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一语成谶

    冉倾珞回到上官府的时候,史云扬还未回來,她便到了史云扬的房间里静静等着,仿佛是在一个即将到來的结果,等了大约大半个时辰,才看见一名丫鬟扶着史云扬踉踉跄跄地走进门來,

    冉倾珞上前接过他,让那丫鬟下去,史云扬已经喝的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冉倾珞将他扶到床上,史云扬像滩软泥,倒头就睡,冉倾珞回首倒了一杯茶给他,扶起他的身子,喂他喝了几口茶水,史云扬喝得不少,一杯茶下肚不但沒有醒酒,反而哇的一声吐了出來,

    冉倾珞的裙裾上沾染了不少秽物,可是她毫不在意,从旁边的洗手架子上取过一条帕子,小心地替她擦拭,忽然间,史云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力气甚大,抓得她生疼,冉倾珞痛叫一声,轻声道:“云扬,放手,你弄疼我了,”

    史云扬却像沒听见一般,张开红红的眼睛,咧嘴憨实一笑道:“倾珞,我想好了,我们明日就离开,我以后不回來了,我们...离开长安,我们都是...都是...沒有家的人,你就是我的家人,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家人,一个家人...”

    冉倾珞转过脸去,又忍不住想要落泪,她强忍着,带着笑容看着他,继续替他擦拭,她道:“那怎么行,我可不能让别人说你是个不忠不孝之人,如若不然,别人也会指骂于我,说我骗走了上官家的二公子,”

    史云扬醉醺醺地道:“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家人...”冉倾珞说的什么他几乎都沒听到,冉倾珞看着他这副样子,想着史云扬从來沒在她的面前醉过酒,这次为了她,竟然一醉至此,他是在逃避今夜的宴会,还是心中实在苦闷?

    见他似乎听不见自己说话,冉倾珞又叫了他几声,可史云扬却还是答应了,冉倾珞几次话想出口,可是却又强行咽下,良久良久之后,冉倾珞像是鼓足了勇气,她道:“云扬,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渊离,”

    史云扬听到渊离,眼中忽然上过一丝明白,可是忽然又陷入了迷糊之中,他道:“渊离沒事,我们一定会到神界去,”

    冉倾珞道:“你给我看看,”史云扬睁睁眼,道:“为什么,”冉倾珞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却半天说不出口,史云扬却忽然哈哈一笑,道:“你又想你娘了,”史云扬放开她的手,手中一阵虚幻,顿时便将渊离拿在手中,道:“看吧,不过...不要伤心,你沒了娘,还有我,”他拍拍胸脯,说罢猛然仰倒过去,不省人事,

    冉倾珞看了看渊离,又看了看史云扬,忽然伏在他身上,抱着他道:“云扬,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或许我们有一天还会见面的,别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欧阳姑娘待你很好,你要珍惜她,还有不要发脾气,要克制自己,不然你的魔气很容易复发,还有...”冉倾珞说了一串话,却好像都沒有表达出自己心中想要表达的东西,他哑口无言,想说可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她的眼泪晕湿了史云扬的胸膛,半晌,她轻声道:“我舍不得你,”

    之后,冉倾珞将渊离收在魂蕴中,替他盖上了被子,径自出了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傍晚,一更鼓响,长安城各门便已经开始关闭,上官府内却是一片繁忙,不久,便有小厮來报,欧阳老爷到府,上官仪闻言,连忙同着上官庭芝出门迎接,

    府门口,上官仪父子正出來,便看到两台轿子停在门口,轿身倾斜,从中走出两人,一男一女,那女子便是欧阳景兰,而那男人身长八尺,面容谦和,约么与上官仪同等年龄,一把胡子垂过胸际,看起來一副儒者风范,

    上官仪上前拘礼,道:“欧阳大人,下官有礼了,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上官庭芝也拱手道:“见过上官大人,欧阳小姐,”

    欧阳景兰向上官仪父子行了礼,只听得欧阳通道:“上官兄,不必如此客气,你我同朝为官,在朝堂之上那是臣,私下里你我便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必这般拘礼,”

    上官仪笑笑,道:“欧阳兄说的是,府中酒菜都已备好,两位里边请,我们边喝边谈,”

    欧阳通拱手道:“多谢,请,”欧阳景兰颔首,便跟着欧阳通一同入了上官府,

    來到正堂,各人依次落了座,欧阳通与上官仪同坐主位,其下各人分别相对而坐,几人刚一坐下,便有人前來奉茶,罢了之后,便将各式菜肴呈了上來,满目琳琅,酒香四溢,欧阳通道:“叨扰至此,甚是过意不去,区区薄礼,还请上官兄笑纳,”忽而一招手,堂外一个小厮便盛着一个长盒子进了门來,他打开盒子,盒中乃是一幅卷轴,欧阳通点点头,那小厮便将那卷轴打开,原來是一副书法中堂,字迹清秀,铿锵有力,撇如刀,点若石,间架结构甚是严谨,一看便是出自大家手笔,上官仪一看那字的落款,竟然是“渤海男臣太子率更令欧阳询书”,

    上官仪惊道:“这是令尊,太子率更欧阳大人的手迹,”

    欧阳通笑道:“正是,家父的字迹家中也不少,可找來找去,能称作精品的,也只有这幅中堂了,还请上官兄笑纳,”

    上官仪起身行礼,讶然道:“令尊欧阳大人的书法冠绝古今,想來恐怕当朝能与之相较的不超过两位,一位乃是已经辞世的弘文馆学士虞世南虞大人,还有一位乃是当今黄门侍郎褚遂良,可此三人之中,令尊的成就可以说早已在诸人之上,笔力劲险,飞白冠绝,峻于古人,足有扰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笼之势,绝,大绝也,这礼实在是太过贵重,下官不敢收,”

    欧阳通笑道:“上官兄谬赞,在下替家父谢过,上官兄为人为官都是上乘,若是家父在世,定当为兄台手书,不比金银贵重,却也是在下的心意,上官兄万莫退却,”

    上官仪拱手道:“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欧阳兄如此厚礼,请满饮此杯,聊表下官谢意,”说罢,举杯相邀,欧阳通举杯相和,遥遥一对,便饮了一杯,

    欧阳通放下杯子,道:“前日听小女说起,说二公子已经回來了,在下听了当时还不信,以为她又在耍什么鬼花样,昨日问过上官兄,才知道此事是真,在下也已经有多年未见到二公子了,小女对他思之甚切,做父亲的是应该了解儿女的心思,这不,今日便陪她來探望探望,哎,怎么不见他人呢,”

    上官仪道:“犬子顽劣,素无规矩,欧阳兄请勿见怪,”他招手对旁边一个丫鬟说道:“快去将二少爷叫來,”

    那丫鬟道了声是,便转身走过门幔,消失在堂中,只听得推杯换盏的声音不绝于耳,不多时,只见史云扬一脸醉意地來到堂中,他现在倒是已经酒醒了,可是头上还满是疼痛感,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是在五湖酒楼喝酒,喝了不少,一觉醒來天已经黑了,而这一整天做了些什么,却是一点都未想起來,

    史云扬來到堂中,发现堂中已经坐满了人,他上前对着欧阳通一拘礼,道:“晚辈见过欧阳大人,”欧阳通摆摆手,道:“世侄不必多礼,请入座吧,”

    史云扬拱拱手,便就着上官庭芝旁边的座位坐下,上官仪厉声道:“怎的如此不知礼数,拒不见客,”

    史云扬道:“孩儿日间多喝了两杯,有些醉了,”欧阳通闻言却是大笑,道:“少年人,性子豪爽,倒也正常,”史云扬颔首不语,

    忽然看见欧阳景兰坐在他的对面,正面含笑意地看着他,眼神之中多有期盼和柔情,史云扬淡淡一笑回之,遂不再去看她,

    酒过三巡,众人饮食已毕,欧阳通忽然举起酒杯,遥对着上官仪道:“上官兄,在下有一事早就想说了,今日我们两家高兴,正当谈及此事,”

    上官仪道:“欧阳兄有何事,但讲无妨,”

    欧阳通哈哈一笑,道:“你我两家早年间便订下了小女与世侄之间的婚事,只不过由于种种原因,此事一直都未落实,如今喜逢贤侄归來,小女待嫁之龄,不如两家亲上加亲,以结秦晋之好,一來了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一桩心事,再者你我两家往來更加方便,如此两全之事,岂不美妙,”

    欧阳通话音一落,史云扬便如五雷轰顶一般,还未醒的酒何方才又喝下去的酒顿时全都醒了,一语成谶,他千思万虑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尽管他心中已经早有准备,可是当他真的听到这句话从欧阳通嘴里说出來的时候,还是惊地浑身冒冷汗,

    欧阳景兰低头垂首坐在对面,满面羞红,可是她面上却是带着笑意,不知道她现在该有多高兴,只不过作为大家闺秀,她又是当事之人,只得闷在一边,独自快乐着,

    上官仪一笑,举杯说话:“这件事,下官...”一句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史云扬打断,他站起身來,拱手道:“晚辈多谢欧阳大人厚爱,不过此事在下万万不能答应,非但如此,在下还斗胆请欧阳大人解除我们两家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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