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与在家待了十多天,也没等到祁萧说的那句回来。

    她每天照手机扒着菜谱,悄悄下了好几次厨房,倒掉了一锅锅的失败品。

    最后,她得出了个结论。

    她天生就不是做饭的材料。

    她捧着手机,和祁萧的聊天还一直停在201211,两人消食回家后扯了会皮。

    之后再也没联系过。

    祝与不是没想过主动找祁萧,但是每每消息要发出去的时候,她又临阵脱逃,默默删除了所编辑的文字,盯着聊天框发呆。

    她无聊地扒拉起朋友圈,见邢瑶发了一张自拍,头发染成了奶奶灰,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一年染五次,早晚要秃。

    她评论出去的一瞬间,发现祁萧给邢瑶点了个赞。

    祝与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

    思索间,邢瑶给祝与弹了个视频电话。

    祝与接了,屏幕间赫然出现一只大红唇,给她吓了一跳。

    “你干嘛呢?”祝与顺了顺气。

    “不懂了吧,这叫爱的亲亲。”邢瑶笑着,伸手蹭着手机屏幕,人脸时隐时现。

    “最近干嘛呢?还出去跑家教?”

    “不跑家教没钱啊。”邢瑶撑着下巴,嘴撅得快上天,“我也不想努力,不努力没饭吃。”

    “真吃不上饭的时候,来封州找我。”

    邢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做的饭能吃吗姐姐?”

    祝与语塞。

    “哎对了,祁萧不是去封州了吗,你俩没一起研究研究学术?”

    提到祁萧,祝与的脸再度垮下去。

    “他回家了,早就走了。”

    “啊?”邢瑶诧异,过了几秒又笑了,“估计是商量他那20岁生日。”

    祝与看着邢瑶捂着嘴偷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过生日有什么好笑的?”她不禁问道。

    “啊,没什么。”邢瑶摇头,“我瞎猜的,具体我不清楚啊。”

    “祁萧什么时候生日?”

    祝与实在太好奇了,当邢瑶说出“身份证是1月16”的时候,她险些哭出来。

    摩羯座,和她无敌天仙配。

    她没听邢瑶后边的话,说了一句“挂了”,匆匆断了视频。

    缘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缘分。

    离祁萧的生日还有几天,祝与寻思跑去宜城不太合适,干脆就等祁萧回来的时候再把礼物双手奉上。

    她穿好衣服,带着自己的小金库,去了封州最大的金店。

    祝与从小到大没送过谁生日礼物,上大学之后也只送过邢瑶一个人。

    她送了邢瑶一对耳饰,金子打的,价格挺贵的,但是她一点没心疼。

    邢瑶回应她的是一条价值不菲的连衣裙,限量款,但她就穿过一次。

    封州靠矿发达,送礼物,祝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金银首饰。

    她在柜台前逛了半天,最后选了一枚戒指。

    铂金,素圈,她还加了个钱让工作人员刻了字。

    q.

    卡刷下去的瞬间,祝与眉头都没皱一下,几万块悄然而逝。

    她带着戒指走出金店,拎着精致的包装袋,又正巧看见了建行。

    她走进去,报出了邢瑶的卡号,给邢瑶转了五千块。

    不到两个小时,祝与的建行卡只剩下两块钱。

    她默默地把这张卡收进了最底层,小声说:“乖乖,以后用不到你了。”

    祁萧生日这天,祝与卡着零点给祁萧发了个生日祝福。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天亮也没等到祁萧回复。

    微信聊天里的那句生日快乐,祝与怎么看怎么刺眼。

    她叹出口气,关了机,蒙头大睡。

    -----

    昏暗的房间内杂着烟酒味,堆积着数不清的泡面碗和外卖盒,宛如一个长时间无人清理的垃圾堆。

    祁萧躺在沙发上,手中拎着一只酒瓶,素日干净的脸上生满了胡茬,头发如同麻雀筑的窝,身上穿的回来时的那套衣服。

    他记不清自己闷在家多久了,黑白颠倒,胃火烧般疼。

    酒精是神经最好的麻醉剂,他证实了这句话。

    敲门声响起,吓得祁萧打了个激灵,酒瞬间醒了大半。

    “妈的。”他骂咧着,双臂撑着沙发站起身,举步维艰地走向门口。

    门打开,一个身着廉价西装,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的男人出现在祁萧面前。

    “干嘛?”祁萧语气不悦,宿醉使他双眼布满血丝,蓬头垢面,看起来如同市井里的地痞流氓。

    男人嘿嘿陪笑,从众多传单中抽出一张,“帅哥,我是布谷保险……”

    “滚你丫的。”祁萧不等男人说完,扬手摔上了门。

    他步子发虚,险些被地上的酒瓶绊倒。靠着柜子稳住脚步后,他听着酒瓶滚在瓷砖上的声音,意识逐渐清晰不少。

    几号了?

    他由衷地想知道。

    他拿起手机,发现手机已经不知关机多久了。好不容易充上电,却因为电量过低,要等个几分钟才能打开。

    祁萧握着手机,头靠墙,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手机开机后,开始叮叮作响。

    光亮有些刺眼,祁萧眯着眼睛,发现已经16号了。

    他居然在家瘫了半个月。

    微信消息还没全部更新完,他没什么耐性,从上往下翻,回了点学校的事宜,接下来就开始对祝他生日快乐的人一通敷衍。

    或者干脆已读不回。

    翻到祝与的名字时,祁萧的手顿住了。

    他突然笑出来,手迅速在键盘上回复:

    -谢谢猪与/亲亲

    随后,他又翻开通讯录给邢瑶发了个微信。

    -你没告诉祝与我什么时候过生日?

    邢瑶很快回复:

    -没,我那天和她聊,她听到个1月16就给挂了,我还没来得及说别的。

    祁萧果断退出和邢瑶的聊天界面。

    他清醒不少,屋内臭烘烘的,让他本就抽搐的胃更加翻江倒海。

    于是,他站起身,拉开窗帘打开窗,试图换进清新的空气。

    今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格外和煦,路上还有不少行人,积雪也化了不少,与他回家那日大相径庭。

    他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脱下身上发臭的衣服,赤/裸着身体走进浴室。

    温水淋在祁萧身上,他好好清洗了一番,褪去了颓废的气息,做回了往日意气风发的少年。

    路还是要走的,日子还是要过的,祁萧时刻铭记这一点。

    他来回折腾了几趟,才将垃圾山从屋内移出,酒瓶子他卖给了楼下收废品的老大爷,换了两块钱,放进了家里hellokitty的储钱罐里。

    时间已是下午,天又蒙上了一层灰。

    祁萧擦擦额上的汗,坐在床上看手机。

    和祝与聊天的时间仍定格在中午,祁萧有些疑惑,给祝与拨了个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官方的女声传进祁萧的耳朵里,令他的疑惑更深。

    “猪与,醒了之后给我回个电话。”

    祁萧发了条语音,随后继续收拾房间。

    -----

    祝与睁开眼,周遭黑漆漆的。她以为是在做梦,结果手一下打到了手机上,硌得骨节生疼。

    “嘶……”

    她甩了甩手,痛感随之让她清醒。

    睡觉的时候是天亮,醒了天就黑透了,她一定是被邢瑶传染了。

    祝与摸着手机,按下开机键。

    手机打开后,祝与依稀瞧见屏幕上有几条绿绿的东西。她将手机凑近几分,在看见“表里不一的畜生”时,眼睛倏地放大,人猛地从床上弹起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距离祁萧发的第一条微信已经过了六个多小时。

    造孽,简直是造孽啊。

    祝与点开祁萧的语音条,温柔的语气杂着一丝鼻音,直击祝与的灵魂。

    时隔半个月,祝与第一次和祁萧联系,她只觉恍如隔世。

    原本,她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在学校的那些美好时光,和祁萧的所作所为,都是一场旖旎的梦。

    可当她再一次听到祁萧的声音时,那些模棱两可,穿梭于现实和幻境的记忆再度被唤醒,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都是的的确确发生的。

    祝与点开语音条,又听了一遍,之后又反复听了好几遍。

    每听一次,她的嘴角就上扬几分。

    她听了祁萧的话,拨出了祁萧的电话号码。

    “猪与,你干嘛去了?”

    “啊,睡觉来着。”祝与答得吞吞吐吐。

    “你真是猪啊。”祁萧噗嗤笑了一声,声音悠扬,荡在祝与心间。

    她一时竟有些臊得慌,气势更低了,“要你管。”

    这一声特别娇。

    祁萧那头没了声音,祝与蹙起眉,看了看屏幕发现不是自己的问题。

    “祁萧,死了?”

    “猪与。”祁萧嗓音嘶哑,“你不会喜欢我吧?”

    祝与的心事,被祁萧直截了当地拆穿。

    她有些慌乱,却又不知如何辩解,干脆骂了一句:“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吧。”

    “那你跟我撒什么娇?”祁萧啧啧两声,“我还以为你眼疾终于好了呢,意识到我的帅了。”

    祝与听出祁萧只是开玩笑,暗暗松出一口气。她脸红得不像话,只得在黑暗中欲盖弥彰,故作无所谓道:“少给自己贴金了。对了,你还来封州吗?”

    “去啊,这几天吧,有朋友约我出去玩。”

    “也是,你不是过生日吗?今天没出去玩啊?”

    祝与听到祁萧突然轻笑一声。他缓声道:“猪与,你怎么不听邢瑶把话说完呢?”

    “啊?”祝与一头雾水,“她说什么了?”

    “今天不是我生日。”

    祝与更懵了,“啥?”

    “嗯……当时上户口的时候,我和一个人上错了,他用了我的生日,我用了他的生日,所以今天不是我生日。”

    祝与第一次听闻这种事。

    上错户口,发生的概率极低,偏偏就让祁萧撞上了,成了百分之百。

    细细一想,邢瑶那日确实还没说完话,她就匆匆挂断了。

    她有些懊悔,自己当时怎么就没耐住性子呢,这局面未免太尴尬了。

    自以为的诚心诚意,居然和那群乌合之众没差别。

    “哦。”祝与有些尴尬,“那你什么时候过生日啊?”

    “11月22,还早着呢。”

    祝与敏捷的思维,捕捉到了某些不对劲的事情。

    她在脑中捋了一遍,倒吸了一口凉气。

    “祁萧,你说的阳历阴历?”

    祝与怀着的最后一分侥幸,在祁萧说出“阳历”时,被毫不留情地撕碎。

    “祁萧,先挂了,有人找我。”

    祝与不待祁萧回应,按下了挂断。

    卧室内静得出奇,祝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她本以为的金牛魔羯天配,顷刻间,成了该死的金牛天蝎。

    上一段恋爱的教训如警钟般,在祝与心中敲响,每敲一下,她的心就跟着颤一下,脑海中有关天蝎的特征一个个浮现。

    每一个都与祁萧相匹,每一个都踩在祝与雷点上。

    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手脚发麻,无力地躺回了床上。

    手机一直在响,她瞥了一眼,是祁萧发来的。

    心中的好感让她欲罢不能,绝对的理智又在告诉她不可以。

    两个小人吵了个天翻地覆,吵得祝与脑袋生疼。

    她蒙上被子,试图逃避现实,眼泪却流了出来。

    好像在嘲笑她:真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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