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将近, 街道上已经隐约浮现出了几分新年将至的氛围,一些商家已经将带着年味的装饰摆放在门口和店内,与此同时, 诸伏景光终于得到了一个同安室透碰头的机会。
其实这么做并不安全,诸伏景光清楚做出这个决定的上级们也背负着压力,但是他真的迫切地想要寻求到一个机会去告诉好友一些事情, 那是一个唯有他们两人才能真正理解的话题, 只有曾经身为清水清的下属的人,才能真正理解那个人某些看似无厘头的行为。
作为奇迹般地几乎是全身而退地脱离了组织的前苏格兰威士忌, 诸伏景光已经被周密地保护了起来, 毕竟过去卧底成功撤回后又被追击暗杀的先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血的教训哪怕发生过一次都已经超额。
实际上警方目前是拒绝让他独自外出活动的,更何况是去见同样进行着危险的卧底活动的安室透,但是他不抱什么期望地第三次提出申请时,隔天竟然奇迹般地通过了——虽然上级再三嘱咐他要时刻保持警惕,有任何异常都要迅速撤退,同时要求他进行一定的易容和伪装。
诸伏景光知道一些情报大可以交由公安方面的渠道代为转达,他不是不信任并肩作战的同僚们, 但是这次状况不同,有关清酒的这件事,必须由曾经身为清酒的下属的他才能讲得清,也只有同为清酒的下属的zero才能真正客观地理解。
他们在一处没有监控的巷口碰面, 这是公安方面同安室透早就计划好的一次接头, 唯一的变数不过是临时将接头人更换为了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很清楚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也明白上级们又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而他要做的不仅是将他想要传递的情报传达给好友, 同时也要将新的情报完完本本地带回。
安室透面向着街道那边, 他戴着耳机,耳机中却没有放音乐,背靠着墙壁无所事事地摁着手机,仿佛不过是一个在街边打发时间的普通青年,或许唯一同路上随意抓来的一个人不同一些的点,只有他那张无论怎么看都是个池面的脸。
在不易被人察觉、光线不佳的巷口内侧,带着棒球帽的中年男子指尖夹着烟,帽檐和微垂的头很好地掩盖了他的口型,男人颓废地倚着墙,嘴唇微动:“zero。”
一直埋头于回复邮件的金发年轻人按着手机键的手指顿了顿,但几乎是下一秒就又恢复了原本的流畅,低垂的灰紫色的眸子里快速晃过一抹惊喜,青年仿佛只是随着输入邮件而自言自语地念道:“……hiro?”
熟悉的称呼就是久别重逢后最好的寒暄,所有其余的话都是赘述,他们不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地开始了一场在外人眼中毫无关联的“对话”。
“是他放我走的,而且没有提出任何要求。”
他们都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
这是一场已经在心中模拟过的对话,诸伏景光知道他们待在一起多一秒,彼此压在身上的危险性就多一分,所以话语间几乎不加任何铺垫,十几年的相处,他自信于好友能够跟上他的思路。
“他和一个叫伊佐苍的警官有联系,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但是话语间表现得相当熟稔……这段关系里应该是清水清占主导,伊佐苍似乎有所退让。”
“我没能查到伊佐苍具体有着怎样的身份,向上级追问后往往也是不了了之,告诉我不要纠结于此。除此之外,我发现我提交上去的报告里关于伊佐苍的部分也被人为抹除了,在向上询问后,上级给出的回答依旧是让我不必再关注这些事情。”
“总之……如果不是伊佐苍本人的权限相当高,那就是站在他背后的人权限很高。”
上级让他不要深究,但是他怎么可能真的做得到就这么放任不管,伊佐苍一定在清水清、组织、警方三个方面中起到了某种特殊的平衡作用——清水清厌恶这个人的同时却又在某种程度上信任着他,伊佐苍在警方拥有一定的地位,警方知道伊佐苍和清酒的关系却默认他保持联系,那么组织呢?在组织里伊佐苍是否又扮演了什么特殊的角色?
诸伏景光有一种预感,只要死死抓紧关于伊佐苍的这条线索一直走下去,那离拨开清水清背后的那团迷雾的那天就不远了。
十二月七号的夜晚,他最终选择了跟着那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离开,他当然不信任那个自称伊佐警官的人,甚至比起伊佐苍他说不定更愿意相信站在另一立场的清水清,但是在那种情况下他已经别无选择。
随后对方一路把他送回了警视厅伪装经营的一处站点——在执行卧底任务之前,他曾经在此进行过多方面的针对性训练。
能知道这个地方,本身就已经代表了一些东西。
他在路上向那个自称伊佐苍的男人提出了诸多问题,但无论是在他情绪激动时还是逐渐冷静下来后,对方始终只是保持着微笑一言不发地开着车,只有在红灯亮起时才会出于礼貌一般地转头看向他,那种仿佛是用尺子量出来的弧度做出的笑容让他从心底生出一股恶寒。
犯罪组织的高层和警方的某个地位不低的警官,两个立场绝对对立的人为什么会如此熟悉,他甚至能在那两人的对话中清晰地捕捉到伊佐苍对清水清的一丝讨好和无可奈何。
伊佐苍,那个笑面虎一般的男人,究竟与清水清之间掩藏着怎样的秘密?
“另外,他说他一直都知道我是警察……早到从训练营相遇的第一天起。”
诸伏景光毫无隐瞒地将那天在天台上的经过撰写成了报告提交了上去,即使关于伊佐苍的部分最终被模糊处理了,但毫无疑问的是,清酒那晚的做出的事足以让所有知情人陷入沉思。
有观点认为清酒所说的诸伏景光的警察身份从最开始就已经暴露不过是在那种情况下的信口胡诌,大概率只是随口说几句话用于扰乱军心。
诸伏景光此次的卧底任务在初期顺利得难以置信,清酒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的确举足轻重,但是要说清酒在见到诸伏景光时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多少还是让人无法接受和信服。
如果早就知道这个人其实来自警方,那么又为什么要把他真正带入组织又赋予他更高的地位和权限,清酒口中的这种情况无论从哪方面深究都经不起推敲。
但是诸伏景光认为清水清没有说谎。
然而当他表达这一观点时,其他同事和上级询问其缘由,面对那几双注视着自己的困惑的眼睛,他无法为自己的坚持给出一个足以说服所有人的解释。
他无法用“因为清水清厌恶谎言”“其实清水清并非一个善于计谋的人”之类的主观臆断去说服身边的人,这种话的说服力太弱,弱到如果他设身处地地站在其他人的立场去看,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那种没有根据的解释。
“他说他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已经知道我是警察,很多人认为他只是故意这么说说罢了……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的任务可能从一开始就失败了,但是,zero,我认为他没有说谎。”
安室透敛着眸子摘下左耳的耳机,借动作的掩饰,他平静给出自己的观点:“那个人从不说谎。”
诸伏景光微微笑了笑,这就是他一定要亲口同好友说这件事的原因,只有真正与清水清接触过,才能理解在他在关于这件事上的固执。
因为那个人是清水清,那个人的脑回路因为过于简单而显得复杂,但其实复杂的是他们心中的多重猜测,那个人不会说谎,也拒绝去深想,所以只要代入最简洁直白的思路,反而可以更好地探寻到结果。
“他提到曾经从我一些无意间的动作上看到了来自警校的痕迹,zero,你也要注意。”
他不知道为什么清水清会对警察如此了解,即使他的搭档曾经是来自警方的卧底,即使那个银发青年生性敏锐,但是能从一个人身上不经意间的某个动作就不带丝毫犹豫地判定那是警校的痕迹,这种能力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的。
清水清过去一定还与警方有什么更多不为人知的关联,而伊佐苍说不定就是那个突破口。
安室透微愣,皱眉认真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诸伏景光看了眼表盘,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没忘了另一件正事,转而问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协助或者让我传达的事情吗?”
“最近组织里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话题还停留在苏格兰威士忌叛逃上,但是没有太多人敢光明正大地提起……你知道的,毕竟他还在,没什么人真的敢迎着他的枪口乱来。”
安室透说着说着,突然沉默了一秒,还是选择将剩余的那段话咽回。
其实最近还有一件比较反常的事情,那就是清酒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或者说,自从苏格兰威士忌叛逃的那一晚后,他就再也没能见到过清酒,天台的那面就是他对清酒最后的记忆。
他尝试去调查,但是最终并未得到任何有关清酒究竟在做什么或是在执行什么任务的情报,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和那个银发青年百分之百地断联,但是在这个紧张的时间点发生这种状况,一种不好的预感始终萦绕在他心头,就好像要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安室透把那个不确切的猜测扔在一边,不准备用自己的某些无厘头的预感为好友增添压力,总结道:“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名为伊佐苍的男人,我会在组织里尝试挖掘一下是否存在关于他的踪迹,至于另外一边,就要辛苦你了。”
“我会的。”
安室透一边将左耳的耳机重新戴上一边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双手插着兜,留下一句话后迅速掩入人流,眨眼之间便失去踪迹。
听到那声祝福,诸伏景光微愣,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转身退后几步消失在窄巷里。
“也预祝你新年快乐,zero。”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新年将至的喜悦感四处洋溢,在不为人知的暗影中,有人正为了击退黑暗而负隅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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