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蒙大赦,陈愢麻溜地滚了。

    许观哲虚弱地动动嘴角,想要道谢。只他一有动作,牵连到胸口,又是一阵疼痛,脸更白了。

    “哎,你别动,别动,我去给你寻大夫!”许观哲这模样看着就不好移动,陈棣来此处偷懒,并未带下人,陈愢一走,此处只剩他们二人。

    许观哲并不敢十分麻烦眼前这个少年,在此之前,两人本无交集,但这不妨碍许观哲知道,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有多煊赫。

    连国子监头号小霸王陈愢在他面前都得毕恭毕敬,这个人的身份,许观哲立即便知晓了。

    他早就忘了拜师礼当天两人短暂的目光对视。像他这样的小市民,在国子监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些世家公子身边的仆从。

    为了在这样的环境安稳地生活下去,像许观哲这种身份的人,也有他们自己的生存法则。

    比如入国子监的第一天,他就被学长耳提面命地教育了半天,什么样的人物可以结交,什么样的,见到最好绕着走,敬而远之,夹着尾巴老实做人,惹不起躲远点。

    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才能让他们活得更久,陈棣显然就是最需要他们躲远点的人物。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他们小市民惹上,可能就是杀身之祸,便是国子监内不好动手,出去了也不会安全。

    就像今天,明明如果放在别的监生身上,就是好好道歉便能了事的一件小事,就差一点要了许观哲的命。

    如果他们不是将他拖来了这间空监舍,碰到陈棣,十有八九,他一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想怎能不让人后怕。

    所以哪怕陈棣的态度与陈愢相比,不知道要温和多少倍,许观哲都不敢也不想麻烦他,他脸上还带着伤呢!这伤也是因为自己!

    他顾不得胸口疼,急忙说道:“都是我的不是,害世子爷也受了伤,心中已是十分过意不去,怎敢劳烦您再跑一趟?我且缓缓,一会自会寻了大夫诊治,世子爷还是先治治您脸上的伤吧。”

    这话有点见外,陈棣有些不高兴,但对方认出了自己,他又欢喜起来:“你认得我?”会不会他也默默关注过自己?

    陷入爱情的少年脑子里总会有些幻想,许观哲当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奇怪莫不是陈棣刚刚被打昏了脑子,怎么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自是认得的。”刚刚那些凶神恶煞的下仆可是叫过他世子爷的,能让一个王府的下人害怕的世子,国子监里除了平王世子,别无分店,许观哲虽然伤得颇重,到底还没聋,自然是听见了。

    “好好好,你莫动,莫动!”陈棣欢欢喜喜地跑开了,不一会儿便将国子监内派驻值班的老太医拽了来。

    真是拽来的,老太医着实不年轻了,停下脚步后狠狠喘着粗气,衣襟都被扯得有些开,与平日端庄持重的模样相去甚远。

    许观哲错愕,原来平王世子是个礼贤下士、乐于助人的热心肠,连不认识的人都如此相助,真真是难得的大好人啊!

    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被发了好人卡的陈棣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太医为许观哲切脉,又查看了胸前的伤,那白花花的胸口露出来,让陈棣忍不住想捂住老太医的眼睛。

    自己看中的人,怎么身子还能被旁的人看见!

    “许公子胸骨骨折,因此才会疼痛难忍,但好在并无咳嗽吐血的反应,未伤及肺腑,好生调养,莫剧烈运动,三个月应能痊愈。”

    三个月?要这么久啊?许观哲有些担心课业落下太多,他会被国子监除名。毕竟就是靠着吃苦耐劳,学习认真才进来的,三月不来,他怎么可能跟得上进度。

    陈棣脸色也十分难看,觉得刚才就那么放走陈愢,真是太便宜了!

    要有三个月见不到心上人,不是要了他的命嘛!不行,他得想想办法,名正言顺地接近许观哲才好。

    “许兄不必担心,课业方面,我会亲去跟夫子说,必会想出办法,让你在家养病,亦能跟上进度。”

    “如此......”许观哲本想说,如此麻烦世子爷,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您大可不必,对上陈棣认真的眼眸,到底没说出来如此生分的话,变成了“就多谢了。”

    养病的时光过得还算快,陈棣隔三岔五便会来家一趟,像模像样给许观哲讲课,留下夫子布置的课业,带走许观哲做好的。

    一开始,陈棣纡尊降贵的行为,让许家一家三口战战兢兢,不知如何自处,时间一长,陈棣始终如一,许观哲感谢之余,渐渐也不那么怕他,竟隐隐期待他的到来了。

    等到骨头长好,许观哲重回国子监上课,陈棣还有些怅然若失,再没有借口,与许观哲并肩而坐,如此亲近了。

    这一次,倒是许观哲主动寻了他来:“蒙世子爷悉心照顾,哲终于痊愈,内心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不知世子爷可得空,哲想下学之后,请世子爷吃杯水酒。”

    本世子爷太有空了!

    陈棣高高兴兴地应下来,一天的时间,都不知如何度过的,满脑子都是下晌的邀约,连别的朋友唤他都听不到,更别提听夫子讲课了。

    惹得夫子连连看他,不知世子爷傻笑个什么劲,前几个月努力学习,每节课都一丝不苟的那个世子爷哪去了?

    北城是京城里花楼林立之所,东富西贵,南贫北贱,操贱业的人多数集中于此,其中就包括花楼。

    陈棣皱着眉头,不明白为何许观哲会带他来这么处鱼龙混杂的脏地儿,摘星楼可是京城有名的小倌馆,难道是他心悦于许观哲之事,被知道了,对方特意过来恶心他的?

    不不不,许观哲是君子,如何会做这样的事?那么,这是试探?对方也有意于他,却怕冒犯,不敢言明?

    陈棣眸子亮了亮,随着许观哲一同进了摘星楼。

    “两位客观请随奴家来。”楼里比想象中安静,陈棣没有多说,跟着指引的龟奴,进了一间花厅,许观哲微笑地打发走了龟奴,请陈棣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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