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时已经陷入苦战了呢?或者他主动要求替文将军传信呢?恰好叶叙又是他的亲信呢?”贺齐舟问道。

    “这——还真有这种可能。但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他跟着杨征平步青云,如此一来不是失去了背靠着的大树?”张致仁沉吟了一番。

    贺齐舟道:“您想一下,此次事件之后,撇开针对义父功高震主的阴谋不说,官场上谁得利最多?我家一半的封地都转到了柳晋安名下!”

    张致仁道:“这倒不尽然,柳晋安是在御史台任上获的赏赐,西风口一案后,他铁面无私,屡破大案,年年晋升,才升到了现在这个位置。三大家和杨党都有被他拉下马的高官贵戚,再加上你义父被俘一事东窗事发才将田地转赐给他……”

    贺齐舟想了一会后,沉吟道:“为何短短时间就能办那么多大案?这会不会是别人给他的报酬呢?不行,张大人,我最好能尽快单独见一下叶叙!”

    张致仁道:“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有些道理,但你无法再见到叶叙了。更别谈单独相见。”

    “为什么?”贺齐舟问道。

    “今天廷议的结果大致定了,你因为妄言朝事,藐视宗法,会被除去一应官职、爵位,至于武备馆贡生的资格,可能还要看诚王的意思,暂时还能留着。对于这些,陈党、宗亲和御史仍不满意,估计还会上书加刑!所以你没资格再去见叶叙了。”张致仁说道。在他看来,去官去爵已经是比较理想的结果了。

    贺齐舟一惊,道:“那么许大人呢?”

    “当堂就被皇帝贬到了五品郎中职位上,和你一样,那些人还不甘休,仍会上书加大责罚的。”

    贺齐舟道:“张大人,那我现在应该还算是枢密院院士吧,咱们能不能今天再去一次都察院。上次我自报杨征义子的身份时,叶叙有个轻微反应,我想,只要柳晋安不在,他是有可能开口道出实情的。”

    “你当都察院是自家后院啊?没柳晋安的首肯或是皇帝的手令,就算是太子也进不去!”张致仁怒道。

    贺齐舟急忙将收到家书一事和张致仁说明,再次恳求道:“咱们去求求皇帝吧。”

    张致仁听完神情凝重起来,道:“看来柳晋安还真有重大嫌疑,可惜晚了。”

    “不晚啊……”

    “皇帝闭关半月,已将你们的案子踢到内阁和太子那里,说是尽快解决。他这是以退为进的老办法,目的就是保你们二人。基调已经在朝上定了,就算加罪,内阁、太子那里也不敢乱来。”

    贺齐舟急道:“可,可时间不等人啊,万一柳晋安发现不对后,将叶叙灭口……”

    “皇帝闭关,任何人都别想见到他,我倒是可以上道密折,但别指望马上有回音。”张致仁说道。

    贺齐舟道:“那您立即就上,我,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警告你,叶叙的看防是比照诏狱的,你可别轻举妄动!去把花渚叫来吧。”张致仁道。

    “哦,他有办法?”贺齐舟心中一动。

    “他有什么办法啊,明天你就要滚蛋了,我是让他再去找几个跑腿的来代替你!”张致仁气道。

    贺齐舟一脸郁闷,走入收发室,通知了一声花渚去见张致仁。天色已黑,落班后的枢密院众院士陆续离开,闷坐在收发室的贺齐舟实在想不出如何可以再见到叶叙。

    “喂,在想什么呢?我回家了。”许暮送完军令,回到收发室见贺齐舟一脸愁苦,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出现。

    “哦,我在想怎么避开柳晋安见到叶叙。”贺齐舟和许暮说起过此事,见此时无人,便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真和柳晋安有关?”许暮不着急回家,反而坐到了贺齐舟身边。

    “八九不离十,你想,叶叙是他家的佃农之后,汪之仪是他儿子的同袍,他既方便插手军令的传递,还是利益的获得者,虽然任谁都不相信清名在外的他会恩将仇报,但目前的情况让人不得不怀疑他。”贺齐舟道。

    “让外公给皇帝上道密折吧。”

    “大概已经在写了,但时间快来不及了,皇上又闭关了。明天我必定会失去枢密院院士的身份,连跟着你外公进都察院的机会都没了。叶叙知道我是杨征的义子,可能只有我的问话他才可能道出真相。可柳晋安仍是叶叙的主审官,随便怎么都绕不开他呀!去晚了,我还担心他会杀了叶叙灭口!”贺齐舟道。

    许暮想了想,忽然叫道:“我有办法!”

    ……

    “姐,柳晋安回家了。”

    “确定吗?”

    “确定,我亲眼看见他上的马车。”

    “哦,娘,您可以出发了。”

    “叫我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柳大人,您可以启程了。”

    “伯母,灯光昏暗的地方还真瞧不出什么破绽,这也太神奇了。”贺齐舟由衷赞道。许暮搬出了张铃,一个多时辰的装扮后,看上去已经和柳晋安的面容有了九分相似。

    “柳晋安”道:“那些年混在杨征军中和柳晋安也算相熟,只是一直不喜他阴沉的性子。”

    许暮雪道:“声音还是不太像。”

    张沐风道:“体态也不像。”

    贺齐舟道:“个子好像还矮了半寸。”

    “还要不要我去?”张铃怒道。

    “要要,应该可以混混了。”贺齐舟急忙叫道。

    张铃将嗓音变得又沙哑了一些,道:“那还差不多,小雪,去,往鞋里再垫半寸棉布。”

    “哦!”

    ……

    “张大人,柳大人,都这么晚了,怎么又来了?”看押叶叙的小院外,锦衣卫严指挥堆笑着问道。

    张致仁道:“有了新的发现,想再来看看。劳烦严指挥带路吧。”

    严指挥并未行动,看向了“柳晋安”,问道:“柳大人这是回过家了?怎么换了便装?”

    “哦,是我从柳府请来的,情况比较紧急。”贺齐舟急忙说道。

    “柳晋安”点了点头道:“走吧。”

    “柳大人嗓子怎么哑了。”严指挥一边打开小院大门,一边说道。

    “今日廷上吵得凶了。”“柳晋安”低声回了一句。

    “柳大人还真是受累了,大家请吧。”严指挥说道。

    “严大人,里面怎么还有外人?”进入小院的贺齐舟见牢房外还坐着一人,并不是锦衣卫的着装。

    “哦,小侯爷有所不知了,那人是都察院过来给犯人送饭的,叶叙是重要疑犯,得有人替他先吃,东边牢房的死囚用过餐后半个时辰没问题,送饭人才准许离开。”严指挥解释道。

    “哦。”贺齐舟看了一眼送饭的老头,好像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牢房中传出护卫的声音:“半个时辰已到,饭菜无毒。”

    严指挥指了指墙脚的送饭老者道:“喂,你可以走了。”

    “是是。”老者提起食篮,缓步往小院外走去,似乎有些讶异地往来人方向看了一眼。

    贺齐舟忍不住又仔细地看了看对方。

    “怎么?贺公子认识吴伯?”严指挥边开门,边问道。这座小院里的几道门都得由外面打开,所以就算屋内疑犯制住看守,也不法逃跑。

    “不认识,只是感觉有些眼熟。”贺齐舟仍是想不出何时见过对方。

    “他是都察院值夜的,平日里不送饭,今日说是送饭的生病了,才让他过来的。”严指挥解释道。

    打开外间大门,进入屋内,严指挥又挑出那把最大的钥匙,回头看向仍在屋外的“柳晋安”问道:“柳大人,不进来开牢门?”

    张致仁忙道:“不用,不用,我们隔着铁栅,问两句话就走!”

    “哦,那张大人请便吧。”严指挥紧随张致仁与贺齐舟走向栅栏边上,他的职责是监看所有的审讯人员,保护好叶叙。

    “叶叙,我叫贺齐舟,我是杨征将军的义子,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贺齐舟双手握住栅栏,半个脸嵌入其中,对着正在吃饭的中叙说道。

    叶叙停顿了一下,仍是一口一口地吃着早已冷掉的饭菜。

    一旁的严指挥笑道:“他听说过,那家伙最喜欢听玉门小筑之类的传言了。”

    贺齐舟顾不得脸红,急道:“你父母是叫叶大成吧?江陵将军县人士?”

    叶叙仍不发声,只是皱起眉头,一手捂着肚子,然后便听到东首牢房传来惨呼之声。而叶叙紧接着便闷哼一声,从椅上了倒了下来。

    严指挥顿时明白过来,急叫道:“饭菜有毒!快!快去抓住送菜的吴伯!”

    话音未落,院外便传来追赶的脚步声,而院内不知何时又冲出了四个锦衣卫,一同追了出去,牢房外的“柳晋安”嘶哑着说道:“我去看看!”轻点两步便赶在四名锦衣卫之前,冲了出去。

    严指挥有些看呆了,喃喃道:“没想到柳御史的轻功这么厉害。”

    而贺齐舟急火攻心,一边对着叶叙大叫道:“叶昌是不是你弟弟?他在天禧三十六年就被害了!一妻二妾一个不剩在江陵府早就被杀了!”一边拼命想伸手将叶叙拉过来,可惜牢房很大,两人至少还相差了三尺多的距离,无论如何都够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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