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能不能先让我看看你的脸?”贺齐舟问道。

    “不行。”许暮斩钉截铁地说道。

    “教我医术的师父有办法消去疤痕,我从小就不停地受伤,所以一直会泡药澡,涂他炼的药膏,你看,我手上几乎看不出疤痕。”贺齐舟撩起袖子,让许暮看自己白花花的手臂。

    “去你的,以后再说吧。”许暮想先搪塞过去再说吧,自己选的男人也要经受住各种考验才行。

    “好吧,那下次再说吧。”贺齐舟觉得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大到惊人了,还多强求些什么呢,便开始绘声绘色地将西行的经历道于许暮,于惊险处,真能感受到对方怦怦的心跳和手心微微的湿意,感觉人生的快意莫过于此了;

    许暮则讲了自己无比顽强地与伤病的抗争,半年不到,功力甚至还有了很大的长进,还说了路上怎样花光了银两,戏弄了多少笨贼,干过几次黑吃黑的大事……皓月渐渐东沉,两人并肩而坐的剪影在大漠中拉出一道直通阿尔泰山的长影。

    ……

    微曦之下,看着两人两驼一匹黄马组成的驼队一会儿走上草坡,一会儿隐入低谷,不一会就到了远处的高山脚下,冯嫣再次向驼队默默挥手道别,贴身藏在怀里的那封信上似乎还留着贺齐舟手上的温热,只是现在,也是她和镖局回去的时候了……

    亲自送冯嫣出谷,换来的只是冯嫣的一个倩笑和一声珍重,魏辰良知道,几乎不可能得到这个个性十足的女孩的心了,加上昨日的失意,整颗心失落得就像这空旷的山谷,不过还是要再等两天,万一有驼队回来了,自己还是可能一尝香车宝马的夙愿,只是刚才从刘磊口中打听出的消息,却还是让他有些震惊。

    “魏公子,那匹奇丑无比的老黄马就是天驹,你别看它丑,它可是马王级别的,它们天生就适应在沙漠里生存,所以带上它不仅不会增加负担,还会为主人引路。应该是很久以前被驯服的,估计那时我还没来草场。至于你问武备馆第二批出发的人在等谁,这个我真不知道,不过他们等了三天后,还是走了,距今日正好是十二天。”

    “章伯,你说武备馆是不是在等这二人,他们会是谁呢?”魏辰良看着远山上如芝麻大小的驼队问道。

    “叫周奇的肯定是状元贺齐舟了,听说今届的武状元的确只有四脉。那个齐栩却不知是何人,如此年轻有这等修为,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章伯回道。

    “我也猜周奇多数就是贺齐舟,只是明明无法掩盖身份,却为何要多此一举呢?”

    “公子,或许他要瞒的并不是我们,如果不想与他们交恶的话,我们只当不知就是了。”章伯道。

    “知道了,我们也装糊涂吧,没准还能在阿尔泰碰到他们呢。”

    ……

    一座异常高大的沙山上,临近峰顶的背风面,四头骆驼头尾相连围成一个正方形的圈子,中间隆里四座小小的沙包,突如其来的尘暴来得快去得也快,四座沙包忽然动了起来,原来是四名披着斗篷的军士,掀开斗篷,四人纷纷站了起来,抖落斗篷上和身上的积沙。

    一名军官模样之人面色凝重地说道:“小石子,上峰顶再去看看。”

    名唤小石子的士兵飞速跑上峰顶向四周张望,尘暴之后,万里晴空!

    “钟哨长,方圆五里,确定没人!”小石子在沙山顶上大声叫道。

    “继续观察!”钟哨长说完转向骆驼间的另外两人,沉声道:“老袁,怎么说?”

    “我还是坚持刚才的说法,咱们不能再冒险了,撤吧!”老袁道。

    “你呢?”哨长又看向另一人。

    “我,我也同意老袁的决定。”那人有些犹豫,怕在上司面前留下怯畏的形象。

    “老袁,你是向导,你再算算,再往北走搜索个一两天行不行?”钟哨长问道。

    老袁道:“好,我来算。我们现在走了整整五天,遇到了一大两小三次沙暴,刚才的不算在内哦。

    目前深入沙漠最多三分之一,当然,我们走的是西线,虽说是最近的,但沙山更高,沙暴相对也大,慢点也正常,所以带武备馆的小六子他们肯定也清楚这点,如果要回来,想必会绕道从东线回来。我们再走下去碰到他们的机会也不大。

    我们现在已经差不多用掉第二头骆驼一半的水了,就算现在碰到他们,那么可用于接应救援的也只有一百多斤,帮不了几个人。而且,如果再碰到昨天那样的大沙暴,我不确定回去还能找准方向。

    你也知道的,如果真被困住,我们和骆驼都有危险。十几年都未曾见过如此频繁的沙暴了,我估计那片水草可能都被沙漠吞噬了,如果一意走到底的话,很有可能有去无回!

    万一武备馆那群人因为这个原因进山找水的话,为了将来接应他们,我们必须要做万全准备,现在每一头骆驼都很宝贵,咱们还不如回去从长计议。”

    钟哨长还是有些犹豫,道:“你是说进山?小六子有把握再带他们出来吗?”

    老袁皱眉道:“这个就要看那小子运气了。”

    “能不能向东和吴把总汇合后再决定?”

    “在沙漠中几乎能难走直线,我们和东线之间的距离说不定远远超过十里了,而且如果他们走在我们后面还行,走到我们前面的话,无论如何也碰不到的。大人要是实在下不了决心,要不我们向东北方再走二十里,然后无论如何也要折返了。”

    “好!听你的,出发!”钟哨长艰难下定决心。只是心中暗骂不已,万一武备馆这届学子真出了大事,他们这些救援的肯定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只能期望东线的六人能够顺利接应到那群大爷。

    ……

    “跟着大黄大底行不行啊?”坐在骆驼的许暮有些焦虑地问身前的贺齐舟,最前方正是带路的大黄马。

    贺齐舟道:“我想没问题吧,你没见它刚进沙漠时的那股兴奋劲?原先我一直没搞明白,为啥这货腿粗脚掌大,原来从小就在沙漠里走惯了。”

    “那怎么才走了两天,不光肚子宕了下来,脑袋怎么也直不起来了?而且我发觉它走偏了,好像越来越往东去了。”许暮不禁担心起来。

    贺齐舟心里也在打鼓,但还是替大黄辩解道:“我们两天里都没休息多少时间,它都快三十岁的老马了,不在路上睡着就已经很不错了。要不再跟它走一段?”

    许暮少有地点了点头道:“好吧。”

    “不好!怎么又来?”贺齐舟见正在沿着沙山山脊行走的大黄忽然向背风的山南走下去了几丈,然后四脚跪地,伏在地上。这是沙暴来袭的信号,前面已经出现过两次了。

    贺齐舟急忙叫上许暮,两人跳下骆驼,两匹骆驼很有经验地在大黄边上伏下,贺齐舟和许莫则卧在骆驼南侧,脸上蒙好纱巾,蜷缩着将披风罩住全身,贺齐舟老练地拉住许暮素手,静等沙暴来袭。

    “放开!”许暮叫道。

    “吹散了可不是开玩笑的!”贺齐舟一本正经地说道。然后“沙沙沙”的声音渐渐响起,没多久就变成呼呼地狂啸,漫天的黄沙霎时遮蔽了天地。

    “大黄这一点倒是蛮神的。”对于每每能预警风沙,许暮还是挺佩服大黄的。

    “嗯,我发现还是能够找到你易容的痕迹的,你看你那发间的皮肤洁白胜雪。和脸上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贺齐舟的鼻子快贴上许暮的脸了,仔细地看着许暮精致的脸庞,答非所问地说道。

    “臭死了,滚远点。”许暮嗔道。

    “哦。”贺齐舟乖乖挪开了三寸,说道:“在嘉峪关因为要扒人衣服,没洗成澡,昨夜回房晚了,又急着写信给冯嫣,还是没洗成,不臭才怪呢。”

    “咦——再远点。”许暮紧皱秀眉。

    “不能再远了,沙子要进来了,你身上的味道还是这么好闻!”贺齐舟喜滋滋地说道。脑中想起了与许暮殿试时紧紧缠在一起的画面。

    “去你的,找死啊?还是玉门小筑里的味道好闻吧?你给冯嫣写什么了?分手信?”

    “玉门小筑里不过是波斯香水的味道,哪有你身上自带的味道好闻啊,至于给冯嫣的信暂时保密!”

    “说不说?”

    “说!”贺齐舟忽然觉得耳朵一紧,急忙招供,能将自己一举多得的想法告知许暮,没想道许暮居然真心地夸了他一句聪明!

    “我说你能不能还是换成齐栩的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但比现在好听多了!”  贺齐舟道。齐栩一清早就变装成了许暮,只是蒙着面纱,当时也没人发现。

    “不能!”

    “也真服了你,易完容声音也能变得这么自然,上次在江陵府扮个中年人也是的,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贺齐舟道。

    许暮得意地抬了抬头,回道:“这才是真本事,我娘说我变声的天赋比她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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