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司徒奕听到乌盈与甄玥碰面时,脸色冷凝:“乌氏这刁蛮毒妇,定然会对甄娘口出恶言——”

    暗卫沉默片刻,干巴巴地还原了现场的对话。

    司徒奕噎了一下,薄唇微抿,一个向下严苛的弧度:“她这般隐忍,必是有所图谋,想必对朕还有念想——”

    暗卫这次长长久久地沉默了。不知道怎么说,别人压根就没提起过自家老板半个字。

    自认为勘破了乌盈心思的年轻皇帝,倨傲冷哼一声,继续坐回案前批阅奏折。

    暗卫也沉默着,死气沉沉地候在一旁。

    过了半个时辰,门外有新的暗卫进来,对皇帝身边的暗卫点了点头。暗卫一号如释重负地告退,走出房门的一瞬间,快乐地踏着小碎步跑了起来。

    下班咯!好开心!

    仿佛从活在阴影下的冷酷暗卫,满血复活,变成了积极阳光元气满满的御林军!

    接班的暗卫二号却忧心忡忡,连司徒奕都透过暗卫统一批发的面瘫脸,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

    “何事?”年轻的皇帝气度沉着。

    暗卫二号偷偷打量了自家主子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不知道是不是司徒奕的错觉,属下的目光似乎有些奇怪。

    感觉带着几分……同情之色?

    笑话,会有人对一国天子感到同情吗?

    这个笑话荒谬到,司徒奕宁愿相信是自己今天办公过度,眼花了。

    他捏了捏鼻梁,暗卫二号知道这是主子不耐烦的表现,立马回禀情报:“主子……”生怕隔墙有耳似的,凑近耳语了几句,随即飞快退回角落。

    顷刻,御书房传出一声轰然巨响,惊得门外侍奉的宫人们瑟瑟发抖,惊恐不已。

    夭寿啦!从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屋内,平日沉着冷静的年轻皇帝,暴怒地一拂袖拍碎了桌案。

    他想到方才听见的内容,只觉得自己牙也快咬碎:“乌盈当真……那般评价朕?”

    “不敢有半分欺瞒。”暗卫二号头皮发麻,恨自己今天为何不是休沐,简直流年不利。

    不过,要不是前贵妃娘娘亲口所言,他们也不敢相信,皇上竟然……暗卫二号心中沉痛而同情。

    这两位,都不容易呐!

    司徒奕怒极反笑,天神般威严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一撩龙袍下摆,大步跨过碎成两半的桌案:“摆驾!”

    “去云嫔寝宫!”

    ……

    半个时辰之前。

    云嫔的寝殿未央宫如她本人一般,风格清雅,层层白纱帷幕,像闯入了一片云海,进来时还能闻见淡淡草木香。

    “好香啊。”

    千娇百媚的妃子们鱼贯而入,乌盈刚一进门,就对着空中嗅了嗅,随即转向云嫔,把她翻来翻去闻了闻,“我刚才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

    云嫔哭笑不得:“原来是因为这个,娘娘才盯着我的吗?”所以她是自己跳出来趟雷了?

    乌盈却摇摇头:“不是。”

    云嫔有些意外:“那……”

    乌盈手指随意在她肩头拂过,替她拉起滑落的披肩,整理好后才凝视着云嫔,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抿嘴轻笑:“你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神态赧然,言辞却坦荡,这种矛盾便显得分外真诚。

    对女人而言,来自同性的赞美,远比异性更有分量。何况乌盈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否则也不能艳压后宫。

    云嫔在这种真诚的目光中怔了怔,心仿佛某个地方陷落了进去,白净秀丽的脸庞微微泛红:“你、你也是。”

    温柔优雅的人自带分寸感,反而很难抵挡直球。

    云嫔对这位娘娘的印象仅限于传闻,以往她深居简出,几乎不参与后宫纷争,安居一隅,跟原身只有混在人群中打过一次照面,行礼后便离开了。

    今日一见,却与传闻中不同。

    阳光破开云层,落在草地浸润万物,为初春微寒的时节带来一丝暖意。

    云嫔带她们在花园坐下,宫女泡好了茶奉上来。乌盈端着冒热气的茶盏,惬意地吹了吹,惦记着话本子没看完的妃嫔有些发急,忍不住开口:“臣妾进宫年限短,无甚旧事可叙,先走一步……”

    听到有人打开话口,其他妃子也纷纷坐不住,找各种理由想走。

    “各位这么急着走,想必是宫中有要事吧。”乌盈一时敛了笑,捧着茶盏的手放下来,她盯着盏中飘浮的茶叶,目光怔怔出神,“真羡慕你们,还有所牵挂。”

    能跟着来喝茶的都是放弃宫斗的咸鱼选手,只是想回宫躺平而已,听到她说“要事”,都有些心虚。

    又看乌盈一脸低落,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黯淡无光,瞬间抽去了先前的精气神,像耷拉着耳朵的波斯猫,想到她如今的处境,众人有些不忍:“倒也不是……”

    说起来,大家都是女子,又没有竞争关系,她们后面才进宫的,品阶又不高,根本没有跟原身对线的机会,对乌盈没什么特别的观感。

    此时看着这个传闻中嚣张跋扈权势滔天的前贵妃,如今一朝沦落,接触之后也不似传闻的那般刁蛮,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同情之感。

    她因为这张脸得到了皇上的殊宠,又因为这张脸失去一切,情窦初开全心全意投入的感情,原来只是一场不属于自己的幻梦。

    有些东西得到了又失去,比从未得到过更残忍。

    这种事情落在谁身上都会崩溃,难怪乌盈性情大变。

    众人在同情中,自动脑补了乌盈变化的原因,认为非常合情合理。

    乌盈不知道她们内心所想,用杯盖撇了撇浮沫,目光注视着茶水,波光盈盈的眸子哀色弥漫,轻叹:“这是江南春吧?的确是好茶,曾是我最钟爱的品类,皇上为了我,将此茶定为御贡之品。”

    众人闻言想起了当初她冠宠六宫的盛况,确有此事。

    难道她是来追忆往昔凡尔赛的??不由有些无语凝噎。

    “后来甄妃回来了,她不喜此茶,皇上便将天下所有的江南春销毁,宫里仅剩的也随意清理,”乌盈自嘲地笑了笑,“连一饼也未留给我。”

    她脸上的哀伤太过真切,妃子们感觉胸口闷闷的,包括云嫔在内,得过此茶赏赐的妃子们,心里都非常不爽。

    皇帝什么意思,不爱就罢了,还拿库存来打发她们??就为了讨甄妃欢心?膈应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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