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吗?
宋窈坐在长椅上,她想着宋阮的询问。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但要是难过到,快疯了快要死了,却也不至于。
宋窈只是觉得,她选了一条对自己最友好的路。
谁也不能左右她思想的路。
“我原本,想找个我爹那样的夫婿。”
宋窈看着宋阮,有些话,她本是不想说的,但或许是压到了一个可以说的时机,她缓缓道:“无父无母,长的周正,身份低微一些,不需要他养家糊口,我也不必给他生子,我要在外赚钱,他尊重我,与我互利互惠即可。”
“宋阮,你问我难不难过,但细想想,其实我的难过,不单是太子要娶妻,它还来自,太子要娶宋锦瑟。”
宋窈知道,她拒绝他,就已经做好了他娶其她贵女的准备。
端木熙是贵女,宋锦瑟也是贵女。
但今晚,若惠帝这道口谕,是让端木熙做太子妃,她至多就是难过。
她难过,她与君晏再没有半点干系。
可刘茂才宣读口谕,让君晏娶宋锦瑟时,她产生了一股很大程度上,自己都压不下去的委屈。
君晏明知道她与宋锦瑟不合,却还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选择了宋锦瑟。
她知道她在用情感绑架一个和她不相干的人。
她的难过,像是刚分离互不来往的情人,需要一个过渡的时间,这十分合乎情理。
可委屈,却是极其不妥帖,不妥当的东西。
这种突如其来翻搅的委屈,冲破了宋窈的道德,让她羞于启齿。
宋阮沉默了一瞬,她将脑袋放在枕头上,眨巴着大眼睛,“窈窈,我娘总说你看事情比我通透,聪明。可我如今却觉得,通透也不太好。”
“男子娶妻,女子嫁人,大多数夫妻在新婚前都不知道对方的容貌品性,掀开盖头,便有了后半辈子的荒唐。像你与太子这般,其实是很少见的,若是我,我喜欢他,便不考虑那些,直接嫁了。”
“可你嫁过去,要是他父母不愿你抛头露面,不愿你经营生意,只想你替他守好他的产业呢?”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宋阮揪着帕子,“便是有,我总觉得,好事多磨,世上能有多少感情是顺风顺水的,哪怕话本子里的男女,都是经历磨难才在一起的,我和他的爱能战胜一切。”
“可若他不爱你了,另娶旁人,你手中无权无钱,你膝下稚儿嗷嗷待哺,你父母兄长皆不在人世间,你求助无门又只能跪在他身前祈求他的怜悯呢?”
宋阮道,“但我瞧着太子,不似那种人的。”
“他觉得不似,可他作为上位者,会娶宋锦瑟,一辈子那么长,就连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宋窈叹了口气,“就像我骨子里也有劣根性,我想要一个仰仗我生存,能听懂我话的男人。哪怕有一日,他真的触犯我的底线,也该是我让他从我的府宅滚出去,而不是求在他面前。”
宋阮躺在床上,宋窈的话,让她觉得是有几分道理,又觉得有几分不甘,踢着腿,“说来说去,我觉得你都在说,别人不可能忠诚,喜欢你一辈子。可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呢?你为什么觉得,别人一定会背叛你呢?”
宋窈愣住。
宋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就像我,窈窈,我长的不如你,才学不如你,可我就觉得,我肯定能遇见一个一辈子只对我好的人。”
“我遇见他,他对我好,我喜欢他,我就是想把我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
“你说太子可能会喜欢上别人,为什么不想,或许太子也会害怕,你这么好看,这么有钱,未来也会有许多人,想做你的面首呢?”
宋阮看着宋窈,“我就是觉得,人活一辈子,总不能都因为害怕那些不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就不去喜欢一个人吧?”
“何况,就算你有了钱,有了权,可将来我和宋衍之,还有太子,我们有了自己的家,你却只有你自己,那你要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宋窈被宋阮问住,张张嘴,“我可以活的很好。”
“可你的好,就像是一种趋利避害。如果照你的说法,人生下来就是要死的,那我们何至于活着呢?你要钱权是要与人斗,可你不可能和人斗一辈子啊,你也会孤独,就像我偶尔也会觉得孤独。”
宋阮撑着脸,“窈窈,我娘和我说,人只有体验过酸甜苦辣才不算白活,不然下了地底下,都是要被其他鬼笑话的。”
宋窈说不上话了。
她厢房的门被敲响,二人寻声看去,白氏盈盈笑着,“窈窈,天黑了,阮阮话多,打扰你休息,我带阮阮回去。”
她去扯宋阮,宋阮还挺不乐意走的。
还想再说两句人生体会。
却被白氏瞪了一眼,她老实了。
跟在白氏后面,“我和窈窈正说话呢。”
“说说说!”白氏去拧她的耳朵,“净瞎说!”
“我怎么瞎说了!”
白氏去点她的脑袋,“你从小生下来,我和你爹就把你当眼珠子护的,你想做什么,哪怕做错了,也很少有人说你做的不好。窈窈和你不一样。”
宋阮:“哪里不一样?”
“她生下来,就等同于养在后娘手底下的。”白氏跟她说,“她没有被养歪,已是不易。她情感的来源是你三伯母,你不能教她,让她和你一样,没有顾忌的去做一件事情,这对她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可是娘,”宋阮低着头,“正因为没有人教她,我不才更应该告诉她吗?她不必有那么多顾虑,她是值得被人喜欢一辈子的。”
白氏愣了下,好久才回神,扯了抹笑。
“娘你笑什么?”
“娘只是觉得,你长大了,懂事了,比起娘,你活的更明白。”
——
与此同时,太子府内。
马公公给各府送完请帖后,匆匆赶回,将黑色的瓷片放在君晏的案几之上,“殿下,药寻来了。”
君晏抬眸,“能融于酒?”
“能的,无色无味,药性也照您的吩咐,没用那么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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