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兆官员在为永宁帝龙体担心的时候,一个个旨意从紫宸殿发了出去。



    第一个,便是收回了令杜太傅幼子入太子詹事府的口谕。



    第二个,便是安抚跪在京兆府外的那些读书人,崔偓手持圣旨,宣道会彻查周美人的死因、不隐恶,也不会殃及无辜。



    崔偓的嘴皮子实在了得,明明只是简单的圣旨,也被他说出了花儿来。



    有了圣旨,再加上他的描述,原本聚集在京兆府外的读书人一脸轻松地离开了。



    至于处理姜家,那就更简单了。



    永宁帝把姜宝善、姜晅召进宫中训斥了一番,让他们安守本分,勿做结党营私的事情,云云。



    同时,还直接对彤史女官说姜贵妃身体不适,免了其侍寝的资格,当天还宿在了陶贤妃的嘉懿宫。



    姜家两个人出宫之后,做的事情就更为简单粗暴了。



    姜晅一改先前往薛家送钱的做法,直接对薛家名下的商铺、钱庄下手,大有不把先前送出去的银两要回来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还有姜家的远房亲戚,以极低的价格抛售了一批麻布素服……



    一时间,京兆大大小小的商人便都嗅到了风气,纷纷急着将先前囤积的麻布素服以低价出售。



    这样一来,倒让京兆的穷苦百姓大大受益,此乃后话不说。



    当紫宸殿几个旨意出来之后,朝官们便都敏锐地察觉到先前或许是他们想多了。



    尤其是在太医令范芝寿连续去逛了两天春风楼,还大张旗鼓地为不知道第几个庶孙办了满月宴之后,朝官们便终于确认皇上身体无恙了。



    若是皇上身体真的有什么,太医署的官员们定必愁云密布,首当其冲的,必定就是太医令。



    范芝寿还有这样的兴致,那就说明皇上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



    先前那些,都是谣言!



    有人故意散布这样的谣言,意在动摇人心、从而令朝廷不稳!



    紧接着,镇北都护府传来千里急报,道是斥候在边境捉到了几个北夷的暗探,还截获了一封密信。



    密信其上,有「京兆已动荡,人心不稳,可伺机而动」等话语,虽然并无具体所指,但只要联想到京兆的动静,便能猜到说的是什么。



    京兆近日的异动,始作俑者,便是北夷人!



    幸好,朝廷反应迅速,及时平息了这些危机,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兵部的急信传到东宫的时候,太子郑征快要气笑了。



    「北夷所为?呵,谁不知道,北疆陶家的姑娘,就在长定的队伍中!」



    这封所谓的密信,必定是北疆陶家伪造的,不然,不会来得如此及时。



    这是,为这则谣言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替死鬼!



    若是北夷有这么大的本事在京兆制造那么大的混乱,又怎么会在边境被抓住?



    还留有密信,这是明晃晃给国朝递上把柄!



    北夷人虽然一直以蛮力见长,很少用脑子,但也不至于那么愚蠢。



    听了这些话,在场的官员都噤若寒蝉,都看向了左下首的黄濮山。



    黄濮山,太子詹事,郑征最倚重的心腹亲信。



    太子手底下有太多官员将领,且个个都有本事,很少事情需要劳烦到黄濮山了。



    但这一次,虽然传扬的是有关永宁帝身体的谣言,但真正针对的,却是太子。



    一着不慎,影响的便是皇上和太子的关系,影响的是太子的储君之位,乃至影响太子将来的登基,此等大事,黄濮山不得不出现了。



    「殿下说得是,事情太凑巧了,下官以为



    ,必不是北夷所为。」黄濮山点头应道。



    他长得圆润慈祥,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像个弥勒佛似的。



    听到晃濮山的话语,郑征怒火散了些,虚心请教道:「黄大人,眼下,孤应该怎么做?」



    黄濮山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您不用做什么了,皇上都已经在做了。您要做的,便是什么都不做。」



    「但是……」郑征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在黄濮山的笑容下,却又说不出来了。



    黄濮山却知道他要说什么,便道:「殿下,这一局您已经处于下风,况且对手未明,下官以为,还是不动的为好。」



    郑征没有说什么,反倒边上的孟鹤松恭敬地说道:「老师,学生有一事不明白。对手……不是已经明了吗?学生认为,背后之人不是杜太傅,便是长定殿下。」



    孟鹤松当年曾给黄濮山投过行卷,拜在黄濮山门下,正是其得意弟子之一。



    黄濮山并不介意他突然插话,耐心回道;「皇上几个旨意,看起来的确于太傅府和长定殿下有利,但是……何尝不是对太子有好处?」



    郑征和孟鹤松都愣一下,随即孟鹤松态度越发恭敬:「请老师解惑。」



    「皇上的旨意,平息了京兆的异动,那么有关皇上大行、殿下登基之言便过去了。现在,殿下仍旧帝位稳固,仍旧是皇上寄予厚望的储君,这对殿下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那不是回到先前的状态了?



    这么说,先前东宫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是白费了?



    黄濮山将大家的神情都看在眼内,继续道:「殿下,世上无白费的功夫,现在看似回到了先前的状态,但现在殿下所想所知,还和先前的一样吗?」



    郑征摇了摇头,下意识回道:「自然是一样了。」



    但……东宫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黄濮山仍旧笑眯眯的,道:「殿下,有时候不用得到什么好处,您已经是储君了,维持现状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下官知道您打算对杜通幼子做什么,但下官并不认为是好办法。要知道,杜通惊才绝艳,其幼子又岂是普通人?估计不是好对付的。」



    他知道自己的学生孟鹤松打算去对付杜通幼子,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而已。



    幸好也什么都没有做,不然在杜通手下肯定讨不到半点好处,他这个学生心思够谨慎了,人也足够聪明,然而仗着太子殿下的看重,行事还是急躁了些。



    但这也无妨,年轻人嘛,总有冲动和思虑不周的时候。



    只是,殿下所面临的真正危机,还不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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