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蒋琼玉最想见的人是虞暮归, 因为这是他们家祖宗八代的愿望,那他最想揍的人就是谢拂,这人是他职业生涯中的阴影!
当初实习, 他托老师的关系进了一家博物馆,在里面跟随前辈进行文物鉴定。
恰巧当时有个贩卖文物的团伙被打击, 博物馆来了一批未被发现的文物需要鉴定, 他也加入其中,其他文物都好说,只是其中有一批画有点麻烦。
麻烦不是说这些是假的,正好相反, 经过鉴定,这些都是真的, 但问题是其中几幅明明有真品已经收藏在了其他博物馆, 那这些究竟谁真谁假, 就细思极恐了。
古画造假界里有个名人众所周知, 因此他们不敢大意, 从各个能想到的方面开始鉴定,然而直到蒋琼玉实习结束,仍然有好几幅画没有鉴定成功。
理论上来说,他们都是真的, 可傻子也知道, 这不可能, 那几幅画最终被束之高阁,直到今后有人能鉴定才会展露人前,
蒋琼玉至今不敢回想当初昏天黑地忙鉴定的日子, 问就是想吐。
之后他便将“拂尘”这个名字彻底记在了心里, 而不是一个历史上的符号, 更不仅仅是因为他跟医仙天下皆知的特殊关系。
在蒋琼玉的印象里,谢拂应该是个寒酸书生,为了维持生计才会仿了那么多古代名画,且他本人虽然有画技,却没有画意,画不出好的原创画作,才会走上模仿造假这条路。
然而现在回想今日看见的谢拂,不能说是像,只能说是完全不一样!
这人不老也不穷,也不是书生,而是个富家公子!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画技高超?现在商户的儿子也这么卷了吗?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仿制古画?闲着没事干了吗?
最最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竟然跟男神做了十多年甚至不止的朋友才上升到爱人?!
这让生活在快节奏现代的蒋琼玉不懂且大受震撼!
一个人能在什么情况下前十几年都没对朋友看对眼,后来却在一起?
反正他觉得没吃饱了没事干不会做出来这种事。
他一定要好好睁大眼睛,帮男神把关,看看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打定主意的蒋琼玉开始粘着虞暮归,尤其是对方出诊时,想方设法跟着,若非虞暮归看出他没什么野心和坏心,他绝不会留着这人。
但这人狗皮膏药般的模样也很令人不喜。
无论是虞暮归还是谢拂,都暗暗将蒋琼玉的言行记在心里,虞暮归还好,并不知道蒋琼玉的来历,自然也不会想到太离谱的地方去,但谢拂不一样。
一日,他突然想起一般问013:“我好像忘了问,这个穿越者究竟是从什么世界穿过来的?”
013:“……”真巧,它也忘记想了呢。
“宿主,你觉得呢?”013卖关子问。
谢拂不语。
其实不用问,早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前,答案便已经在他心里。
若是陌生时代,蒋琼玉不会知道虞暮归,同样,若是原剧情的后世,历史不会记得一个没什成就的人。
那便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他从有谢拂参与的那一世而来。
那么从这人最近的言行举止来看,在未来,他与虞暮归绝非仅仅是如今的关系。
原来他们这一世圆满了吗?
还未发生,却已经提前被剧透了未来会是什么感觉?
谢拂:没什么感觉。
非说要有的话,大约也只是在面对虞暮归时多了一份安然。
像是一阵风原本漫无目的地吹着,忽然遇到了一棵树,在那棵树的旁驻足,再次起飞,却是围着这棵树吹,回旋环绕,静谧美好。
“少爷,齐公子派人送请帖来了,邀您几日后去临风楼聚会。”元宵匆匆从前院跑来,身上的肉被他跑得一抖一抖,看起来有些滑稽。
自从谢拂显露出那一手临摹名画的本事后,知府家的齐公子便越发与他亲近,三不五时便邀请他出去玩。
但谢拂结交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便有意在控制他们之间的关系,通常五次邀请他只会答应三次,今天这次应当应下。
他示意元宵将请帖交给他。
看了看时间,发现是中秋那日,想来今日应当是以中秋为题的聚会,不过是一群人饮酒作乐,吟诗作对。
时间是中午,傍晚应当还能回家赶上晚饭。
不是他像个孩子离不了家,而是他现在的爹每年在中秋,都要跟他一同用晚膳,大喝特喝,对着他哭诉这些年的辛苦,追忆往昔,主要是追忆他娘。
二十年前谢家还没发展壮大,就是一个普通商户,开着一家糕点铺子,谢老爷娶了自家青梅竹马表妹,夫妻恩爱,可惜妻子死于难产,此后谢老爷才发奋图强,将谢家发展壮大。
之后谢老爷也没再娶妻,算得上一个负责任的好父亲。
上辈子他尚且承担起了一个儿子应有的责任,这辈子谢拂自然也不好太过冷待。
十五当日,谢拂早早出门,却不是为了赴约,而是提前去了一家点心铺子,赶早买了点心,转身便交给元宵,吩咐道:【将这些给裕安医馆送去。】
元宵有些傻,不过想到什么,他又忽然明白过来,还说不喜欢,这么一大早买点心送去医馆,不是惦记着还能是什么?
至于为什么不争取挑明?元宵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一定是因为那位韩姑娘已经订亲,少爷他心善,不愿意搅了他人姻缘。
他可怜的少爷啊,终究是一个人承担起了所有!
心疼少爷的元宵一脸郑重地说:“少爷放心,小的一定亲自送到!”
谢拂见状微微皱眉,这人又脑补了什么?怎么跟赶赴现场似的?
他拉住正要走的元宵,再次郑重提醒:【是送给虞大夫,别送错了。】
可怜的少爷,想送给心上人一些点心,都要用虞大夫做挡箭牌。
心中对谢拂的同情更甚,元宵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当着韩姑娘的面送,这样这糕点就能被韩姑娘也吃到了。
自以为吩咐清楚了的谢拂安心上了临风楼。
齐公子一见到他便笑着迎了上来,“谢兄!你终于来了!”
等谢拂走过来,他便热情地向众人介绍,“这位是我新认识的友人,姓谢名拂,字子规,乃云州谢家之子。”
云州谢家众人都知道,乃云州商贾。
在场众人虽有身份差异,有寒门也有官宦人家,却都有同一个身份,那便是读书人。
唯有谢拂与众不同。
对于知府嫡子竟然会与一位商贾之子交好,众人心中有好奇有不屑,但大多都没有表现出来,他们纷纷笑着对谢拂拱手执礼,口称:“谢兄!”
谢拂抬手回礼,举手投足间尽是风流气度,恣意洒脱。
唯有向来与知府嫡子互别苗头,不太看的顺眼的林家公子开口笑问:“齐兄,咱们都是让家中下人小厮去别桌待着,怎么这位谢公子忒特别,竟还带着一名小厮?”
“这莫不是……离不得人?”向来只有幼儿离不得人,这是在暗暗骂谢拂幼齿。
元宵不在,谢拂身边的另一个小厮不常跟着谢拂出门,面对此情此景有些紧张,担心自己给少爷惹了麻烦。
忙解释道:“各位公子,我家少爷口不能言,只能手语,需要小的在一旁解释。”
谢拂微微皱眉,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见几声唏嘘和轻笑声。
那位挑事的林公子更是哈哈大笑了两声,看也没看谢拂一眼,直接对齐公子道:“齐兄,几日不见,怎么你竟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与商户之子结交便也罢了,对方竟然还是个哑巴?难不成你就是喜欢这种,不会说话的人结交?今日我倒是开眼了!”
他出身小世家,族中还有人在京中做官,最高的正四品,知府虽也是四品,可一个京城一个地方,谁也知道哪个四品更为金贵,他自然有资格与齐公子叫板。
谢拂闻言尚且没什么反应,小厮却因为林公子的话攥紧了拳头,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因为人家说的没错,他们家公子确实是个哑巴。
齐公子怒而拍桌,“林少涵!你今日是来砸场子的?!要是不想留下,那就给我滚出去!”
林公子笑够了,他的重头戏还在后面,不想在这时候跟对方撕破脸被赶出去,便收敛了些,只轻哼了一声,“我又没说假话。”
却是没有再争执。
谢拂默默喝茶,仿佛刚才被提到的当事人不是他一般,但见他仪态从容,态度坦然,倒是暗中嘲笑过他的人只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仿佛他们是什么跳梁小丑一般。
然而之后事实证明,跳梁小丑确实有,但却是别人,他们还排不上资格。
齐公子觉得自己邀请谢拂来,对方却受他牵连而被羞辱,心中自觉愧疚,便主动提起谢拂的才能,想要为谢拂抬高身价。
“古有仲清目不能视,却以三计驱匈奴,在座诸位有谁能比得上他?”
“如今奚落,却不知后世会不会有你我姓名。”
林公子轻笑,“瞧齐兄这话说的,难道你就能确定,后世将会有这位……谢兄的名字不成?”
齐公子自信道:“那是自然,诸位有所不知,谢兄虽口不能言,却有一手作画的本事,今后你我或许还会因为他而后世留名。”
“哈哈哈哈……”林公子大笑出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好半天才堪堪忍住,停了下来,却依旧捂着肚子,显然笑疼了。
“齐斯云你没毛病吧?想给你的人抬高身价也就算了,这大话说得这么离谱,也要人信啊!”
“就你那鉴赏水平,连赝品被当成真品都没发现,还整日挂在书房炫耀,我真是为你感到同情。”
他一边小一边拍手唤来自己的小厮,“把本少爷新买的画拿来!”
小厮抱着画匣子走过来,林公子从中取出一卷画,小心翼翼打开,随后便听见有人惊呼的声音,“这……这是前朝画家朱延大师的《春归图》?!”
林公子心中正洋洋得意,丝毫没有发现,在画卷被打开,其他人面露惊喜时,唯有谢拂和齐公子的脸色一个比一个诡异。
“正是!”林公子一边看向齐公子一边暗笑,“先前在齐兄书房无意中看见墙上挂了这副《春归图》,然而不久后,却又在聚贤斋看见了真品,不忍见齐兄被蒙蔽,今日特地带着真品来见,只希望齐兄日后擦亮眼睛,可莫要再被劣质假货迷了眼。”
他暗暗瞥了谢拂一眼,其意思赫然是谢拂也是劣质假货。
“林兄说的正是,这画啊,还是要真品的好。”
众人纷纷附和。
林公子被吹得飘飘然,想看齐公子吃瘪的模样,然而他抬眼看去,却正好对上齐公子眼中毫不掩饰的一抹怜悯和嘲笑。
林公子:“???”
你怜悯什么?又嘲笑什么?
林公子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谢拂却是一清二楚。
他与齐公子结交不久,对方便拿了一副赝品《春归图》在他面前展现过,被他戳穿这是假货,后,齐公子便不再喜欢,反而更喜欢谢拂当场现画的那幅。
他将谢拂的那幅画好生装裱起来,挂在墙上,自己随时可以抬头欣赏。
至于先前买回来的那幅赝品,被齐公子重新卖了出去,依稀记得那收画的便是聚贤斋……
所以……这是他们又把这副画卖出去了?还是以真品的名义?
此时此刻,就连谢拂看向刚刚还讨人厌的林公子的目光里都染了一分理所应当的怜悯。
这是何等的倒霉,才能在见过了赝品的情况下还被另一幅赝品给成功骗到?
裕安医馆
元宵提着点心匆匆上门,医馆刚开门,只有一个蒋琼玉在开门整理药材,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大夫还没起,问诊先坐会儿。”
元宵看了看,到底没有冒昧冲到后院去,“我不是来问诊的。”
“要买什么药?药方我看看?”蒋琼玉自然而然道。
元宵将装着糕点的盒子放在柜台上,蒋琼玉侧脸被遮住光线,投下一片阴影,不得不抬起头来。
见到是元宵,当即警惕起来,“原来是元宵小哥,你到底找谁?做什么的?”
元宵也认识蒋琼玉,“我来见虞大夫,少爷有东西送给他。”
少爷有东西送给他?!送什么?!
蒋琼玉心里警报作响,“正不巧,虞大夫他们还没醒的,不古你下次再来?或者把东西放下,待会儿我转交给虞大夫?”
元宵没察觉到蒋琼玉不欢迎自己,他干脆坐下,耍赖道:“不行,少爷说过,要我亲手就让东西送给……虞大夫!”
他还想着亲眼看见韩姑娘也尝到呢,哪能轻而易举离开?
蒋琼玉暗暗皱起了眉,看向那装着点心的盒子都带上了怀疑和审视,觉得事出意外,一定没那么简单!
他找借口回了后院,正好撞上刚起床的阿寻。
“琼玉,医馆开门了吗?有客人吗?”
阿寻刚问,就见蒋琼玉一脸凝重地跑来,小声凑到他耳边说:“我正想跟你们说,外面开了个人,说是来送东西,我让他放下,或者待会儿来他又不肯,我怀疑他别有用心!”
阿寻皱眉,担心问:“谁啊?”
“谢家的下人,据说是奉谢少爷的命令来的。”
“一大早的,不去前面开门接待病人,都围这儿做什么?”虞暮归走过来问。
蒋琼玉紧张地看着他道:“虞大夫!”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对方,就听见阿寻这个狗腿已经主动说了。
虞暮归听得皱眉,“人家来送点东西怎么了?”
谢拂可是连绝版的医书都能随便送的,他才不信对方送盒点心还会心怀不轨。
他抬手敲了阿寻一下,没好气道:“一大早没事干净想这些有的没的,若当真闲着无事,不如去背被医书。”
阿寻顿时感到头疼,“师兄,我去给师姐买她喜欢吃的那家包子。”
阿寻也是孤儿,不过他入门时已经很大了,在医术上也没什么天赋,是师门里医书最差的。
他快步出去,却在走到医馆前厅被元宵的目光给拦住脚步。
元宵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探究,还有隐隐的敌意。
阿寻是个对情绪格外敏感的人,当即停下脚步,皱眉看着元宵,“你在看什么?”
元宵当即收敛视线,摇头道:“没有没有,只是之前没见过这位大夫,不知您……”
“阿寻。”阿寻自我介绍。
他视线落在元宵带来的点心盒子上,想起蒋琼玉说的不对劲,他心里也有了想法,有意试探道:“这是谢公子送来的?不知在下能不能尝尝?”
“不行!”元宵连忙阻止,“这是少爷……要送给虞大夫的!”
韩姑娘还没吃,怎么能被情敌给抢了先?
阿寻皱眉,心中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仔细盯着元宵,却怎么也没能从对方圆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阿寻,我的包子呢?”韩茯苓刚醒,得知阿寻给她买包子了,她高高兴兴空着肚子等,结果就看见未婚夫根本没出去,还在前厅里不知道在干嘛,当即有些不高兴了。
“这是什么?”韩茯苓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点心盒子上。
“哦,这是谢公子派人送给师兄的点心。”阿寻也不想追究到底有什么猫腻了,他还急着给师姐买包子,将点心盒子放回柜台上,“师姐你等着,我这就去买。”
韩茯苓看也没看点心一眼,点头应道:“去吧去吧。”
元宵傻眼了。
他看了看点心,又看了看韩茯苓,忙道:“韩姑娘,阿寻大夫,既然还没吃早膳,不如尝尝这些点心?都是少爷一大早亲自排队买的!还热着呢!”
韩茯苓还没什么反应,阿寻脚步却顿住,转头看向元宵的目光带着疑问:“你不是说这是给师兄的?别人都不能吃吗?”
元宵暗暗咬牙,面上赔笑道:“事出有因,事出有因,两位既然饿了,那尝尝也无妨。”
阿寻平时看着有点傻,但在对待自己在意的人和事上,从来没有出过错,回想元宵前后不一致的反应,以及对方言行举止间的态度。
最重要的,还是第一眼看见对方,从对方眼里看到的敌意……
一个有些夸张的想法涌上心头。
“这点心……该不会是意不在师兄,而在师姐吧?”
元宵:“!!!!!”
糟了!
他一瞬间的震惊反应令阿寻心中的想法得到了肯定,他恼怒道:“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虞暮归走过来,看着师弟罕见生气又委屈,眼睛都红了的模样,心中诧异,连忙关心道:“怎么了?”
阿寻见到他,当即委屈地上前告状,“师兄,那个什么谢公子竟然敢对师姐心怀不轨?!”
虞暮归:“……”
韩茯苓:“……”这谁?她又没见过啊。
“什么?!他竟然还敢对别人心怀不轨?!”跟在虞暮归后面过来的蒋琼玉声音拔高,满脸不敢置信和愤怒。
虞暮归:“……”
阿寻:“……他还对谁心怀不轨?”
蒋琼玉下意识看了虞暮归一眼,随后连忙收回视线,辩解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敢心怀不轨啊!我早就怀疑他了,现在终于有证据,千万不能放过!一定要揭露他丑恶的真面目!”
阿寻看着蒋琼玉义愤填膺的模样,仿佛被绿的是他一般,所以……到底有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元宵惊得满头冷汗,少爷交给他的事办砸了不说,还暴露了少爷的隐秘心思,要是真让这些人找上去,他可就完了!
思及此,他连忙走过来,将点心盒子一股脑塞进虞暮归怀里,“不是不是,这些就是少爷让我交给虞大夫的,没有提起其他人,都是我想错了!”
蒋琼玉见过他对谢拂狗腿的模样,对他没什么好感,只嫌弃地推开:“谁要听你狡辩,你跟他就是一伙的!”
想到那个未来会得到他偶像的家伙可能骗婚,蒋琼玉浑身都要炸了,现在就想着要揭露真面目,好让男神未来不要踏入火坑。
他抓住阿寻的手臂就往外走,“走,我们去揭露他的真面目!”
“虞大夫你也来啊,好好看看他到底够不够做朋友!”
韩茯苓:“……”所以她呢?
你们口口声声说那个家伙对我心怀不轨,可我这个当事人却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啊!
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就是那什么了那什么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门,另一边酒楼也正气氛僵硬。
齐公子都不生气了,他看向林公子的怜悯比谢拂更明显更浓重且毫不掩饰。
林公子看得火大,怒问:“你到底在怜悯个什么劲儿?!”
他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但是……不可能!他分明找人鉴定过,这就是真的!
齐公子也不再卖关子,忍着笑问:“林兄,你手中的这幅便是我卖出去的赝品。”
“至于你所说的我书房那幅,是谢兄见我喜爱,无法将真品忍痛割爱,只好当场现画了一副给我。”
“不可能!”林公子恼怒道,“你在骗我!”
齐公子也知道他不会轻易相信,转头看向谢拂。
谢拂对着他点点头,齐公子便差人送来笔墨纸砚,不一会儿,谢拂当场重现当初在齐公子面前展现过的绝技。
一副惟妙惟肖,足矣以假乱真的《春归图》跃然纸上。
众人看得面红耳赤,尤其是林公子,他看了看齐公子,又看了看谢拂,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奚落的哑巴竟然会给他这么一个没脸。
他怒而拍桌,愤愤瞪道:“你们……你们合起伙来给我下套!”
谢拂觉得他脑子有病。
齐公子也觉得他这话颇为没理,反驳道:“你也没问我啊。”
但凡这人在看到书房那幅画时问他几句,哪能有今天?
可这人偏不,还暗戳戳想给他下套,结果套中了他自己,能怪谁?
林公子低头看着自己重金买来的“真品”,恼羞成怒将它撕碎,抬头瞪着谢拂和他面前还没完成,却已然能看出模样的画,“很好……我记住你了!”
最后瞪了谢拂一眼,便双目发红地从这里离开!
谢拂:“……”
他转头问齐公子:【如今的人皆是这般自己犯错却怪罪于他人吗?】
齐公子干脆道:“别理他,他脑子有疾,得治。”
在场其他人纷纷低头脸红羞恼,却是没脸反驳,自觉丢脸,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日后要绕着谢拂走。
明明谢拂似乎什么也没做,可他们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人邪性,还有点可怕。
速速远离!
这场中秋为名的宴会,甚至中午都没到便结束了,所有人各回各家。
谢拂跟齐公子一同下楼,刚刚走出临风楼,就在门口遇上了浩浩荡荡找来的蒋琼玉一行人。
虞暮归手里还抱着点心盒子,不方便走在最前面,因此没能第一时间面对谢拂。
谢拂的视线却越过所有人,自人群中找到他,准确地只落在他身上。
那人如亭亭春风,逐云扶柳。
“少爷……”元宵紧张地喊了谢拂一声。
谢拂刚刚看去,便见一道身影挡在自己面前,以比他矮的身高仰头看着他,面上含着激动、害怕、怒气和各种复杂又奇怪的情绪。
最终说出口的语气却是质问。
“谢少爷!你太过分了!”
谢拂等了片刻,却始终没能等到下文。
“……”
没了?
他真的想的,面上也是这么呈现的,看着对方疑问的表情,蒋琼玉心头一口血。
嘲讽,这赤裸裸的嘲讽!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继续出声质问,便听见元宵终于绷不住,突然爆发的哭声,“少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把事情给办砸了……”
谢拂额角抽抽,还没询问,便知道一定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暗暗扶额,心中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明显感觉对方不太靠谱的时候还吩咐他去办事?
可是……这真的就只是个送些点心的事啊!
“好啊,你承认了!”阿寻看着元宵,心中也怒气不打一处来,他抬头对上谢拂,忍着怒气勉强礼貌道,“谢少爷,再过几月,便是我与师姐的婚礼,若是您不嫌弃,不如上门喝杯喜酒吧。”
听听,听听这话,既表明了我已经知道你心思的警告,又显示了作为正牌未婚夫的大度,若是谢拂真的喜欢韩茯苓,此时就该羞愧或者羞愤了。
蒋琼玉心里暗暗给小伙伴打气,认为他做得比自己好。
可谢拂不喜欢,所以他面上不仅没什么表示,甚至还带了一丝茫然和无语。
他无视了看热闹的齐公子和围观的其他人,看了看面前这个傻瓜穿越者,又看了看其他人,最终视线落在抱着点心盒子的虞暮归身上,眼中方才泛上一丝柔和。
他比划问:【谁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蒋琼玉心里暗骂这家伙演戏演得真好!
但是偶像一定不会相信的对吧?他偶像那么聪明一个……
“噗嗤!”笑声突然从身后传来,声音还格外耳熟。
蒋琼玉:“……”不是吧?
他缓缓回头,便看见心里聪明绝顶,一定能看出谢拂真面目的偶像满脸笑意,正望着谢拂。
“他们以为这点心是送给茯苓的。”虞暮归好心解释。
谢拂:“……”
他缓缓低头,视线落在地上抱他大腿装死的元宵身上。
“他们还以为,你对茯苓心怀不轨。”虞暮归继续解释。
然而他每解释一句,谢拂看向元宵的目光就更冷一分。
“谢公子,你自己说说,他们说得是对的吗?”虞暮归笑着看着谢拂。
谢拂抬眸与他对视,正对上他含笑仿佛看到什么有趣事情的目光,心中仿佛吹过一阵清风,将一切不悦尽数吹散,独留下一片凉爽之气。
他口不能言,唯一的表达语言没有声音。
可在他用手语比划出【不是】时,虞暮归却仍旧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
那道存在于他想象中的声音。
谢拂看着虞暮归,周遭的一切都成了模糊不清的背景陪衬。
【点心本就是给你的。】
【我也没有对别人心怀不轨。】
虞暮归心中好笑,明明隔着盒子,他却仿佛嗅到了里面的点心香味,有他偶然一次提起过的栗香糕。
这个糕点只卖很少一点,去晚了都买不到。
他心中微动,忽而含笑道:“哦,那就是对我心怀不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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