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珠道,“奶,正巧,我也想对你说这话呢。虽然把我们房子烧了的那些人被抓了,可他们的家人、子孙后代一样的愚昧无情、见利忘义。与他们交好,只会害了咱们自己。”
别看老婆子长着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实际上最是心软、最重情义,她得先打个预防针再说。
张婆子眼眸微微闪了闪,随之眼里满是坚决,“不错!都是些白眼狼,不要理他们。”
“嗯,奶,我这便让人把他们轰走,眼不见为净。”
甄珠抬脚往外走,张婆子又追上来,“丫头,把王大娘、冯新年、里正他们放进来吧?许久没见,同他们唠嗑唠嗑解解闷也好。”
“好吧。”这几家与甄家有交情,又没有参与作恶,倒是可以走动走动。
张婆子则去抱双胞胎,让奶娘抱小晴儿和小月儿,一并给她的老友们瞧瞧。
那副雀跃的模样,就好比得到糖果的小孩,迫不及待的跟小伙伴炫耀。
甄家添了丁,又多了两个孩子,丁财两旺,她确实有嘚瑟的资本。
甄珠笑着摇摇头,才走到走廊。
一道风姿卓越的身影,轻飘飘落在她前方,挡住了她的去路。
是苏陌。
他身穿一身白色缎锦衣裳,越发显得美如谪仙,飘逸出尘。
但甄珠只要一想起他曾经鬼鬼祟祟的掳走自己,心里头就很不舒服。
她翻了个白眼,“好狗不挡道,借过!”
苏陌微微勾唇,“几日不见,小东西你脾气越发见涨了啊。外出这么久,也不回来给我开药复诊,小没良心的,太伤我心了。”
毕竟拿了人家的银子不办事,甄珠有些心虚,眼睛四处瞟了瞟,“那什么,我这不是忙晕头了么?
行了,我待会儿立马给你号脉。只是你说话也注意些,若是惹恼了我夫君,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苏陌眼眸微闪,嘴角的笑容有些寡淡,“你哪儿来的夫君?据我所知,白兄尚未成亲啊。”
甄珠脸颊一热,瞪他,“要你管!”
苏陌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又忽然有些怅然的叹了声,“小珠儿,我要回国都了。”
祸害要走了啊?
太好了。
甄珠极力压住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回吧回吧,你的伤已无大碍,我再给你开些药便是。”
苏陌神色僵了僵: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而且,她居然很高兴!
他走了,她高兴!
他心里拔凉拔凉的,深吸了口气,“珠儿,我回去了,山长水远,想再见一面不易……”
“没事儿,有缘自会再见,无缘见也白见。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看开点,啊
?”
甄珠敷衍了句,从他身边匆匆走过。
外边吵吵嚷嚷的,她急死了都,哪有空听他在这儿吱吱歪歪。
他看着她那张好看的侧脸,从自己面前经过。
淡淡的馨香飘过。
她神色淡然、目不斜视。
他用很大的意志力,才克制自己不去牵她的手。
只唤了一声,“珠儿……”
有不甘,也有淡淡的不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
或许他习惯了被女子追捧,乍然遇到一个对自己冷淡的,心里落差太大,一时接受不了?
不。
不仅仅这样。
他是想吸引她的目光,但更多的是,想要与她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她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他忽略自己的身份,卸掉肩上的重担和心里的压力,与她百无禁忌的斗嘴,心情就会很好。
可惜……
苏陌收回目光,叹息了一声。
若她还未有心上人便好了。
或者说,她的男人不是白衍,该有多好!
是别个男子的话,他还能想法子抢走。
但白衍是战神,武官之首,今又为异姓王,不是他能动的。
……
门外直挺挺的跪着一群人,以妇孺居多。
但是,其中不少人有怨言,有的小孩跪疼了膝盖止不住哭闹,一时间吵闹不休。
门房和管事等没有得到主人的回复,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就堵在门口,跟两樽门神一般。
“都杵在这儿作甚?”甄珠从里边走出。
他们松了口气,忙让出位置。
那些人目露惊喜,“是珠儿!”
“快点说口号。”
“哎呀,你们别挤!”
他们推搡、紧张、慌乱,有个妇人怯生生的说,“珠儿、对、对不起……”
其他人才想起要跟着说对不起。
甄珠面沉如水,“不,你们错了,你们并没有对不起我。参与放火烧我的家人和屋子的,是你们家的家人,他们已坐牢,你们若真有心,就把赔偿款送来。”
“无须这么行这么大的礼,我无福消受。”说完她侧身退到一旁。
官府有判那些闹事的、纵火的人,给甄家赔钱的。
他们坐了牢,那理应有他们的家人出这笔钱。
那些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来负荆请罪,是想与她修复关系,好让她日后提拔的。
哪知她提到了钱。
要钱他们是没有的,要命就有一条。
一个矮胖妇人眼珠子转了转,朝甄珠膝行了两步,“珠儿,我们是猪油蒙了心,才被王富贵撺掇着去你家闹,放火也是他带的头。我知错了,我当家已经坐牢赎了罪,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
她泪流满面,悔恨又卑微的样子,令人动容。
甄珠却是躲了躲,依旧很冷淡,“我说了,你们并没有对不起我,自然没有原谅不原谅一说。”
妇人抹着眼泪,“犯错的是我夫君,那么,作为他的妻子,我也有错。珠儿,你说,我要如何做,你才肯原谅我?”
甄珠嘴角一侧微勾起嘲讽的弧度,“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把赔偿款结了,这件事便算揭过了。你若诚心悔过,又为何装聋作哑?”
妇人面色微白,尴尬的杵在那儿。
她旁边的一个妇人接口,“珠儿,男人们坐了牢,只剩我们这些妇人小孩,我们勒紧裤腰带都难挨过这青黄不接的春季,哪儿有钱给你呢?”
这话说到大家的心巴上,顿时有人附和,“就是。你心也太狠了。”
“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比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主贪官还欺负人啊!”
这些人在这儿跪了大半日,膝盖都跪肿了,本就心生怨气。有人带头,那些埋怨的话也就渐渐变成谩骂。
甄珠只觉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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