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他心生退意
金渊朔找到木叶的时候,木叶正撅着个屁股在草地里扒拉着什么。
这里已经不全是毛竹了,而是一些常青树木生长的地方。
木叶砍了两根树枝削尖,将树枝插在两边,又从竹篓里掏出麻绳绕上一个圈,将两端系在树枝上,打上一个结,这个结是越挣扎将会系得越紧。
麻绳垂下来的部分刚好贴着地面,木叶从旁边扯出一些枯黄的叶子掩着麻绳,确保麻绳不会被兔子看见。
木叶整理好第一个圈套以后,抬起头看了看天,透过这些常青树木的树叶之间只看见昏沉的天,天气不知什么时候变了。
灰色的天低沉沉的,像是有一场大暴雪要来。
她得抓紧再做几个,今日如果下雪的话,雪停以后兔子一定会出来觅食,到时候这些圈套就能全部派上用场。
最好能在下雪前下山去,虽然她在不熟悉的路都做了标记,但她没有带斗笠,即使是雪花也是会把人淋湿的,她可不想生着病过年。
家里的晒着的猪肉还等着她收呢,爹娘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假王爷看到的正是在做第二个兔子圈套的木叶。
他几步蹦达到木叶身边,语气轻快:“小叶子挖到几个竹笋了?”
木叶被突然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身子往后一倾,顺手就将刚做好的圈套给扯了。
她抬起脸看着蹲在旁边一脸笑意的假王爷,一股燥郁之情从心里涌出,她丢下手中的麻绳,一巴掌拍到假王爷的身上,一巴掌未停一巴掌又起,直拍得假王爷哎呦哎呦直叫唤才算停了手。
“你……”木叶指着抱着腿直揉搓的假王爷骂人的话卡在嘴里,“你来做什么?”
假王爷低着头垂着眸嘴角向下,颇为委屈:“这不是想着你一个人上山,万一出了什么事……”
“乌鸦嘴!”木叶打断假王爷的话语,满脸气愤,“你以为都跟你似的,伤在这半道,躺那吗?”
“我没……”金渊朔更委屈了,小叶子今日从出门开始就跟吃了火药桶一样。
“你受了伤就好生在屋里躺着,休养好了,才好离开村子!”木叶一撅嘴,将削好的树枝重新插入土里。
拍了几下手上的土,再将衣服下摆上沾的土拍掉,站起身来再次物色新的捕兔点。
“哪能天天躺着啊……”金渊朔跟着小叶子站起身来,扶了一把自己的腰,“再躺下去我这腰就快不行了!”
“活该,叫你逞强!”木叶将竹篓里的东西理好背到背上,再次出发,“若没什么事,你还是先回去吧。”
金渊朔赶紧跟上,抓着竹篓的背带:“我来背我来背,我就是来当苦力的。”
木叶一侧身子,将假王爷的手松了开去,继续往前走:“莫做假好人,你要真想着替我们家好,就早些休养了身子离开,省的我们还要天天想着替你调养身子。”
“啊呀……”
木叶赶紧回头,假王爷正歪坐在地上,两根她很眼熟的木棍正倒在他两旁。
木叶气笑了。
她就单做了这两个圈套,一个让假王爷突然出声被她一只手抓没了,一个让假王爷踢到,直接缠了他将他绊倒。
假王爷一脸郁闷,看着脚上缠着的麻绳,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想他从小就在沙场过着舔血生活,每日都心惊胆战、殚精竭虑,连面目都不曾露出一刻,深怕为朝堂之上的哥哥招惹来什么麻烦。
不曾想在这偏远小山村里,却再三踩进沟里,里子面子都丢了,连一直看中的媳妇都嫌弃他身子弱,想要嫁给杀猪佬。
一时之间他竟有些悲从中来,酸涩感涌上喉间,眼睛都微微湿润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笨?”木叶笑得肚子疼,着实憋不住笑意。
他垂着眸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扯着脚上的麻绳,不再理睬笑得捂着肚子的木叶。
一晌沉默,木叶这才感觉到假王爷的不对劲来。
“怎生得不回我的话?”木叶问。
金渊朔不想答她,心下却生了些退意。
他只单觉得小叶子很好,上一世便认定了她,即使没娶了活人也将灵牌迎进了府中,为她报了仇。可这一世不一样了,小叶子没去相国府了,他只要护她一世安稳无忧便罢了,何必眼巴巴凑上前去,招人讨厌。
他甚至从未想过小叶子是否愿意。
如果小叶子贪图富贵,怕是那时就会跟相国府的夫人离去了,可是她没有,财富无法吸引她,权势也是一样。
他有什么值得她托付终生的吗?战场撕伐,连命都生不由己。
他坐在地上,手下的动作停了,思索半晌终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小叶子没有任何理由嫁给他。
……
木叶凑近了些,带着些小心翼翼:“摔疼了?”
金渊朔回过神来,偏头躲过木叶的查看:“没有,你先走吧,我瞧着天气不好,你趁这时间多做几个圈套。”他扯了扯脚上的麻绳,“我把这个恢复原状后,就下山去,不给你添麻烦了。”
木叶的心猛地一窒,假王爷向来是主动地,从不避让也从不退缩,可这偏头让过的模样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离她远去了,她不知道要不要伸手去抓。
她站起身来,有些慌张的抓着竹篓的背带,不住地退后两步:“那,那你早些下山去,切勿,切勿让雪沾了身,再受了寒。”
她说完就赶紧转身。
金渊朔看着木叶疾步而走的身影,终是低了头。
也便,早些离开罢了。
他将麻绳抽出,又重新固定好了绳结和木头所在的地方,将圈套还原。
正扯着荒叶往麻绳上丢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回过头,木叶正满脸担忧地站在五步外,两手紧抓着竹篓,从指间露出一块白布来。
“真摔破了手反倒不喊了?”木叶问。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若是那般走了,往后她会后悔。
她想勇敢一些。
金渊朔抬起手,手掌上面果然是蹭破了一块,细密的鲜血正涌出,可他却没感觉到疼,只品出些许甜意来。
只见假王爷笑起来,刚才低沉的阴霾与不快全部消失不见,他含着笑丝毫不在意受伤的手掌,只这样笑着看着木叶。
木叶被看得脸热,心头涌起一股暖流,那些缥缈的东西她好像抓在了手中,她下定决心走了前去。
“当下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帮你清理,只能先给你擦一下,包起来,你就莫要再弄些脏叶子了。”木叶蹲下身来,一只手扶着他的手,一只手帮假王爷擦着破处,“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金渊朔抖索了一下,赶紧用没受伤的手擦了眼角:“你看错了,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哭。”他躲在手后偷瞄,生怕小叶子因此瞧不起他,他是真的舍不得她。
木叶没再回话,只低着头帮假王爷擦着伤口,动作大开大合,手上却轻慢小心。
待将布条包好,木叶方才开了口:“下山罢。”
木叶站起身来,等待着假王爷站起。
金渊朔一撅嘴巴,又露出百般委屈上心头,有言难诉的表情。
小叶子还是要赶他走!
木叶揉了揉眉头,些许无奈:“我和你一起下山。”
只见假王爷眼睛一亮,像是湖泊上的迷雾突然散了开去,既澄澈又迷人,让人止不住想要看清湖泊的全貌。
他到底是谁?
怎么会晕倒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通身气派与做派都不似乡野村夫,眼里有时满是凶意,与她那相国府亲娘对峙之时丝毫不落下乘?
难道他真的是王爷吗?
木叶在心底嗤笑一声,一个王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断不该每次吃东西都如同饿死鬼投胎;一个王爷不在庙堂之上好好过着酒池肉林的生活,又怎生受了伤躺在荒野外还没人来寻。
大约是哪个戏班子逃出来,毕竟这变脸的功夫可是个顶个的厉害,那脚法连郑大屠户都刮目相看。
“走吧,你再在这地上躺下去,雪都该落下来了!”木叶跺着脚,温度下降的有些快,说话都带着些雾气。
金渊朔撑起身体,起到一半又落下去,跌坐在地上,半天再撑一次,又跌下去,湿润的眼眸微微抬着,祈求地看着木叶:“我腿麻了,起不来,小叶子帮帮我!”
木叶跺着的脚停了,总觉得这般无赖的招式她曾见过的,好像上一世,珺茹表妹就曾这样跌倒在某个王宫权贵的面前,眼泪涟涟,指着她说是她推倒的。
那时的她好生胆小,牢记谨言慎行,只立刻跪倒在地,低着头什么都不敢辩解。
那人扶起娇滴滴的珺茹表妹,却叫她五体投地的跪倒在地上,跪上个三个时辰才准起来。
寒冬腊月,天气好冷啊!
她已经做好了跪足三个时辰的准备,一个声音却让她起来。
那大约是个权势更高的人,不管是珺茹表妹还是罚她的王公贵族都哄着他捧着他,那个人随口一句的话语就解了她的困境。
那时她心下欢喜,连谢都没道,也不敢抬头打量帮她的人是谁。
“小叶子?”
木叶才从回忆里晃过神来,看着眼前伸着手朝她求助的假王爷。她递过手去,抓住假王爷的手臂,将人慢慢架起。
“很冷吗?”金渊朔靠在小叶子身上,看着小叶子有些迷惘的模样。
木叶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假王爷的手臂姿势:“没,只是想起了些事情。”
金渊朔倚着木叶,看着她满脸愁绪,空闲的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有我在,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木叶抬起头,盯着假王爷的手,半晌毫不留情地说:“有你在,我想吃兔子的愿望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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