯爷见多识广,可在南洋诸国见过火|器?”云阳侯摇头:“回皇后娘娘,南洋昆仑人粗劣不开化、毫无礼仪,自然无法与我大齐□□上国可比。”

    华自闲总结道:“所以,白兰的贡杰有本事远赴重洋,寻来威力更加猛烈的火|炮,我大齐海船纵横南洋,比不过以区区白兰叛逆?”

    云阳侯直接跪下:“娘娘恕罪。”华自闲本也不是降罪的:“想方设法寻到制作火|器之国,管他是买还是抢,本宫要威力最大的火|炮,最精准的鸟|铳!”

    云阳侯明白:“臣这就办!”华自闲的担忧不止这些:“大齐东面临海,西面临山,单单四夷已然疲于应对。万一拿着火|器的异帮人从天而降,我大齐又该如何应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绝不能坐以待毙!”

    云阳侯跪在地上:“娘娘深谋远虑,臣等远不及之。”华自闲挥挥手让他下去吧,随后陷入奏折的汪洋大海中。

    白鹤在身边劝道:“娘娘,歇歇吧。”华自闲本以为往日的自己已经足够繁忙,如今接手了皇帝的活计才知道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一天天的,不是天灾就是人祸,怎么就没个好日子?民生多艰,这世上的苦难百种千样,无法作比。

    华自闲揉揉眼睛:“可有前方战报?”瓦剌人攻下嘉峪关后,穷凶极恶,长驱直入。遭受到当地军民的殊死反抗,双方各有胜负。可即便是胜利,也是残胜,没什么可高兴的。

    昔年大齐安插在瓦剌的暗探,都是真龙帝亲手布下的,可靠得用。据暗探传来的消息,瓦剌天灾不断,持续高温,牛羊饿死无数,南下掠夺是唯一的办法。否者国内动荡,也够瓦剌可汗喝一壶的。

    至于贡杰和从天而降的火器,暗探怀疑与极北之地的格瓦人有关。格瓦人大多身材高大、金发碧眼,元家祖先称其为鬼族。

    肃慎之地的东州人偶尔也会同鬼族打交道。能在北方极寒之地拥有如此大的活动范围,这个格瓦不容小觑。

    有小太监进来禀告说:“启禀皇后娘娘,白兰八百里加急。”华自闲打开:“好!好!布岱岳落网!摄政王太妃果真没让本殿失望!”

    太监宫女跪了一地,齐声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华自闲眉开眼笑:“都起来吧,赏三个月俸禄,合宫上下!”

    众人欣喜过后,白鹤有些为难担忧道:“殿下,明日初一大朝会。”华自闲早已经拿定主意:“照常举行,战争又没波及到洛阳,该干什么干什么。”

    白鹤担忧的不是这个:“万一……将来,俗话说的好,圣心难测。”华自闲对真龙帝倒是很有自信:“我大哥是个骄傲到有些自负的人,不必畏首畏尾。”

    白鹤建议道:“要不设个屏风,垂帘?”华自闲同意道:“这个主意好,姑姑有心了。”白鹤见华自闲继续批阅奏折,无声无息退下。

    华自闲并没有白鹤想象那般喜爱揽权,急于表现。虽然真龙帝出征前并没有明确的交代,华自闲依旧整理还每一份奏折,每日八百里加急送过去。遇到处理不好的,或是不太方便处理的,也是直接送往前线。

    短短小半天摄政生活,华自闲惊觉,自己并不是一个特别会拿主意的人。之间大哥在,底气足,没什么好怕的。现在身份颠倒,成了大哥的后方支柱,深怕做错,整个人神经紧绷的浑身酸痛。偏偏又要端着摄政的架子,一切尽在掌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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