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里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俞幼宁眨了眨眼, 白雾隐约散去,让他觉得眼睛肿胀的有些睁不开。
他蹙起眉,乱七八糟的声音让他觉得的头痛极了, 而他浑身无力,正被什么人抱在怀里。
脑袋半迟钝的想起一个名字,眼前的雾彻底散了,他看见面前人焦急的眼, 很迷人的眼睛,像是海一样幽深, 像是要将他拉进海底。
是傅恒之的眼睛。
傅恒之是谁?
俞幼宁觉得有种灵肉分离的迷幻感, 他伸手扶住额头, 觉得很沉重, 腺体仍然痛得要命, 是不匹配的信息素强制刺入带来的后遗症。
本就被抑制剂长久摧毁的躯体脆弱无比, 俞幼宁有点害怕, 他觉得自己脑子像是坏掉了, 面前的人和背景竟然是分离的,晃来晃去。
他彻底晕过去,被人抱住了没有摔,再醒来是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脑袋里的警报声尖锐响起, 俞幼宁几乎是瞬间弹坐起来, 疯了一样拔掉手背上的针, 鲜红的血珠迅速滚落,染红了洁白的被子。
红色也滚到傅恒之的衣服上,他趴在床边睡着了, 惊醒后忙按住俞幼宁, 叫来护士处理, 一边拍着俞幼宁的后背释放信息素,让他不要害怕。
俞幼宁脸色煞白,抖着身体说:“出去,我想出去……”
护士很快做了消毒,贴好止血布,俞幼宁感觉不到这种疼,赤着脚跳下床往外跑。
不要再医院里,不能在这里
会死,会死的……
心脏狂跳着,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孩童般的恐慌,傅恒之发现他很排斥医院,便将他抱起来,不顾护士的阻拦往外走:“没事的,我们出去,不怕了,小鱼乖。”
他也像是哄着小孩,温柔地说着这些话,直到出了白色空间,俞幼宁才像是脱力一样全身松懈下来。
后面有人追过来,俞幼宁缓过神来了,才看见是齐辉,他像是终于想起了自己正在别人怀里,而且是个这样的情形。
红色的光从天边落在船上,就要离下船上岛的时间不远。
俞幼宁这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看见齐辉复杂的眼神,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傅恒之读懂他眼里的恐慌,齐辉却没懂,眼神飘到他赤着的脚上,很快不自在的飞走,继而问:“俞总,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什么都没说,可俞幼宁是多精明的人,几乎瞬间明白:糟了,他的身份一定因为今天这件事情暴露了!
事情闹得很大,俞幼宁是船上的贵宾,又是珍贵的oga,涉事的人被抓起来,很快就会移交岛上的警察厅,再被遣回看押。
整个案件的过程详细,俞幼宁的身份藏不住,是当时许多人看到的。
他想的不差,俞家的人很快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就派人对俞幼宁进行看护。
要不是俞幼宁现在只能接受傅恒之的标记缓解应激,傅恒之也不可能留下的。
俞幼宁彻底没力气了,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糟糕。
他窝在傅恒之怀里,看起来那么小小一团,像是可怜的糯米糍。
这样一言不发的俞幼宁看起来很冷,像是冻了很久的冰,他拍拍傅恒之的肩膀,要跳到地上去。
双足莹白幼嫩,看起来干净柔软,傅恒之不舍得他这样站在地上去,俞幼宁却皱起眉冷冷说:“放我下去。”
傅恒之只能照做,却还是寻了长椅将他放上去,自己跑回去取了鞋子,又跑回来蹲下身替俞幼宁穿。
俞幼宁盯着他看,只觉得这些天像是做了个荒唐的梦。
他竟然能会贪恋一个alpha,做出那么多刻意勾引的事情,就像是着了魔。
结果作成这个结果。
虽然他早知道自己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都会反噬回来,可这样的方式让人知道真的好丢脸,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有这么丢脸过。
他觉得沮丧得可怕,难道oga的天性就这么难以违抗,做什么都是徒劳?
傅恒之耐心抓着他的脚踝,认真在他脚背上系了一个漂亮的结,这种认真甚至给他一种被深爱的错觉。
真可笑,明明这个人早上还在说拒绝。
傅恒之知道自己被紧盯着,心里全是忐忑。
他想起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起自己昨晚干了什么事,今天早上又说了什么话……
每一句都让他惶恐至极,简直连心都要蹦出来。
可当他蹲下身的时候,还是听到高甜值轻快地往上跳到了42。
他心里说着:稳住,没关系,他知道要怎么哄小鱼的。
然后紧接着系统音就再次传来,高甜值瞬间又掉到了40。
危险得让他紧张到出了汗。
傅恒之人生之中少有的紧张时刻都是在俞幼宁面前,从几岁到十几岁又到现在,他不明白这种情绪怎么来得这么轻易简单,只能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俞幼宁不想看他了,他抬起头看海岸线越来越近,轻声开口说:“你们回去吧。”
齐辉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皱起眉说:“不行,你现在哪能自己留在这……”
俞幼宁抬眼看他,眼神没有温度:“为什么不能,我以前也常常自己。”
难道因为我是个oga,又差点被人强/奸,就连独处都没有资格了吗?
他知道这火气对着齐辉发出来很荒谬,可是他脑袋里混乱的厉害,根本控制不住。
俞幼宁觉得很害怕,心慌又恶心,只有傅恒之的信息素让他好受很多,又让他觉得很委屈。
没有抑制剂,他就像个时刻发情需要alpha饲养的怪物。
俞幼宁的情况太差了,他有着多年大剂量打抑制剂的历史,今天又被排斥的信息素强刺激,神经都被折磨的崩掉。
他从来都是个冷静的人,可现在却觉得负面的情绪铺天盖地的袭来。
俞幼宁突然抬脚踹过去,驱赶野狗一样对着傅恒之恶声恶气:“你也走开!”
不需要你可怜。
傅恒之不敢走,也不会走,他宁可让高甜值掉下去也不会放俞幼宁这个样子自己留下的,就固执地被他踢。
踢到他肩膀,俞幼宁愣住:“你怎么不躲。”
傅恒之叹了口气,转头让齐辉先回去,齐辉犹豫了好久才说去帮他们拿行李,转身走了。
傅恒之才放出更多信息素:“我走了,你怎么办?”
俞幼宁板着脸,像是在开会的老板一样:“下了船,会有人来找我的。”
他父亲现在一定派人到了海岸,他敢肯定,只要他下了船就会被直升机载走,关回家里的大庭院里,剥夺一切原有的自由权利。
就像他异母的妹妹俞馨一样,被推到联姻的浪尖,成为家族的牺牲品,化作大庭院里的精美艺术品,只有着被欣赏以及繁衍的作用。
想到这些俞幼宁就已经觉得恶心了。
他干呕了一下,眼眶变得通红,傅恒之伸手顺着他的后背,俞幼宁看向他的眼睛,突然问:“你是不是可怜我。”
问得太认真太惹人心疼了,傅恒之心都要跟着碎了,伸手抱住他瘦弱的身体:“我没有可怜你,我是想爱你。”
俞幼宁睁大眼,眼里涌出愤怒,可高甜值却代替他喊出激动,最后怀疑地骂:“你怎么会爱我,傅恒之你真的是疯子,不可理喻。”
他心跳地厉害,却又觉得傅恒之疯得厉害,这人真的不正常,每个小时说出的话都和先前不一样。
之前的他自持清冷,昨天的他□□熏心,早上的他说翻脸就翻脸,现在又佯装深情。
俞幼宁脸上气得泛起红晕,一把将他推开:“你当我是傻子吗!”
傅恒之有口说不清,船却已经靠岸了。
俞幼宁站起身,大步往前走,傅恒之追上去,小绵羊一样跟着,灵光突闪地试探喊:“哥哥,你生气了吗?”
很无耻,但他发现俞幼宁偏偏就很吃这一套。
等他说完,俞幼宁就站定在原地,回头盯着他看,皱着眉问:“你……又变了?”
他问的是不是变成了昨天那个人格,傅恒之就装头疼,拉着他手摇晃。
恰是逢魔时,最后一丝红光消失,船上的灯光啪地亮起,还真有种人格交换的仪式感。
傅恒之眨眨眼,尽量模仿着昨天的情绪凑过去恬不知耻说:“是。”
没想到俞幼宁却突然变了脸,伸手抓住他衣领咬牙切齿:“混蛋!”
傅恒之心想不好,这人记仇,昨晚上的事情还没算清。
然而这么快的时间内总不好再变身了,他只能装可怜,伸手抱俞幼宁的腰,将头放在他肩窝:“哥哥别不要我,你现在需要我的信息素安抚,我很有用的。”
这话是不假的,他们之间的匹配度极高,罕见的达到了97,所以对俞幼宁来说,傅恒之就是治愈他的良药。
俞幼宁骂他放屁,船彻底停了。
游客们纷纷走下船,涌向海岛,传说中的美丽岛屿,有着月光一样的莹白海岸。
从船上转头就能看到这美景,然而俞幼宁最先看到的却是直升机。
他心脏狠狠一沉,垂下眼推开傅恒之:“我走了,好好享受你的假期。”
傅恒之愣住:“你去哪?”
他觉得俞幼宁背对着他的身影像是在哭,可饶到他面前去,这人仍然是一脸冰凉,比深夜的海水还要凉。
俞幼宁没说话了,迎面走来两队黑色西装的保镖。
统一的样式让他们看起来像复制出来的机器人,直直走到他们面前,俞幼宁的面前,滑稽又好笑地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而这些人对俞幼宁鞠躬行礼,毕恭毕敬说,老板请少爷回家修养。
傅恒之皱起眉,他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伸手抓住俞幼宁的手腕:“你要走了吗,我和你一起可以嘛?不然你的身体怎么办?”
他追问的话有点暖,不是在乎其他的事情而是关心他的身体,俞幼宁终于缓和了表情,拉开他的手说:“没事。”
然而一言不发的跟着这些人,在傅恒之面前头也不回的走了。
高甜值跳上了47。
船上很快空了,直升机飞走,傅恒之被海风吹着,有种被抛弃了的落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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