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恐事情闹大,黎潇忙说:“明晓身子弱,又没有底子,你赢他也是胜之不武。”
容可谦拦住学辰,示意他不要冲动:“什么事至于闹得不可收拾,信得过我,大家就坐下来谈谈。”
信得过你?学辰只觉可笑,将容可谦推至一旁。
接下来的举动令人瞠目,他平视整个空间,脚步轻移,在丈量,在感觉,在记忆,最后在中央的位置定了下来,用绸带蒙住双眼。
“这样公平了吗?”学辰勾勾手指,唇边弯起冷笑。
清俊的五官敛了煞气,陆明晓推开众人,上前迎战,一记手刀直逼学辰左颈,致命的位置,致命的力道,致命的杀气,学辰感受着气流的旋动,对方根本是将他当砖来劈。
力量过于集中,身体必然失衡,学辰挡开他的攻击,直踢他的左腿,陆明晓失神的瞬间,后背挨了一脚,重心四散,他竟一下子摔出老远。
陆明晓气急败坏,不顾套路乱挥拳头,可每一次击打都只差毫厘,陆明晓慌极了,在他看来,学辰没有刻意躲避,甚至未曾大幅移动。
疾如闪电而又定如磐石,陆明晓完全碰不到学辰的身体。
慌乱之际,陆明晓收到容可谦禁声的暗示,他退后几步,屏息立住。学辰洞悉他的战术,于是轻出一口气,席地而坐。
陆明晓见机会来了,冲上来扼住学辰喉咙,他以为自己稳赢的,可腋窝一阵钝痛,不得不放开,再想出手已不可能,他被学辰反剪在地动弹不得。
陆明晓心生恐惧,他不是与人对打而是被几条猎豹袭击了。
学辰摘下绸带,揉揉眼睛,将刀子扔在陆明晓身边。
毕竟不满二十岁,再逞强也还是个孩子,血丝骤然爬满双眼,陆明晓忍住泪水,颤抖着举起刀子。
学辰附身握住陆明晓的手腕,不知按了哪里的穴位,整条膀子变得麻木,刀也落到脚下。
“够了,我不是想真的毁了你。”学辰对他说,“那张照片是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陆明晓哑然相对,喉头一颤,眼神的戾气顷刻散去了。
不多时,许励航破门而入,半眯着眼审视这一场混乱。
“你们反了天了!尹学辰跟我过来,其他人五百个俯卧撑,教练,教练呢?”
他要找的人被绑成麻花扔在墙角,洞若观火的许励航骂了声废物就拉着学辰上楼去了。
二层转角处有间别致的咖啡厅,许励航点了两杯拿铁,坐在学辰对面。
“你让我九点钟准时来看好戏,因为你没把握稳赢,万一输了,耗到我出现就不至于毁容是不是?”
“是。虽然我输掉的几率为零,但还是有备无患比较稳妥。”学辰笑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取代容可谦不是击败他一个人那么简单,得到公司绝大多数的认可才是基本条件,真正征服对手,要经历忌惮、恐惧、信服三个阶段,而我必须在最短时间用最快方式让他们甘拜下风。”
许励航觉得学辰变了,变得寒凛,冷漠,无所不用其极,和他初见时那个近乎透明的少年判若两人,他的任何情绪都沾染了炉火纯青的演技,真实的灵魂不知皈依何处,笑容也不一样了。
许励航不觉一叹:“忌惮、恐惧、信服,那么你对韩熙,到了哪个阶段?”
提及这个名字,学辰冷冰冰的气息凝固住了,嘴角弯出星星点点的苍凉,笑容却是炽人的。
许励航一瞬以为自己眼花了,正色问道:“是他拜托我签你的,这一点,你应该心知肚明。他让你失去当上苏乾宇女婿的时机,却成就了事业,我很好奇,你到底恨他还是感激他?”
学辰不答,只问:“我父亲的照片是他寄来的?”
许励航用一个气声承认了,恍然又迷茫,一口吞下咖啡,看看表又看看窗外。
太阳隐遁了,雨水的味道越来越近。
“亲哥!”
学辰扶额,这个声音像极了苏滢,未及转头,苏滢已经挤到他座椅上,衣衫沾着风,凉度刚刚好。
纯白毛衫遮去她的清瘦,却把骨感的线条衬出绝世而独立的意味,翩若惊鸿而又俏丽娇憨。
“不告而别是忙着整容去了吧?我看看,呦,还是原装的,刮眉刀都没动过。”苏滢捏住他的下巴,挑起又放下,咯咯笑个不停,她的笑是从骨髓里踩着高跷蹦出来的。
许励航开口了,视线却落在更远的位置:“吃饭了吗?”
学辰听到一阵幽幽的脚步声,不疾不徐,稳如山岳,他知道是睿暄来了。
苏滢抢答:“许总好,我们吃过了,韩熙亲手做的三明治。”
许励航一见她,甚是喜爱,她的眼睛里似乎生出酒窝,黛眉略略弯起,让人心旷神怡。
韩熙随后过来,坐在许励航一侧,正与学辰面对面。
苏滢深笑:“许总,您太有眼光了,签了我亲哥就等于半个奥斯卡捧回家,他在我们公司拍短剧时候,前一秒哭得梨花带雨,后一秒就逗狗逗得乐开了花。”
说完她又直视学辰:“可谦呢?这身行头见我男人行吗?不跌份吧?头发在侯贵顺那儿新做的,好看么?”
学辰这才侧身看她:“变化有点儿大,没以前那么像猴子了。”
“滚!”苏滢以肘撞他,“许总,您能带我去见可谦吗?韩熙只给我一分钟跟他合影,还要求旁边必须有人在。”
许励航乐得快要背过气去:“行,咱这就走。”
待二人下楼,韩熙深深一叹:“身体还好吧?”
“你指的是这里?”学辰抚上右边额角的疤痕,“小时候为了帮我夺回戒指,你头上也挨了一下,跟我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韩熙无言垂目。
学辰继而说道:“带头打我的是个短发女人,她提了你的名字。”
韩熙的脸埋得更深。
学辰笑了:“你该知道她是谁,要留心她会对你不利。”
“你不怀疑,伤你的人就是我?”韩熙干涸地弯起嘴角,细微的一动柔和了霜雪覆盖的轮廓。
学辰转着咖啡杯,目光陡然锐利:“那你相不相信,当天我是真想收下你的30万?”
他们对视,同时笑起来。
“你跟吴岳走的那天起,我就在等,我已经晚了14年。”学辰道:“清如阿姨曾是韩静泊的未婚妻,所有事都跟他有关!在坟山跟颜院长见面的是他?”
“韩静泊没见过外祖父,可亲口承认有过除掉他的念头,只是在实施之前,有人替他出面。”韩熙深叹,“可我不知那人是谁,我查不到。”
“会是吴岳吗?”
“吴律师一心只为韩则诚生前无憾,没做亲子鉴定就带我回去。而韩静泊比他更早查到我的下落,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世。”
“他留下你,只为换取遗产。”
“是。”韩熙道,“在韩旭满月宴上,被迫滴血验亲,我割破那孩子的腿偷换了样本。”
“当众证实你是长子嫡孙,却并没有真正反客为主。”学辰激动起来,“睿暄,我不想做你棋盘上的一颗子,你明白吗?”
“可是除了棋子和资源,我身边不该有第三类人。”韩熙抬头看他,轻轻一暼就让清辉穿透十四年的光阴。
“那个短发女人也是你的棋子?”学辰追问。
韩熙靠近了些,对他说:“她是方依。”
“苏滢口中的千年狐狸?她接近苏乾宇,你接近苏滢,难道也是韩静泊的安排?”学辰道。
“是,他要夺回宇辉,我和方依是相互钳制的工具。韩静泊派方依控制我,她却背叛主人和我结盟。”
“这颗棋子究竟被你控制还是被韩静泊控制,恐怕由她自己说了算。她只屈从于赢家,而你能不能赢,她又是关键。”
记忆在脑中沙沙作响,韩熙不想将学辰扯入他的黑暗,他应该浸泡在阳光里发芽生根,长成一棵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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