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闻言对视了一眼,年长一些的那位便慢条斯理的的道:“这话原也不该我们这些老家伙开口。族中的事,我们也多年都未曾插手过了。清哥儿从小就聪明,就连族长都一直对清哥儿赞不绝口。这段日子秋家在清哥儿手上也一直都没有行差踏错半步。依我之见,这件事便交由清哥儿拿主意吧。”

    旁边的几位族老都附和着:“是这个道理,清哥儿办事我们还是放心的。”

    秋源清恭敬的低垂着头,唇畔的笑意却渐渐加深,口中直称:“不敢,是小子托大了。”

    转回身,对秋源明夫妇道:“既然族老将此事交给我来发落,那我便说说我的意思。那位忠顺亲王的威名,我想即便我不说,大家也都清楚。那是个真正骁勇善战的人,威名赫赫战功彪炳,即便是天子都要礼让三分的。我又听说过,这位忠顺亲王是个十分护短的,对他的王妃非常爱重,相比大家也都知道忠顺亲王曾为了王妃抗旨的事。

    “既然忠顺亲王如此厉害,王妃又如此得他的喜爱,咱们还是不要与他们为敌才好。这一次原本就是飞珍调戏在先,也不怪忠顺亲王的安排的侍卫下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必要因为一个人,开罪了整个忠顺亲王的一派。”

    秋源明夫妇一听,当即就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飞珍就白吃亏了不成!”

    “还请两位不要忘了秋家的规矩。但凡子孙行事,一切都要以家族利益为重。现在明显为了飞珍一人就去开罪忠顺亲王一派是不智之举,那就是要忍下才是,何况这件事本来也是飞珍做错在先,即便吵嚷开来,事情也怪不到忠顺亲王妃身上去。到时还要让所有人都在背后说嘴,秋家的脸往哪里搁?咱们秋家在剑川百多年传承,脸面难道也不要了?二位为人父母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还请宣先考虑家族利益才是。”

    秋源明被气的浑身颤抖,他就知道秋源清不安好心。这是在逼迫他放手呢!

    可秋飞珍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被人害成了那样,别人可以不在意,他这个做爹的能不在意吗?什么家族利益为重,平日这些人挖家族墙角的事情难道做的还少?别人杀人放火都使得,出了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偏落在他们家就不行?

    秋源明冷笑数声,甚至懒得去与秋源清争吵。

    这人虽然掌握着秋家的权力,俨然有要继承秋家族长位置的意思。可族长毕竟还在闭关,他也是个次子而已,他又不是族长,凭什么站出来指手画脚?

    鄙夷的蔑视面前这些族老。

    人若是不自私,狗都能改了吃屎!这些老东西还不都是见风使舵,捧着秋源清说话?这是眼看着秋源清有可能是下一任的族长,才会如此的逢迎奉承!

    秋源清见秋源明不再争辩,便当他是与族老一般屈服了,自信一笑,恭敬的与族老寒暄了一番,又对秋飞珍的情况嘘寒问暖了一番,这场面才散了。

    然而秋源明回到家,见到卧床不起奄奄一息的儿子时,那难以压抑的火气就在一次冒了出来。

    听着老妻的呜咽声,秋源明心烦意乱,手上紧紧的握住了白瓷茶杯,骨关节都因用力而渐渐泛白。

    秋源明咬着牙,从鼻子里重重的哼出了一声。

    什么忠顺亲王妃,别人不敢开罪,他会惧怕?他自己亲儿子的仇自己若不出手,难道还等别人!

    **

    秦宜宁这厢与众人一同在临近与他们的新站住下,晚上洗漱过后,秦宜宁却也不敢轻易放松下来。

    寄云和冰糖都和衣与她躺在一张榻上,三人都没有睡着。

    “昭哥儿和晗哥儿这会子不知如何了。也不知乳母照顾的用心不用心,这么小的年纪,跟着颠簸行走,怕是不适应吧?”秦宜宁的声音又低又柔,充满了浓浓的担忧。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最先想到的总是两个孩子。

    寄云笑着安慰道:“王妃不用担忧,太夫人和老夫人做事您还信不过?况且乳母都是最有经验的哥儿身边又最得力的人在,您不必担心。”

    秦宜宁点点头,心里也知道是这个主意,可担忧是常态,想过了孩子,便又想逄枭,也不知道逄枭现在顺利不顺利,平南军暂且压住了,可尉迟燕也未必就肯消停。

    现在进了剑川,进出都要凭牌子,传递外界的消息也变的困起来,可以说他们这一行已是被被迫与外界切断了联系。

    所以,朝堂之中最新发生的事她不得知情。她这里的情况想传递给逄枭知道,也是不得其法,这样的处境着实令人心慌,虽然平日与逄枭之间传递消息也要等上一些时日才能实现,可也比如今的处境要强的多了。

    秦宜宁脑海中都是最近发生的事,辗转反侧之下根本无法入睡。也不知熬了多久,身边的寄云和冰糖都不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她也被气氛感染,眼皮逐渐沉重起来。

    就在这时,秦宜宁忽然听见窗外似乎传来有人走动时的脚步声。

    只是连日来的疲惫袭来,在她终于闭上眼陷入睡眠之后,想要清醒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秦宜宁感觉自己睡的很暖和,就像是在逄枭身边时,枕着他的臂弯窝在他怀里,又踏实又舒服。她仿佛听见逄枭沉稳的心跳声,还能闻得到冬日里外间炭火燃烧时淡淡的味道。

    “王妃,王妃!”

    忽然有人推了她一把,秦宜宁猛然被惊醒,眼前映的便是一片橘红色的火光。

    穆静湖紧张的站在床畔,将湿润的手巾撕成四份,“捂着口鼻,走水了!快,跟我出去!”

    寄云和冰糖也是刚被叫醒,面对这突然而来的场面都有一瞬间的慌乱,接过来帕子就捂着口鼻。

    穆静湖这厢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拉过秦宜宁就往外冲。

    既然答应了逄狐狸,秦宜宁的安危就是他的责任,穆静湖是绝不会允许秦宜宁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任何危险的,宁可自己丢了性命,也不能让秦宜宁出事。

    外面的火势正旺,栈里人头攒动,到处有人高声大吼:“走水了!来人啊,救活啊!”

    惊蛰等人这时正急着要往屋里冲,看到穆静湖将秦宜宁带了出来,二人只是身上染了一些灰尘,并没有受什么伤,待看到寄云也拉着冰糖冲了出来,大家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栈里的人忙着救火之时,惊蛰已经四处查看了一番,低声在秦宜宁耳畔道:“王妃,只有咱们的跨院着了火,其他院落都没有什么状况,可见是有人针对了。”

    “一定是那个秋家六房的老爷!”冰糖咬牙切齿,“我看着地方真是没王法了,咱们都选了临近知府衙门的地方住了,人家居然还敢纵火!他们是打定主意认为知府大人都不能奈何他们了!”

    “看那样子也是无可奈何的。秋家必定传承了那么多年,历史比北冀还要悠久,在当地已经是土皇帝了。吴知府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息事宁人只图安生度日的,哪里敢与秋家正面杠上?”

    秦宜宁与心理有些感慨,别看李启天自认为朝野中的大事小情已经集权在他手中,单只看外面的那些州府,如剑川这般只知道秋家不知天家的局面,便知道大周朝的根基还很浅着,李启天这个帝王恐怕也不是处处都能照看周到的。

    说话之时,跨院的火也渐渐的被扑灭了。

    也幸而这是一处独立的院落,院中的建筑较少,又是砖石建筑,且距离其他建筑也较远,火势才没有蔓延到别处去,一场大火虽然损失了财务,却并没有造成人员上的伤亡。

    秦宜宁这时才略微放松了心情。她知道这次的大火是冲着她来的,若是因她带累了旁人,心里又如何能过得去。

    场面此时已是一片狼藉,地上到处都有积水,灭了火的房屋还冒着黑烟,空气中都是令人窒息的燃烧后的味道。

    穆静湖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场面,心中的怒气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快要爆发出来。

    秋家人当真欺人太甚!

    当着他的面调戏秦宜宁,他不过出手教训了登徒子,竟然引来了秋家如此变本加厉的报复!

    穆静湖阴沉着脸道:“咱们还是另选一处暂住吧,我看栈也不安全,距离知府衙门近还是远都已经无所谓了。”

    “也无须如此,这城里的路咱们没有人家熟,要是去了人烟稀少处,反而事情更难办。”秦宜宁道,“咱们也没必要离开,就住在这里,我看看他们还能不能再纵火一次。这么大的火,吴知府还没出现,想来是睡的踏实了。等明日见到吴知府,我再仔细问问,这里的事情他到底想怎么解决。”

    毕竟她还有身份在,王妃被蓄意谋杀,事情可大可小,全看她怎么操作。

    一行人与店家说了一声,因为没有了跨院,他们便转去了二层的房住下。

    而秦宜宁不知道的事,在她再度躺下后,隔壁的窗户被推开,穆静湖就像一只仙鹤,翩然的掠向秋家老宅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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