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崔宴仿佛霜打的茄子,焉了下来,目光急转。

    他转头看向崔衡:“兄长都还没定亲,我怎么就结亲呢?这也不符合规矩啊,要不兄长先结?”

    崔老夫人气笑了:“我到不知道你是这样重规矩的人。”

    平日里浪荡纨绔,最是讨厌规矩,现在为了晚点结亲,便扯出规矩来。

    不过崔衡与崔宴年龄一样,婚事却是也该考虑起来了,崔老夫人话锋一转:“衡哥儿的事情你不用管,我自会催促你们母亲,宴哥儿你也安安心心的,筹备婚礼。”

    崔衡面颊微红,眼睫低了些,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是。”

    崔宴闷闷不乐的垂下脸,拖长了调子:“哦~”

    崔老夫人靠在迎枕上,目光略过崔衡,满意颔首,再看崔宴,顿时好气又好笑:“去去去,你们下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

    兄弟两个就拱手作揖,慢慢退下,向外院去了。

    紧赶慢赶来的杨嬷嬷给老夫人续了一盏茶:“三少爷还小呢,还不晓得娶妇的好处。”

    “哎,你就是偏帮他说话,宴哥儿衡哥儿一样大的年纪,衡哥儿年纪轻轻,诗书礼仪哪一项不是上下交相称赞?我以前怜惜宴哥儿身子弱,最是心疼,所以对他放纵了些。哪想到养了个好玩的性子。”

    “如此下去,以后就容易荒废了,还是需要早些让王家姑娘进门管管他的性子才好。早日规劝他上进,省的让我来,我也狠不下心管他。你看看淮阳府现在传的什么名声?”

    崔老夫人叹息着说。

    杨嬷嬷笑:“三少爷年纪小,好玩些也是正常的,这娶了三少奶奶,那肯定就不一样了。更何况三少爷嘴甜又会哄人,又知冷知热,聪慧伶俐也不在二少爷之下,才让老夫人最是宠他,奴才们也敬着。这等三少奶奶进了门,三少爷上进了,外面的名声自然也会变了,老夫人实在不必为此操心。”

    老夫人就欣慰笑笑,又被伺候着进了内室,慢慢睡去。

    这边两兄弟相偕着去外院,崔宴连连叹息,见崔衡只是笑着不接茬,只能主动凑过去:“哥,你说那个王九姑娘真到淮扬府了呀?”

    崔衡点点头。

    崔宴又问:“哥,那你说要怎么才能解除婚约呢?”

    崔衡摇头:“你与王家姑娘是父母自幼定下的婚约,怎么能说解除就解除?解除了你让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嫁人?你以后还能见王伯父王伯母吗?”

    崔宴烦躁的跺跺脚:“可是我又不喜欢她,也没见过她,万一她貌丑无颜怎么办?而且我可是听说了,王家的姑娘最是死板不过,我可不想一辈子和一个木头人待在一块儿。”

    崔衡看他一眼:“王家的姑娘虽说最重规矩,但也最是秀外慧中,让百家求娶,更何况王家伯父母容颜清俊。你能和王九姑娘自幼定亲,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羡慕你呢。”

    崔衡的声音不急不徐。

    崔宴却更加烦躁了。他眉头紧锁:“我又不想要这样的羡慕,我不能退婚,那我让她退总行了吧。”

    话落,他招呼着小厮书文和长瑞,快步离开了。

    崔衡略停了停,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拐角,满身烦躁的气息都快要溢出来了,又想起他最后气急说的话,不由得也皱了皱眉。

    “二少爷?”长随书亦唤他。

    崔衡眉头舒展开:“你最近盯着三少爷一些,若他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尽快来禀,然后……”他犹豫了一下。

    “你悄悄查一下三少爷反常的原因是什么?”毕竟以前提起婚事不咸不淡的,怎么忽然就烦躁起来?

    “是!”书亦应声。

    王家后院,九娘由着几个丫鬟给她束了垂鬟分肖髻,配烟霞色烟纱散花裙,一路去了母亲王大夫人的院子用膳。

    王大夫人出自世家顾家,家学渊源,本身才华横溢,平日里更是随和性子。

    九娘是她最小的一个女儿,也是大龄产女,最是心疼,但小女儿从小在京城长大,侍奉祖父母。其他儿女,嫁人的嫁人,读书的读书,平日里一年难得见一次,这次小女儿回淮扬府准备婚事,满腔母爱总算是有处可去了。

    听见小丫鬟打帘的声音,她忙站起身来,就看见一身鲜妍的美貌少女,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

    “九娘。”王大夫人高兴的唤她,迎了过来。

    “娘。”少女行了一礼,身姿袅娜,行如流水。看的王大夫人是又骄傲又难过。

    骄傲小女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也长大成这样出色的模样,也难过于这些年的从未陪伴。

    母女俩样貌相似,都是明艳妩媚的美人,只是王大夫人历经岁月,雍容华贵。少女则遗传了王家的独有的一双灼灼桃花眼,容颜更上一层楼。

    “坐下用膳吧。”两人相携着坐下,用了些膳食。然后漱口净手,挥退丫鬟仆妇,移步到一边的榻上说话。

    “你见了如何。”王大夫人开门见山,问起女儿对未婚夫婿的观感。

    九娘也不避讳:“之前从没见过,只听过些诨名,今日见了……”

    她摇摇头:“仿佛还是个孩子似的,轻易就被人哄了,一方面识人不清,一方面也没些防备城府。出了事不思因果,立马回来找场子,被激怒以后一对二当街就打了起来,拳脚学的也马马虎虎,年少气盛,不自量力,还冲动易怒……天真赤诚的很。”她总结道。

    王大夫人就笑,也有些忧虑:“你这孩子,出去一面,还识起人来了。只是……小时候好好的孩子,怎么长大了就这样爱玩闹,我也和崔家老夫人见过,隐隐劝诫过,只是老夫人还当他是孩子宠着。这不到半年要成婚了,他还不长大,辛苦的……就是我的九娘了。”

    王九娘笑笑,桃花眼微微弯起,一片潋滟:“大不了成亲以后再慢慢长大就好了,日子都是过出来的,崔家名门望族,知根知底的。崔伯父也是个严苛的,应是差不离。”

    王大夫人就叹口气,不说话了。

    这门亲事是两位老爷当时做同年时感情甚笃定下的。孩子小时候多招人稀罕啊,结果长大了,却又成了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她这时候就想把定下婚约的王大老爷王瞻给喊过来骂一顿。

    “你这才回淮扬府,舟车劳顿的,今日又出去,想必累的很,你今日就早些休息。待休息好了,娘领你好好玩玩淮扬府。”王大夫人摸摸女儿的头发。

    “真的吗?”九娘目光一亮。

    她在京城长大,只小时候在淮扬府住了一段时间,也没出过门。对淮扬府好奇的很,毕竟淮扬府的富庶繁华,整个大楚都是清楚的。

    王大夫人失笑:“娘还能骗你不成。”

    九娘就弯了弯唇,亲昵的搂上王大夫人的手臂蹭了蹭,显出少女的活泼来:“那娘亲,我要快快回去歇息了。”

    “去吧去吧!”王大夫人挥挥手,放她走了。

    待女儿背影远去,身边亲密的嬷嬷换了盏茶,王大夫人悠悠的叹了口气。

    九娘风尘仆仆从京城回了淮扬府,虽然一路养尊处优,但确实旅途劳顿,休息了好几日才缓过来,身边的丫鬟更是。

    待反应过来,王大夫人已经给提前准备精致的院子再按照女儿贴身丫鬟的口述,按着女儿喜好,又捯捞一遍了。

    之前吩咐掌事嬷嬷做的四季衣衫也添置了不少。

    这下整个淮扬府都知道,王家在京城长大的九娘子回来了,并且备受王家府邸上下宠爱。

    因为未及笄出阁,也不好办什么接风宴,淮扬府有交情的人家都各自随了一份礼,算是接风,然后递上拜贴名帖邀请函。主动打开了交际圈子。

    九娘看着一堆堆由下人登记造册送进库房的厚礼,奇珍异宝,再看看书桌上一堆帖子,不由得摇摇头。

    丫鬟青兰正在指挥仆妇们小心搬运,见自家姑娘苦恼摇头,不由得和身边的青梅笑道:“姑娘肯定是又在烦恼如何少出去了。”

    青梅也是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姑娘自来是这个性子,自己就能自得其乐了,出去一般大的姑娘不是吟诗作对,就是讨论衣裳胭脂,姑娘又不喜欢。”

    姑娘喜欢的,别的姑娘要么不感兴趣,要么看不懂,自然是能躲就躲了。

    所以京中都在传,王家的九姑娘最是贞静。

    九娘轻轻瞪了两个大丫鬟一眼,没什么威力:“这是能说的吗?那就由你们两个来想理由好了。”

    两个丫鬟就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自家主子嘛,得宠着。

    这么多礼物,一一收归,作为未婚夫婿,崔宴自然也应该随了礼的。

    九娘看了一下崔家的礼单,中规中矩,毫不出挑,但也不失礼,她微微蹙眉,然后漫上笑意,礼单的末尾加了一个突兀的蹴鞠球。

    这应该是崔宴的手笔,虽然送蹴鞠球给姑一个闺中少女……,但是想到未婚夫纨绔的性子,对待未来生活还充满憧憬的少女还是笑了笑。

    至少……是放在心上的,虽可能没什么感情,但至少准备了礼物,性子等成了亲应该也会慢慢成熟。

    九娘吩咐丫鬟:“礼单里有一个蹴鞠球。你给我找出来,我看看。”

    小丫鬟就去找,一会儿捧上来一个破旧蹴鞠球。

    编织很精美,但能看的出来,是使用过的,外面的竹编是磨损的。

    青兰皱眉:“怎么是个旧的。”

    青梅笑:“可能是崔三少爷自己用的,送给小姐吧。”

    青兰嘟嘟嘴:“那也不该送……”

    她不好议论,就没再说下去。

    九娘看看破旧的蹴鞠球,摇头笑笑:“收起来吧。”

    她想了一下:“给崔家的回礼就加一个……唔,把我调的那坛玉露春给加进去吧。上次我见他说是喝醉的?应当是喜欢的。”

    两个丫鬟就点点头应了,退了下去,在回礼单上加了玉壶春。

    青兰小声嘀咕:“小姐对崔三少爷可真好。”

    青梅颇有同感的点点头:“毕竟是玉壶春呢,京城一坛难求。”

    这边回礼到了崔家,崔宴解了禁足正好碰上回来收纳的仆妇。

    眼睛一转,直直迎了上去:“这是崔家给的回礼?”

    婆子行了个礼:“回三少爷,是的。”

    “王家来送回礼的人态度如何,回的礼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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