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弗迪南德诺夫的不安中,一行人来到了弗德里大街。

    来到这里要走很远,或许是为了不让这里堕落和罪恶的气氛传染其他街区,他们甚至要经过一个相当狭窄的通道才能到达。

    刚到这里一阵恶臭就传入鼻端,似乎是混合了死老鼠,各种生活垃圾,污水,  人的溺物甚至尸体产生的味道,初次闻到,几乎能把人熏晕过去。

    彼得皱了皱眉,从怀里拿出可以系在后脑的手绢把半张脸蒙了起来。

    这是听到他要来这里,伊万诺维奇劝阻不得,敬献上来的奇怪遮口鼻之物。

    见弗迪南德诺夫有些傻眼,彼得从怀里掏出多余的递给他一个,弗迪南德诺夫感激地收下了。

    而米尔科夫斯基和其他侍卫也都从怀里拿出相同的物品,遮住了口鼻。

    随后在一个侍卫探路的情况下,彼得跟着尽量走干的地方。

    彼得越走越感到沉重,他不是怜悯这里人们的生活,而是担忧疾病。

    一个狭窄的通道或许可以限制弗德里大街的人外出的次数,但却无法完全杜绝疾病。

    他看到了什么?

    一栋建筑物已经几近损毁,但里面还住着人,在一个理发店悬挂着上吊自杀的理发师,没走几步就看到被扔在棺材里无人问津的女子,那女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到处乱窜的各种老鼠就不用说了。

    “上好的量尺和刨子,要吗,只要7个戈比!”

    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男人拦住了他们,用哀求的神情可怜兮兮地问道。

    彼得这一行人自进入这个地方就引起了关注,因为他们穿的太干净了。

    不远处,还有一些乞讨者眼冒绿光地看着这里,要不是看着米尔科夫斯基一行人佩着剑还有枪,几乎就要一哄而上。

    彼得看了看着瘦弱男人手里的东西,的确是量尺和刨子,只不过上面有很多暗色,  也不知道干什么留下的。

    彼得问道:

    “你是个木匠?”

    瘦弱男人连忙点头:

    “是的,  这是非常好用的东西,求您买了吧,只要七个戈比!”

    彼得又问:

    “这应该是你吃饭的家伙,你卖了准备怎么办?”

    瘦弱男人还没回答,认识他的乞讨者就在一边起哄道:

    “他卖了还能干啥,当然是去买酒了,喝完后就和我们一样喽!”

    瘦弱男人不禁恼羞成怒,但又不敢发火,只是哀求地望着彼得。

    他看出了彼得是这一行人的首领。

    “不要。”

    彼得拒绝了。

    “六个戈比,只要六个戈比……五个!”

    一路降着价,瘦弱男人被推开,他哀求的声音落在了后面。

    侍卫们呈环形将彼得围在里面,那些乞讨者看着一个都不敢上前。

    彼得打量着弗德里大街,整体布局还是不错的,有街道还有阶梯,有居住区。

    但是挡不住这里的堕落。

    刚才那个为了换点酒钱就卖掉吃饭家伙的木匠,他都没想过卖掉后还怎么生存。

    彼得还看到了和狗夺食的男子,  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的醉汉……

    令彼得感到欣慰的是,即便在这种地方,也有执行圣母法令的人,只不过站在比较远的地方喊着喇叭。

    而在前面不远的阶梯处,彼得看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

    这个女子发丝乱糟糟的,鼻子似乎因为喝酒而变得通红,她斜躺在阶梯处,坦胸露乳,陷入了熟睡。

    更关键的是,她一只手还抱着个孩子,但是因为睡着了,孩子正从她的胳膊弯里滑落,头朝下。

    如果这样摔到阶梯下,这孩子明显不活了。

    旁边就有人嘻嘻哈哈地看着,但却一点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彼得朝米尔科夫斯基看了一眼,米尔科夫斯基立即跑上前去接过要摔落的孩子,这无名氏母亲嘴咂巴了几下,醉的不知东南西北,依然没醒。

    旁边的男子看到这一幕,嬉笑道:

    “你现在救她干什么,早晚有一天她会把孩子卖了,还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米尔科夫斯基瞪了他一眼,彼得让一个侍卫把那个白袖章喊过来,又让一个侍卫把那母亲叫醒。

    侍卫叫了几下没叫醒,米尔科夫斯基上前啪啪甩了两耳光。

    几巴掌后,不知东南西北的母亲醒了。

    她用迷茫的眼神望了望米尔科夫斯基,又望了望她的孩子,眼神中一片空洞。

    看到这种眼神,彼得仿佛看到了地狱。

    也不再询问她,让米尔科夫斯基把孩子给白袖章,白袖章倒挺负责,上前询问了几句,那女人好半晌才回答一句,彼得直接从沃伦佐娃绣给他的钱包中取出一个切尔文金币。

    想了想又放了回去,他这里的切尔文金币一个都是值25卢布的,给这种状态的女人浪费了。

    她恐怕都会用来喝酒。

    只让一个侍卫给了2卢布,彼得就走开了。

    又在这个充满罪恶和堕落的地方巡视了半晌,彼得就离开了这里。

    心情沉重。

    对这个地方他的印象就是超级脏乱差和环境。

    他虽然体质强健可以免疫传染病,但对天花和黑死病却不得不防,历史上莫斯科就发生过疫情。

    在天花面前,皇室和贫民一样毫无抵抗力,彼得二世就在15岁时死于这种疾病,姨妈的未婚夫,也就是叶卡捷琳娜的舅舅,他在荷尔斯泰因监护人的哥哥也死于这种疾病。

    就连原历史中的彼得三世,也得过天花,虽然挺了过来,但却毁容了,脸上却都是因为天花留下的痘坑。

    或许就是在这次毁容后彼得和叶卡捷琳娜相见的第一眼,叶卡捷琳娜没有掩饰的惊恐给了彼得难以磨灭的阴影,尽管叶卡捷琳娜在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内忍着害怕表示愿意和彼得亲近,但彼得却冷淡了下来。

    从此再不复之前的说笑。

    天花还会给哈布斯堡王朝以毁灭性打击,奥地利女王特蕾莎和她的儿媳玛利亚·约瑟夫在二十多年后双双染上了天花,特蕾莎的儿媳没抗过去死了,特蕾莎的身上也落满了疤痕。

    随后特蕾莎的女儿也死于天花。

    而在俄国,现在驻瑞典大使帕宁历史中的妻子安娜·舍列梅捷娃女伯爵也染上了天花,用英国外交官的话来说,这位女伯爵具有不同寻常的美德和美貌,并且很富有。

    但她死于天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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