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人来了。”

    深夜的薛宅,薛三爷的院子里亮着一盏灯。

    担心电灯太亮,心腹只点了一根蜡烛,一盏灯,将整个宽敞的屋子都笼罩一层朦胧的光影。

    不多时,便有一个一身黑衣,身姿矫健的人翻墙进入院中。

    薛三爷小心将人领了进来,“先生,终于再见到您了!”他深深感叹。

    来人却一脸郑重,“感谢薛三爷搭救,但加入一事并非小事,还望薛三爷仔细考虑。”

    薛三爷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一个支持旧朝廷复立的老派官宦世家的子嗣表示自己要加入推翻一切的组织,无论如何看,都很像是打入敌人内部当卧底。

    他转头看向桌上,上面放着一个不小的箱子,“我知道自己身份敏感,你们也棘手,我也不说加入一事,只是希望能尽量给予一些帮助,你就当这是我的入会费。”

    这一整箱里,装的都是银元,也是薛三爷这些年积攒下来的积蓄。

    虽说是杯水车薪,却也是薛三爷能做的全部了。

    他出身在那里,会惹人怀疑本就正常,薛三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也没想真的加入什么,反正也不能暴露,不能公之于众,私底下的说法究竟是什么,他并不在意。

    何况他还有家人,虽然他自己可以不惜己身,可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家人被牵连。

    就算是察觉,他也不希望。

    “薛三爷,上次能得你相助已经让我深为感激,如今更不能接受您的馈赠。”

    “我已经说过了,这不是无条件的馈赠,而是入会费。”薛三爷的态度很坚定,“何况,我相信就算我不加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有识之士,你们也会接受赠予,不是吗?”

    消息这种东西或许还需要辨别真伪,可物资或许还会有陷阱,可金钱这种东西,是坑最少,也最干净,用起来最方便的东西。

    就算不是黑衣男这一方,相信其他人也很愿意接受这样物品。

    果不其然,那黑衣男想了想,便收下了那个箱子。

    “薛三爷大义,用的会永远记得,你的付出,会用在每一个有需要的人身上,用在为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奋斗的每一处!”

    不仅如此,对于薛三爷想要加入一事,黑衣男也有所松动。

    他能再次回来见薛三爷,自然是在明面上将薛三爷的身份查了个干干净净。

    虽说家世是个问题,但是组织机构又不是没有收容过这类人。

    天下百姓那么多,在每几个人便有关联的关系的情况下,全然孑然一身的人到底是少数,只要是真的想要为天下人做事,他们还是很愿意接手的。

    这日之后,薛先生与那些人的联系也紧密起来,从原来的偶然搭救和感谢,到后来渐渐的已经算是一条绳上的人,一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

    在薛三爷的热情主动下,组织里的人来说开始渐渐让他接触一些小的事情和消息,这些事许多都无关紧要,但这代表着一个信号,对方渐渐信任,也渐渐接纳薛三爷。

    乐在其中的薛三爷仿佛焕发第二春,整个人走哪儿都神采奕奕。

    出现在戏院时,即便看到的是悲剧,那神态也是激昂的。

    姬书意一看便知,对方并没有听话,自己曾经以薛家人为由,希望对方安稳一点,不要掺和进那些事里,可终究失败了,

    想来想去,姬书意也只能尽最后一把努力。

    “你好像很关注薛三爷的样子。”谢拂故作不满道,“怎么,觉得我养不起,想换一个人养?”

    “……怎会。”姬书意看着他真诚道,“这世上没人会像你一样,什么也不要,无条件养我了。”

    他语气柔和,似乎笑了一下。

    姬书意虽然不吝啬笑,可他并不是个热情的人,相反,他很冷淡,对于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亲戚?朋友?都很冷淡。

    唯有那些他写下来的书,他创造出的角色,承载了他大多数情绪。

    那些隐而不露,却绝对真挚的情绪。

    比如现在。

    谢拂看了他一眼,并未再追究,似乎对他识相的态度颇为满意。

    “你放心,说好了养你,就不会食言。”

    谢拂眸光微动,意味深长道:“或许是因为过去的经历,我不喜欢食言而肥的人。”

    姬书意指尖微微颤动了一瞬,敏锐察觉其中似乎有问题。

    “小先生……以前被别人食言过吗?”

    “嗯。”

    “他曾经也说要养我,可惜没做到。”谢拂淡淡道,语气随意,似乎这只是一件小事。

    可落在姬书意耳中,却是切切实实响了一声惊雷。

    在这道惊雷下,姬书意的不止是指尖,而是整只手都忍不住颤抖。

    原来,谢拂还记得那个自己。

    或许已经忘了姓名样貌,却依然记得之间的点点滴滴,包括这件养你的小事。

    “不知道那到底是谁,竟然有这样的荣幸,如今,即便是我说养你,只怕也是养不成的。”姬书意轻声叹道。

    无论是生活水平还是经济资产他都不是谢拂的对手。

    “你问我,其实我也忘了,只依稀记得是个讨厌的人。”谢拂状似想了想道。

    姬书意:“…………”

    “讨厌……?”

    谢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啊,这不让我做那不让我做,不肯让我越界,却对自己的身体毫不在意。”

    “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不在意,反而让人很生气,这样随时能跑路的态度,真的让人难以原谅。”

    谢拂想了想,随即一笑,“算了,左右也不是多重要的人,”

    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真的已经不在乎那个人。

    而姬书意看得心头发堵,越是堵,便越是耿耿于怀。

    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没资格说。

    虽说当时离开并非他本意,可姬书意并未在意过自己的生死这件事,却做不得假,他连骗自己都做不到。

    见到谢拂似乎并不在意,对方仿佛已经彻底放下了这事,也对,毕竟连人是谁都忘了,其他的也没有记住的必要。

    姬书意心里闷得说不出话来。

    明明有千言万语在心头,明明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可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说那些,又有什么用,顶多被当成是无谓的安慰。

    最终,他低下头,闷闷道:“如果我是他,绝对不会食言而肥。”

    谢拂见他始终低着头,一会儿擦桌子,一会儿扫地,一会儿帮谢拂摆饭,动作不疾不徐,显然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谢拂慢慢欣赏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的姬书意,或许会醒悟,会变得更珍惜自己,在乎自己一点。

    然而事实再次论证了江山易改这句话的合理性和必然性。

    姬书意仿佛没听过谢拂这些话,私下里,他偷偷上让人查起了薛三爷的行踪,却又只是暗地里,偷偷地,并不明显,也没人察觉。

    若非姬书意跟在谢拂身边,说不定也会一点马脚都没露出。

    谢拂想知道他查薛三爷的行踪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是在薛三爷都不记得他的情况下,想要在私底下重续故友情。

    直到他发现姬书意不仅偷偷监视薛三爷,还暗暗计算着时间,似乎在等待什么。

    兴奋了一段时间后,薛三爷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时常去戏院听戏,只是手里似乎拮据许多,除非是谢拂,否则极少打赏谁。

    回家的路上,也站在小摊面前许久,才摸出钱买了糖人回去。

    一次夜间,有人跟薛三爷联系,告诉了他一个及其重要的消息,并且叮嘱他一定要将这消息交给上面的人。

    对方会找到薛三爷也是不得已,联系他的联络员出事,就连他自己都露了些许马脚,如果不尽快将消息传出去,消息走漏,就会变得无用。

    为保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消息传到,薛三爷换装出门,他只身一人,到了对方告诉的见面地点,在用暗语跟对方对上后,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忽然感觉不对,一股莫名的危机感让他迅速往后退。

    砰!

    枪声响起,打在地上,而薛三爷幸免于难。

    然而不等他放心,紧接着的枪声连续不断响起,密密麻麻听得人心头发毛!

    薛三爷从前从未面临过如此情景,心如擂鼓,紧张不已。

    以往他只在戏里听说类似于这样的画面,却从未亲眼见过,如今亲身体验,这感觉当真是让人浑身发麻,仿佛血液倒流,浑身战栗。

    然而再怎么兴奋,在面对敌人的真刀真枪,首先也是要自保才行。

    “你是什么人?!”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人绝对不是与他接头的人。

    “没想到薛家三爷为反动势力做事,也不知道薛老爷子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那人语气轻蔑,嘲讽不已。

    无论薛三爷在明面上是什么身份,现在都任由他宰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身份地位都是无用,他是该嘲讽。

    薛三爷心中一沉,他知道对方不会放过他,想到家中的家人,薛三爷摇摇头,为了不拖累家人,他今日一旦被抓到,那就非死不可。

    薛三爷身上没有热武器,整个人躲在巷子口,努力屏住呼吸,暗暗观察那人缓缓朝着这条巷子走来。

    漆黑的夜里,狭窄的巷道,只听得见人的脚步声、心跳声和轻微的呼吸声。

    前者属于敌人,后两者属于自己。

    月色下,对方的影子逐渐逼近,脚步声不疾不徐,仿佛是猎人在捕猎,眼睁睁看着猎物发现自己无处可逃,身处惊惶不安中,带给猎人极致的享受。

    薛三爷并非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兴致勃勃,想要干点大事的有志青年。

    不对,他已经算不上青年,充其量是个有志中年,别人的青春期十几岁就到了,偏偏他晚了许多年,如今才姗姗来迟。

    而这热血青春的情绪,令他触碰到了这条不归路。

    巷子口的人影越来越近,直到看到腿,薛三爷掏出一把匕首,正要狠心割断自己喉咙。

    砰!

    远处一道陌生的枪声响起,薛三爷骤然睁开眼,眼中似乎迸发出亮光和忐忑。

    他转头小心翼翼看去,却见那站在巷子口的影子渐渐倒下。

    薛三爷没敢动,而是又等待片刻,这才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身悄悄往那个方向看去。

    却见那原本伪装成接头人的人已经捂着脖子倒在地上,身体看上去都有些僵硬,双目圆瞪,满手满身鲜血,死不瞑目!

    那把枪落在地上,没人来捡,薛三爷向空无一人的四周看了看,拱手称道:“不知是哪路壮士救了在下一命?今后所有需要,尽管来找薛某,薛某万死不辞!”

    等了片刻仍没人出来,薛三爷只得捡起地上的枪,悄然在夜色中离开。

    他没继续找真的接头人,敌人能够李代桃僵,说明他们已经抓到了人,能对上暗号,说明那人已经招了,既然如此,那他们一定会有所准备。

    那原本需要传递的消息,或许现在也成了等他们上钩的诱饵,已经不值得信。

    薛三爷没有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而在他走后,才有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夜色中,且在其后又悄然离开。

    “去哪儿了?”屋檐下,提着一盏灯的谢拂静静立着,已经入秋,天气骤冷,谢拂围着一件披风,里面只穿了一身里衣,手里的灯分明没有电灯明亮,却偏偏将他的眉眼照得柔和清冷。

    姬书意静静看着,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谢拂才走上前,将灯放在姬书意手中,自己则领着人往屋里走。

    “你的手怎么了?”谢拂瞟了一眼包扎起来的虎口,声音微冷,眉眼轮廓原本还算柔和的弧度此时也彻底消失,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冷意。

    姬书意的手还在轻微颤抖,见状,也不由握住谢拂的手,他努力克服着颤抖,想要向谢拂表示自己好好的,没什么事。

    “只是出去一趟,遇上点小事,已经解决了。”

    谢拂进屋,身后的姬书意还在劝道:“一点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

    谢拂假装没听到,晾了姬书意一整天。

    而姬书意也不知是不是虽然做了件大事外,包好伤口后,便回自己屋睡。

    只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夜里,似乎总会出现一个满脸是血,喉咙更是有个血窟窿正在姬书意面前,目光直直地盯着他,这似乎是个饿死鬼。

    然而那血窟窿实在过于醒目,让姬书意想不知道他是谁都不行。

    他杀人了。

    就在昨晚。

    姬书意自己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从未想过,自己这双手,会在有一天变成刽子手。

    轻易夺取他人的生命。

    尽管这是一个书里的世界,尽管这里的人要么是他所写,要么是他的世界衍生而来,姬书意也不觉得自己有决定他人生命的权利。

    可他偏偏那样做了,在上一次穿越时,还义正辞严地拒绝的姬书意,就在昨晚,亲手取走了另一个人的性命。

    姬书意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那人满身鲜血倒下的画面,手不自觉颤抖,且似乎控制不住,不知如何停止。

    其实姬书意没学过枪,在此之前也没用过,可在今晚,他偷偷用那把“借”来的枪时,手是那么稳,眼睛是那样专注,半点颤抖也没有,他甚至隐约有种感觉,在这个世界,他只要专注一些,就算有些事他其实不会做,没有那种技能,但只要专注,将精神力全都用在上面,或许就能成功。

    如有神助。

    他看见子弹清晰地射中对方,对方也顺利倒下。

    姬书意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宿没睡,直到天色渐明,才隐隐有了睡意。

    昨夜一整夜,他都在不断催眠自己,那样做是必然的,他需要那样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里不是真实的,只是他的一个梦而已……

    只是他的一个梦而已……

    他在用那并没有多少信服力的话努力劝服自己。

    谢拂醒来,没看见姬书意,他不觉得姬书意是生他的气,才没来找自己。

    他皱着眉敲开姬书意房间的门,只见那人正躺在床上,紧紧裹着被子,将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谢拂稍稍松了口气,可当他走近时才发现,自己还是放心早了。

    姬书意生病了。

    床上的姬书意浑身发抖,不断冒着虚汗,脸色发白,额头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一摸全都是汗水。

    “姬书意……”

    “姬书意?!”

    谢拂急切的呼唤声并没有将对方喊醒,看着仿佛陷入梦魇中的姬书意,谢拂皱着眉走出去,“来人,快去帮我叫大夫!再让人烧盆热水来!”

    “是,师兄!”

    被抓壮丁的那位弟子飞快去办事,积极得不行。

    谢拂回了屋里,很快,有人端来热水,谢拂给姬书意擦了擦身体,还给对方换了一身衣服。

    将手上随意缠的纱布取下来,谢拂视线落在那很像开枪而承受住的后坐力导致的伤口上,凝眸半晌,却最终只是撒了药,又用新的纱布裹上,从始至终,没让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看到。

    大夫很快到来,依然是五年前治过姬书意的那位,对方仔细诊脉后道:“病人是惊惧忧虑交加,昨晚又受了刺激,还受了寒,这才倒下,我开点药,记得每日都要按时按量喝。”

    谢拂挑眉,“你说他不按时吃药?”

    大夫捋了捋胡子,“年轻人仗着自己身体好,心里满不在乎,到时候后悔莫及,我可没办法。”

    谢拂,“好,大夫直接开药便是,其他等我回来再跟他说。”

    有病人家属配合,大夫的工作轻松很多,比如不用煎药。

    姬书意这一病,一整天都没醒,他睡得迷迷糊糊,仿佛有一个世界的力量要让他走。

    可他不想走,他贪恋一份熟悉的味道,他迫切渴望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只有在对方身边,嗅着那股气息,姬书意的心才放下来,似乎这里才是他想要留下的地方。

    谢拂被紧紧抓着手腕,其他送东西的人进来看到已经见怪不怪,纷纷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看见。

    谢拂走不掉,晚上也只能留在这儿一起睡,或许是因为有热源,第二天,姬书意醒了,且精神好了不少。

    “你……”

    他看见身边也睁开眼的人,一句话没说出来,就发现自己声音很哑,哑到他似乎几乎说不出话来。

    谢拂起身给他倒杯水润喉。

    “感觉怎么样?”

    姬书意微微闭眼,点点头。

    谢拂给他盖好被子,“你病了两天,终于醒了。”

    姬书意想对他笑一笑,安抚他,可他此时还很虚弱,笑容也格外苍白无力,仿佛是病入膏肓的人竭力挣扎,却怎么也只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师兄,药来了。”

    谢拂接过药碗,作势要喂姬书意,后者偏开头去,似乎不想他喂。

    “你以为你昏迷的时候,是谁喂的药?”谢拂静静看着他。

    姬书意:“……”

    最终,妥协的姬书意喝完药,见谢拂走开,心跳才渐渐缓了下来。

    他的手指冰凉,是他知道,自己曾经用这双手,剥夺了一个人的生命。

    谢拂见他精神不好,便想找了报纸来给他读,然而今天的新报纸才刚开个头,内容就卡得谢拂说话声音一顿,他整个人半晌无语,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怎么不读了?

    姬书意看他,眼神示意。

    谢拂将报纸随手放在右手边,离姬书意最远的位置。

    “今天的报纸有些无聊,待会儿我去给你找以前的老戏本,都是经典。”

    谢拂作势要起身,然而他刚走到门口开门,就有一个年轻人匆匆忙忙从外面走来,着急忙慌道:“不好了不好了!师兄,薛三爷死了!师父他正喊你过去!”

    谢拂根本一个字都没来得及阻止,这番因为紧张加上喊人而必须放大的声音一字不差地清晰落入了姬书意耳中。

    等姬书意的大脑接收并消化了信息,他只觉得大脑充血,头晕目眩,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和恶心感传来,憋闷的胸口又是一堵,终于承受不住刺激,一股腥甜的味道自喉咙蔓延,直到嘴里,甚至涌出……

    “啊!”

    “吐血了!吐血了!”那报信的弟子胆战心惊惊呼。

    而谢拂则早在他喊之前,便快步走到床边。

    “别说话!别多想!”谢拂仿佛与年龄不符的沉着声音在姬书意耳边安抚着。

    可姬书意就是听不见,他满心满眼只有一句话。

    原来就算是梦里,命运也不可更改。

    他紧紧抓住谢拂的手,眼前的视线已经模糊,却依旧艰难地想要说些什么。

    “对、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以为可以……

    可原来,也只是以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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