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地时候,萧云鹤忍不住挑起嘴角暗自微笑起来:这个结果,正是我想要的!

    吴仲孺倒也还真是沉得住气,一直隐忍没有说起他心中想的正事。直到郭钢打点好了行装,一行人将汉王送出了府以后,吴仲孺才凑到萧云鹤身边,拱手哈腰低声说道:“卑职敢请汉王大人,移驾寒舍小憩片刻,不知道汉王能否赏脸?”

    萧云鹤微微一笑,顺水推舟的说道:“吴大人相邀,敢不奉陪?之前吴大人曾赞助本王巨额军资,还未曾答谢呢。今日本王还正好想走大人府上走一走,想要登门答谢。”

    “如此,卑职便多谢大人了。”吴仲孺颇有些欢喜的长拜了一揖。二人相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萧云鹤对身后高固等人说道:“你们先行回府,记得给郭公子安排好住处。本王去吴大人府上小坐。”

    高固和石演芬应承了下来,带着郭钢和随行的几个甲士,骑上马先行回府了。萧云鹤则是被吴仲孺请进了一驾早已备好的马车里面,朝吴家大宅走去。

    萧云鹤坐在马车上心里暗自思忖道:看来郭氏一门也想主动与我攀上关系了……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消息。以郭家在大齐地声望和影响力,如果能够对我竭力相助,只会有大大的好处。且不说吴仲孺财力雄厚,郭、郭暖等人在皇亲国戚中的关系网非比寻常,就凭他们在仕人们当中的号召力。对我来说就是受益匪浅。眼下我汉王府最缺地就是声望与号召力。现如今我立下了一些战功,又扳倒了陆升与霍仙鸣这些奸人,更有了郭氏与颜诗章、李勉这些人来相助,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名声雀起。到时候汉王府人心所向,武夫仕人纷纷来聚……这不就跟当年地秦王府,颇有几分相似了么?

    想到这里,萧云鹤心里多了几分快慰。要知道。“萧云鹤”之前可是个名声挺臭的纨绔子弟,自己拼了性命费尽心力,终于在最短地时间内让“自己”在他人眼中有了一个大大的改观,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般的成就。如果再和吴仲孺来个政治联姻,自然就会更多好处了……现在这时候。也管不得许多了。只要他吴家的女儿不是残疾智障或是丑八怪、母老虎,顺坡下驴地娶了她,也不见得会吃多大亏!

    没多久,吴家到了。吴家的宅第,果然不出所料的极尽奢华。金碧辉煌。以萧云鹤的眼光来看,也算得上是十分的考究与出彩了。

    吴仲孺亲自领着萧云鹤,走进了自家大院地正厅里。看得出。脚上的地毯应当是来自蜀中的名锦;红木美漆的矮几,墙上悬挂的字画,都不是凡品。更有特色地是,一名衣着清凉性感撩人的绝色美姬,正拿着一块有支脚的铁板,在一旁地火炉上慢慢的烧烤。铁板上,放着四块颜色各异的茶饼,正冒出淡淡的水汽和清香。

    吴仲孺十分殷情的说道:“大人。这是卑职花重金从蜀中请来的茶艺名姬,泡茶的功夫可不是一般。大人请自行挑选,用哪一块茶饼来泡茶。”

    萧云鹤略自看了几眼,微微笑了一笑说道:“峡州的碧涧明月,福州地露芽。常州的阳羡、湖州的顾诸紫笋,吴大人家里。果然用的都是好东西。这四种茶各有各的妙处。只不过,以现今地时节和我们酒宴后的食味触觉来说,现在喝碧涧明月,最为相怡。”

    吴仲孺顿时击节惊叹道:“妙啊、妙啊!想不到,大人还是个茶艺大行家!不仅一眼就认出了这四种天下稀有地名茶,更是一语中的地挑出了最相宜的品类。卑职算是开了眼界了!”

    萧云鹤笑了一笑:“雕虫小技罢了。”心中却在寻思道:巧不巧,今天上的这四种名茶,都是有一两百年历史了,要不然我还真的难说认不认得出。这些名茶对某些人来说或许算得上是稀有,对我萧云鹤来讲,也就是司空见惯么!

    那个美姬也就依言挑选了其中的一块茶饼,慢慢的灸烤了许久,再用紫砂小钵细细的研磨起来,后面还有若干繁琐的工序。幸好不是等着喝这茶解渴,不然就这样眼巴巴的看着等,还真是挺难熬。

    隔着一张帘子的临间,这时候也响起了轻盈优雅的琴声,房内也焚起了一鼎上好的檀香,的确是很放松很轻闲的享受。不久后,茶水也奉上来了,萧云鹤轻尝了一口,的确是泌入心脾的香冽怡人,不同凡响。

    吴仲孺一直在静静的察颜观色,现在看来汉王的心情应该算是不错,于是说道:“卑职冒昧,有一事肯求大人,不知大人能容卑职说出来么?”

    “吴大人不必客气,有话就请说吧。”萧云鹤知道,现在终于要切入正题了。吴仲孺,还真是挺能忍。

    吴仲孺神色谦恭之极的说道:“卑职有一女尚未出阁,善长《绿腰》之舞。卑职想请她出来为大人献上一曲清舞,不知道大人可否赏光?”

    萧云鹤笑了一笑,说道:“这个……恐怕不太妥当吧?令爱待字闺中,怎么方便给本王献舞?”

    “大人不是外人,更是小女娘舅家的大恩人。”吴仲孺连连说道,“献上一舞,也算不得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只是怕……大人嫌度小女貌丑技陋,不肯赏光。”

    萧云鹤笑道:“吴大人,可别说这样的话……既然如此,本王今日就有幸目睹一回令爱的高妙舞技了。”

    “多谢大人。”吴仲孺欢喜的拍了拍巴掌,隔壁雅间顿时换了乐曲,琴萧琵琶都奏了起来,正是典型的软舞《绿腰》舞曲。

    萧云鹤心中暗笑:吴仲孺,准备得蛮充分嘛!

    这时,一名身形高挑婀娜的女子,身着长袖束腰的青衫粉裙,已经飘然如仙的来到了堂中。先是对着萧云鹤伏身长拜了一礼,声如乳燕的低吟道:“民女献丑了。”

    萧云鹤看那女子,肌肤赛雪**如瓷,全没有一般宦官富家女子的那种臃肿和迟钝,身形灵活轻盈。清晰入耳的舞曲声中,她宛如踏雪凌风一般的轻盈飞舞起来。长长的袖袍宛如纷雨飞霞,漫妙的身形更如同彩凤翩飞,赏心悦目。

    萧云鹤见过的善舞者何其之多,眼下也忍不住击叫好起来。吴仲孺在一旁呵呵的笑,看似十分的满意。吴家小姐不仅仅是舞姿优美,表情神态更是配合的天衣无缝。虽然面戴一屡薄纱,但那双灵动的眼睛却是飞目传情,让她整个人都融合进了舞蹈与乐曲之中。

    看得出,吴家小姐在乐舞方面的造诣和天赋,非比寻常。而且有一件事情算是让萧云鹤放下了心来。眼前的这个吴家小姐,虽然还没能完全的看得清楚,但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女!

    萧云鹤一边品尝着清茶,一边欣赏着吴家小姐的绝妙舞姿,心中暗自乐道:收了郭钢,成功与郭家拉近了关系;准王妃也出落得这么漂亮可人,舞姿卓然……这算是好事成双么?

    《绿腰》是大齐最有名的软舞之一。长袖翔飞、腰肢婀娜,最能体现女人的柔顺美,同时对舞者身形和体态的要求比较高。吴家小姐的身材,显然最适合不过了。她的腰身与四肢,就如同柔弱无骨一般,却又灵逸婉转,将这一曲《绿腰》舞到了极美。

    一曲终了的时候,吴小姐宛如飞仙一般的前跃一步,恰如飞云坠地一般的落在了萧云鹤身前,双手拢袖谦谦的拜倒下来。

    的确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萧云鹤拍着巴掌啧啧的赞叹起来:“好舞、绝妙好舞!”

    吴小姐低颌着头轻声吟道:“多谢大人赞赏。”

    吴仲孺则是在一旁呵呵的笑道:“小女雕虫小技,有幸能入得了大人法眼,卑职真是高兴---琳儿,快去更衣了来为大人奉茶。”

    吴小姐玉面稍抬看了萧云鹤一眼,马上又羞赧不堪的低下头去,缓缓朝后退了下去:“是……”

    萧云鹤看着这个身材蔓妙举止得体的女子,心中也有了几分欢喜。声色歌舞俱佳的名门闺秀,也不是那么常见的。稍后,就能看到她的真面目的……

    吴仲孺在一旁察颜观色,这时抓住时机说道:“大人,小女名唤月琳,今年年方十七。其实说来,她早该嫁作人妇的。只是小女……一直眼高于顶,卑职与夫人也对她溺爱得紧,所以只得连连推脱到了许多上门提亲的人。小女曾言,必须达上三个条件才能嫁:其一,年龄相若;其二;相貌伟岸有真才实学;其三,也是最难办的一点,必须是闻名天下的少年英雄。”

    萧云鹤心中暗笑:你这是特意为我量身打造的三条准则吧?

    吴仲孺继续笑眯眯的说道:“这也是天意啊……汉王大人人中龙凤天人仪表。与小女年龄也是相当,更是名震天下的少年英雄。卑职、卑职……”

    萧云鹤看着吴仲孺,呵呵地笑了一笑,也不说话。这个时候,吴月琳也换好一身素雅的襦裙走了出来,吴仲孺也只好止住了后面的话。

    吴月琳走到萧云鹤身边,款款的矮身行了一礼:“民女拜见汉王大人。千岁、千千岁。”

    “免礼。”萧云鹤轻吐了二字,仰头看了看。除去了面纱的吴月琳,果然是倾城绝色。圆润无瑕的鹅蛋脸,细眉如弯月,杏眼含双弘。娇俏的秀鼻。樱桃小口,气质更是内敛而娴静,全没有大家闺秀地那种飞扬跋扈与骄傲神色。

    吴仲孺不失时机的说道:“琳儿还不快给大人进茶。”“是……”吴月琳轻轻的应了一声,依言跪坐到了萧云鹤身边,拿起一杯新茶递到了萧云鹤面前。“大人,请用茶。”

    萧云鹤面带微笑的看了她一眼,接过茶来小啜了一口。说道:“吴小姐不必多礼,也请坐吧。”

    “对、对!”吴仲孺如同面饼一般的脸上,已经笑成了一团花,“就坐在大人身边,细心伺候着。”

    “是……”吴月琳千衣百顺地低头应了一声,就矮着身子与萧云鹤同坐在了一张矮几旁,将盛茶水的小铜壶放在了自己手边,准备随时为萧云鹤添茶。

    这个温顺如羊羔的女子身上。一阵阵清冽的幽香传来,让萧云鹤感觉十分的舒服。她不是那种喜欢浓妆艳抹涂一身浓厚脂粉地矫情女子,身上一股自然而清晰的体香,就如同雨后清荷一般,让人心旷神怡。原本萧云鹤还有些担心。以吴家这样显赫的家世,难说会把宝贝女儿骄惯成什么样子。现在看来。吴月琳不仅仅全没有富家女子那种养尊处优地臃肿和傲慢,而且言谈举止大方得体,性格温驯温柔如水。

    这样的女子,到哪里去寻呢?

    萧云鹤的心中,倒也暗自打定了主意……

    二人坐在席间闲聊了片刻,萧云鹤也对吴仲孺说了一些感谢的话,算是答谢他之前赞助的十万贯军资。吴月琳一直在旁边静静的伺候,轻巧巧的替萧云鹤和父亲添加着茶水。

    沏好的一壶茶水喝去大半以后,吴仲孺轻摆了摆手,示意吴月琳退下去。萧云鹤也十分配合地目送着吴月琳离开,算是向吴仲孺表明了态度。

    事情到了这份上,吴仲孺总算是心里有了底,对着萧云鹤拱手拜了一拜,说道:“汉王大人,以为小女……如何?”

    萧云鹤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好。”

    吴仲孺顿时面露喜色,但也真是沉得住气,并没有得意忘形,继续谦恭的说道:“那汉王大人,眼下可有续弦之念?”

    萧云鹤一听,心里就乐上了:看来之前我在皇帝那里拒婚的事情,他吴仲孺应该是知道了……当时我对老头说的那些理由,条条冠冕堂皇,如果我自己不肯软下来,谁又能用强?

    萧云鹤略作了一番思索,然后笑道:“这个……毕竟是本王的私事,实在不好在吴大人面前说得太多。现如今国都已然光复,关中也暂时安宁了下来,大事算是稳定了。只不过……本王地那些妃子们尸骨未寒,此时续弦,只恐她们在天之灵会要心寒,也会惹来一些诟病。”

    “这个……”吴仲孺呵呵一笑,“大人信奉忠孝礼仪,实在令人佩服。不过,男儿无妻,就如同树苗无皮,怎能健长?更何况,现如今大人仍然膝下无子,昭靖太子在天之灵,恐怕也会有些责怪大人了。卑职倒有个提议,不知大人愿不愿听?”

    萧云鹤听他提起了昭靖太子,心里就笑上了:好家伙,抬出萧云鹤的先父来压我了?也罢,听你想说说什么。

    “吴大人请讲。”

    吴仲孺笑眯眯地说道:“汉王身为帝胄,怎能膝下无子少了血脉传承?卑职建议。可以先定上一两门亲事,然后替大人的亡妃们做些水陆道场,一来操渡,二来对她们言明苦衷。相信大人的亡妃们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便不会再怪罪大人什么了。如此一来,众人便也无话可说,只道大人是个遵循礼法、顾念旧恩的多情好男儿。”

    “先定亲?”萧云鹤不由得一笑。“看来,的确不失为一个挺妥当的办法。只是……无缘无故地,本王到哪里去下聘?”

    话说到了这份上,吴仲孺自然是打蛇上棍马上就接了上来:“大人若不嫌弃小女月琳貌丑德疏,愿让她为大人执帚扫室。添为妾室。”

    “这……”萧云鹤只得报之以尴尬的笑声,连忙说道,“本王亡去了妻妾只为续弦,怎么好委屈了令爱?”

    吴仲孺这时恨不能使劲浑身解数,打消汉王的最后一丝矜持。连忙说道:“小女虽在闺中,却对大人英名如雷贯耳钦佩仰慕。如今亲眼见到大人以后,卑职这个做父亲的也清楚的知道。她对大人已是芳心暗许。小女生得柔弱,却是性子执拗。若将再嫁与大人以外的任何人,她也必抵死不从。只要大人许她跟在身边,无论是做妻做妾,她必无怨言!”

    “这样啊……”萧云鹤仍然在故做尴尬的微微发笑,心中暗自道:那我还有拒绝地理由吗?

    吴仲孺见火候已然差不多了,马上说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卑职也绝不敢乱了礼法。皇帝陛下那边……卑职愿意涎着这张老脸去请一封赐婚圣旨;至于媒人……大人你看,当今人皆仰望的朝中泰斗颜诗章、颜老太师,怎么样?”

    萧云鹤这时也便不在故作矫情了,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就有劳吴大人去安排了。只是不知道,令爱可曾是真的心甘情愿?本王可不想干下强人所难的事情。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别擅自为女儿做主呀!”

    吴仲孺已是大喜过望。连连拱手拜道:“大人千万放心!卑职那女儿,外柔内刚。婚姻大事上若不是顺了她地意思,卑职这一对老夫妻都拿她没办法。卑职既然敢对大人提及,自然是绝对能够保证她是愿意的……”

    “那就……”萧云鹤笑了一笑,“全凭吴大人区处了。本王,先行谢过。”说罢,也朝吴仲孺拱手行了一礼。

    “不敢、不敢!”吴仲孺已是满面红光,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仍然十分谦恭的说道,“至于定婚和完婚的日子,全由大人亲自点选。大人日理万机事务繁忙,而且又是个遵礼守制之人,这一点卑职不敢擅作主张。大人回去后,请挑好日子,卑职再来详尽安排其他事宜。”

    “行。”萧云鹤站起身来,“那今日,本王就先行告辞了,也的确是还还有一些重要地事情要去办。陆升还在家里等着我去查办呢。”

    “卑职送送大人……”吴仲孺心里早就乐开了花,矮着身子跟在萧云鹤身旁,一直将他送出了府外,然后送上了车子。

    吴府内院的一栋秀阁上,窗棱半展,吴月琳一边轻抚着热得发烫的脸颊,一边目送汉王地车子缓缓行去。她身后的一名小丫鬟开心的说道:“小姐……没想到汉王居然这样的雄伟俊逸,还真是配得上小姐哦!”

    “胡说什么。”吴月琳秀眉微颦假愠的瞪了小丫鬟一眼,“人家是万金之贵的大齐王爷……怎么能说他跟我配不配的。”

    “那便是……小姐跟汉王很般配啦!”小丫鬟嘻嘻的笑了起来。

    “去你地!”吴月琳羞赧的半掩着脸,眼睛里又是一片春意盎然。

    回府的路上,萧云鹤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之前,自己还是横着一条心打算跟吴家拉上姻亲关系。没想到,吴家小姐吴月琳,倒还是个不可多得地娴雅美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么……萧云鹤暗自笑了一笑,心情也变得更好了。至于什么时候定亲、完婚,还是得自己说了算。在这之前,自己还有更多回旋的余地。这一次成功地与郭氏一门攀上了关系,而且眼看着就要成了亲家,这的确不失为一件难得的好事情。

    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近傍晚,恰好也遇到了俱文珍带着府丁们回来。萧云鹤对他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俱文珍长吁了一口气,答道:“小人请雇了近百辆车子,请了二三百个脚夫,算是按大人的意思,将之前收的贡赋粮米都退了回去。采办的寒衣还要些日子,几家绸缎庄正在日夜赶制。只不过……这粮食,也忒难得收了。前几日斗米六七十钱还有地方可买。到了今天,斗米八十钱,西市与东市上的几家粮号,却也难得买到粮食。”

    “斗米八十钱?”萧云鹤大大的一愣,“怎么这么贵?”若逢大丰之年,关内这个地方斗米也最多十三四文钱,像产米之地的淮西江南一带,甚至只卖三四文钱一斗。现如今,国都粮价居然涨到了八十文一斗!

    虽然国都的物价向来有些贵,但这无异于也是天价了!之前还在华原的时候,萧云鹤就曾预料到关中必然粮贵,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国都的粮价就飞涨到了这般境地。看来汴州失陷航运梗阻,当真是让关中粮食十分的吃紧了。只不过,朝廷在关中建立了许多的粮仓以储粮,国都太仓、华仓等处的国库存粮,怎么说也能缓解一时粮荒支撑个一年半载才是……太仓属的那些人,干什么去了?

    萧云鹤心中暗自琢磨着这些事情,走进了汉王府。无意间却看到一个背影,正转身朝西厢院走去。萧云鹤不由得心中有些愕然:小女王,今天怎么见我来了就避走呢?……

    第二天大早,汉王府里就热闹上了。俱文珍带着府丁家院出去收购粮食,萧云鹤也将宋良臣和高固等人全部唤到了一起。铁血十三加上石演芬、郭钢,十五人全副披挂,跟着身穿华丽紫色鹿龙袍的汉王,浩浩荡荡的开赴陆升家了。

    陆升家里,早已有皇城御林军围得像铁桶一般,没人敢出进。萧云鹤带人走了进去,只见园子里已经摆好了数十张车子,正准备装载陆升的家资。

    陆升一家人,则是瑟瑟的躲在一间耳房里,连大气都不敢出。陆升本人则是一脸菜色精神萎靡不振的迎到萧云鹤,跪于一旁。

    萧云鹤看着平日里趾高气扬作威作福的陆升,现在也成了这副模样,不禁笑道:“卢大人,你可别怨我啊。本王也是受了皇命行事。”

    陆升都不敢抬眼看萧云鹤了,瓮瓮的说道:“草民哪敢责怪大人……山水轮流转,草民落到今天这般境地,倒也怨不得别人。”

    “哟,难得卢大人还有这样的觉悟,不错嘛。”萧云鹤戏谑的说道,“今日本王奉旨来查封卢府,希望你能紧密配合。如果态度好呢,本王或许能让你一家顺顺当当的离开国都,一起去岭南。如果事到如今你还想着侥幸脱罪,那我恐怕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你要知道,按律来说,你只能带正妻与嫡子一同被流放,其他的人都要被罚没掖庭或是充军、为奴的。”

    陆升恨得牙痒痒,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忍气吞声的说道:“草民一定紧密配合大人查封……这些年来,草民收受的私钱、私物。都已经列好清单在这里了。一些柜坊里的票据凭证,也都全部拿了出来,全在正堂的那口箱子里。请大人查收。”

    “唔。”萧云鹤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将那口箱子抬了出来,当众打开翻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萧云鹤也忍不住惊叹起来:“哎呀卢大人,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呀!你这府上屯集地财物。似乎并不比国库的差多少了哦?光是存在柜坊的银钱,累计就有接近百万贯之巨。啧啧,这其中大部份,都是从国税里抽出来的吧?看来皇帝只下令将你贬斥,还当真是便宜你了!”

    陆升浑身发软的站在一旁直哆嗦。不敢搭话。

    萧云鹤一扬手:“高固,带人去府里搜上一搜,任何角落都别落下了。”

    “是!”高固等人,带着一两百名御林军,在卢府里大肆翻腾搜索起来。萧云鹤清楚得很。以陆升这种奸狡如狐的性子,没理由不藏掖一些东西。

    果然,没过多久。高固等人就揪出了几个人来,正是陆升的妻妾儿女。高固说道:“大人,这些人地身上虽然没有首饰财物,但每个人的身上几乎都藏着柜坊存款的凭信。仅这几人身上搜出来的,就有黄金三万余两!”

    “陆升,你这老奸贼!”萧云鹤大声一喝,“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偷奸耍滑。莫非以为本王真是吃素的吗?惹怒了我,眼下就要将你一门老小杀个干净,让你单身一人滚到岭南去做苦力!”

    “啊!----”陆升顿时崩溃地跪倒下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道,“大人、大人。饶命啊!你就给我一条活路吧!到了岭南那地方,穷山恶水倒也还罢了。草民这一家子一路过去,连个盘缠也没有,莫非乞讨而去么?更何况,到了岭南也要置家买舍,好歹也是要一些花费吧……”

    “大胆,鬼扯!”萧云鹤怒道,“你是被流放,又不是去游玩,还要十万两黄金作盘缠和花费么?陆升,本王最后一次警告你,将该罚没的东西,全都交出来;该交待的事情,都说清楚。不然……后果自负!”

    “哎----”陆升泄了气的皮球长叹一声,无力说道,“罢了、罢了……你们,将东西都交出来吧,好歹还能留得一条性命下来。只怪我陆升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错信了……奸人!”

    宋良臣在一旁听得大怒,顺手一个大耳刮子就抽了过去:“老匹夫,胡说八道,俺抽死你!”

    陆升顿时被打翻在地好一阵头晕眼花,嘴里仍然大叫道:“草民可没有说什么!”

    萧云鹤冷笑:“少在本王面前装腔作势。高固、宋良臣将这些人身上地东西都搜个干净,连根发钗也别给他们留下。这些都是陆升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总不能让他们再带到岭南去花使。陆升,你给我进来,本王要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好,兴许能赏你几个盘缠钱,让你一家子平安到岭南去。你若是还想着耍滑头,那可就别怪本王辣手无情了!”

    陆升像被浑身都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磕着眼皮看了萧云鹤一眼,颓然的跟着萧云鹤进了屋里。高固等人,则是大声喝斥地去收剿东西了。没多久,几十辆车子就堆放得满满的,珠宝玉器、古玩绵帛看似一时间还搬不完。

    萧云鹤将陆升叫到了房里,手上就拿着李勉给他的那份名单详册,对他说道:“陆升,关于你的事情,我手上的证据资料可是充分得很。我现在就问你话,我所说的这些人,跟你之间有什么猫腻和勾结,以前一起干过什么坏事,你一一给本王说得清楚一点。这也是你最后一线求生的机会了,希望你自己把握。”

    “是、是……”陆升已是冷汗淋漓,只得仓皇应允。他没有想到,汉王的手中,居然握了他那么多地证据。早知道,自己就乖乖的受缚交待了,也不必这样担惊受怕还要挨打受辱。

    萧云鹤就照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一询问了开来。陆升倒也还老实了许多,将他与这些人之间的瓜葛都说了个清楚。石演芬和郭钢两人在一旁详细的做下了笔录。

    足足两个时辰下来。石演芬和郭钢奋笔疾书,居然各自写下了厚厚地一叠,也还只是告一段落。萧云鹤拿过来看了一看,说道:“陆升,照你说来,这国都皇城里,御史大夫徐万松、中书舍人张庭、兵部尚书陶诚、将作监大匠王作荣等人。跟你地关系是最为密切了?京城之外地三十多个府尹、刺史、长史,也都跟你来往极其密切?”

    “是……”陆升只想着自己能讨得一条活路,哪里还顾得上出卖了谁。

    “很好。”萧云鹤冷冽的微笑起来,“在供辞上签字画押吧。”

    陆升颤巍巍的签了字按了手印,噤若寒蝉的站到了一旁。萧云鹤看着这份笔录。心里暗自想到:这些个大蛀虫,是时候将他们一一铲除,换上我的人了。如果是犯过小错的官吏,不妨恩威并施地让他们投诚到我的麾下。陆升,我倒要感谢你。临死之前拖了这么多人下水,跟着你一起完蛋,也给我铺了几条大道出来。

    这个时候。卢家也查抄得差不多了。除了一些假山石狮、床榻门板,能搬的都给搬了。高固是个精巧的人,把一些显眼而又敏感的东西都封到了车子上,一些可能连陆升自己也忘记了地东西,则是自行收受了下来。抄家的时候,这种事情几乎是在所难免,甚至是连皇帝都默认了的。要不然,就不会把抄家这种差事。当成美差来照顾一些皇帝有意奖励的人了。这种事情,根本不要萧云鹤出声叮嘱,高固自然而然的办得滴水不漏天衣无缝。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萧云鹤走到院子里,对陆升一家人说道:“本来。按大齐律,陆升一家是要被满门抄斩地。但皇帝陛下念在卢家先祖之恩德。网开一面饶尔等不死。今天,你们就举家前往岭南,自然会有御林军从旁押送。陆升,你也别怪本王薄情,给你一百贯钱,当作盘缠吧。”

    陆升满脸苦笑的接过了一袋儿铜钱,真想大声哭号。一百贯钱……以前或许就是一家人一餐饭钱!

    “御史台会派官吏带人来押送你们的。”萧云鹤对陆升说道,“陆升,一路保重,本王就没空去送你了。高固,押上车子,我们进宫交归国库。”

    萧云鹤带来地这路人马按部就班,押着车子朝皇城走去。御吏台的几个官吏则是带着御林军甲士,押着陆升一家人上了车子,朝遥遥数千里外的岭南而去。陆升一家人都痛声号哭起来,沿途的百姓却又挤满了街道,大声的指着他们喝骂,有的人甚至还砸上了菜叶泥土,弄得他们狼狈不堪。

    萧云鹤骑在马上,领着身后的车队,大摇大摆的朝皇城走去。高固轻轻拍马走了上来,对萧云鹤轻声说道:“大人,那陆升府上当真是富得流油,真是比国库还要有钱啊!”

    萧云鹤瞟了他一眼,诡秘地笑了笑:“你就说吧,私藏了多少好处?”

    高固平常沉默寡言,办起事来却是最让萧云鹤衬心。他这时嘿嘿的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特别显眼的东西。几尊足赤的金佛,几盏西域和前蛮人的古玩玉器,另外就是一些名家字画。陆升将它们藏在不显眼地地方,怕是自己都忘记了。让卑职惊叹的是,这其中居然还有王家父子地真迹啊!”

    “哟嗬,想不到你这个武夫,还挺识货的嘛!”萧云鹤笑道,“王羲之与王献之的真迹,这本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了!嗯,这件东西我喜欢,稍后给我拿来瞅瞅。”

    “是。”高固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进了皇城,萧云鹤让高固等人押着车子去了内苑监,将查抄来的东西交割到国库,自己却去见皇帝了。好不容易从陆升那里套出了口实,抓住了几个巨贪大恶,是时候将他们铲除一下了。与此同时,留出的空缺不正好让自己府上的人挤进去吗?虽然眼下汉王府里人丁仍然稀薄,但颜诗章、李勉、郭钢这些人,总是能胜任一些职务的,皇帝也应该不会有什么疑义。

    皇宫里面也正热闹得紧,太子带着东宫的人,正在整肃内苑监,大小的宫官与宦官、宫女们,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好不热闹。萧云鹤也懒得搭理这些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径直进了大明宫含元殿。

    霍仙鸣倒台后,含元殿御书房里的伺候宦官换了两个人,一个是三十余岁的窦文场,另一个则是四十余岁的王希迁。这两人都是相貌平平,走在人堆里一时很难让人发现的,之前也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据说,都是老头以前当太子时的近侍。霍仙鸣倒台了,他们两人一齐飞升,被提拔到了御书房在皇帝身边伺候。

    老头也还恰巧在书房里,听闻汉王求见,马上宣见。

    萧云鹤进去后,刚准备将今天查办陆升的事情做个交待,不想老头已经有些焦急的先说开了:“云鹤啊,你来得正好。朕正有一些事情感觉有些烦闷,想找人商议。”

    “所为何事?”萧云鹤问道。

    “是这样的。”老头说道,“后天,李怀光、浑和李晟的三路大军,就要出发开拔了。三路人马,共计六七万人,要配备的粮草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可如今朝廷的国库存粮已经不多。刚刚太仓属的人来报,说太仓、华仓里的粮食,加起来总共不过十万石,几乎刚刚才够让李怀光等人带走。可是他们把粮食带走完了,皇宫里的人和那些御林军吃什么啊?”

    萧云鹤皱眉道:“陛下,国都的太仓、华仓这些国库存粮所,平日里最低存粮都要求在三十万石以上,如今又正值秋收,怎么粮食还这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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