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他来了
木叶撑着脸,眉头紧皱。
天色已经擦黑,来人背着光,看不分明。
木叶打起精神,有些气愤地大声喝到:“说了我睡了,还随意进来!”
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揭开盖子,半天没将火折子吹着,只是从外头进来的人大约因着她的话不敢轻举妄动。
木叶吹了好半晌终于将火折子燃着了,她有些控制不住手,点着蜡烛又花了好些时候。
那人就站在门边,没进一步也没退一步。
蜡烛的光微微亮起来,因着门是开的,火焰闪烁,影子也不停跃动着。
木叶着实没想到那般好喝、带着花香的酒后劲竟这般大,明明蜡烛已经点上了,她却依旧看不清眼前的人。
“出去!”木叶指了指门外,拧着眉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她又饮醉,决计不能发生这样的事,辱自己清白。
此人动了,后退至门槛之外,双手带着门想要阖上。
木叶这才满意地收回手,只不过因着急了些,她一个摆子竟当面要砸到桌子上。
门外的人几步跨进来,双手摊平在桌上。
终是因着醉酒,木叶没控制住自己的身子,直直砸到了来人的手中。
呼-吸-尽掌握在此人的手心。
木叶眨了下眼,睫毛在来人的手中微微颤动,带着心爱之人的呼吸叫金渊朔难以自持。
他想开口,却又怕听到拒绝。
是风尘仆仆的来路,是一路担心的倦意,他们已经十几日没有见面了。
金渊朔就这样半蹲在桌子边,手心是娇嫩无比的肌肤以及温热红润的……他不敢再想,怕混着纷杂的思绪他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情来。
木叶睁开眼,她已从这手心中闻出熟悉的气味,却一时之间不敢抬起头来面对。
他们该怎么开始第一句话呢?
毕竟她的头发早已断了。
是该凶狠地让他滚出去,便如同她刚才那般,趁着醉意把人赶出去,还是该趁着醉意将人留下,只当是醉酒之后的梦罢了?
她不敢,也不想面对。
但却不得不面对。
她从他的手心缓缓抬起头来,还没看到眼前的人,却当先被温润宽厚的手掌捂住了眼睛。
她微微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只能阖上一言不发。
另一只手抚了上来,仿佛怕将她碰碎一般轻轻摩挲她的脸颊,带着眷念与珍视。
金渊朔缓缓站起身来,那只蒙眼的手却从未放开,他坐在小叶子身边,抚顺小叶子脸颊胖的碎发,轻轻触过她脸上一丝丝绯红。
她喝酒了,金渊朔想,她的呼吸里都带着松花酒的香气,她可曾知道这松花酒背后的意味?
他寻了好久好久花了好大的价钱才将这小壶松花酒送到她手中,她可知这松花酒的寓意?
不知晓也无事,倘若他不亲自做给她看,即使她知道这松花酒的意味,送上再多她也不会相信。
他爱的小叶子就是这样,固执却让人心疼。
木叶闭上眼睛,身子微微后仰,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带着可有可无的暧昧,他们之间明明已经,已经结束了。
她将手撑在桌子上,想站起身来,去床上休息。
金渊朔看着小叶子这般动作,就知她想逃了。
他浅浅叹上一声,声音悠长而叫人心疼。
“早些休息,不过是……”木叶像是在劝自己,又像是再劝别人,“一场酒后的梦罢了。”
“可我……”金渊朔出声,声音沙哑而低沉,他一手抚在胸前,看着眼前好似再也不愿接受他的小叶子,“我不愿醒。”
木叶微微勾起嘴角,却不是笑:“我却不愿,做梦。”
金渊朔靠近了些,在小叶子微红的耳边轻吐:“我叫金渊朔,是一个王爷……”
对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有些不适应,木叶瑟缩了脖子,尔后装作不在意。
“同你一般来自于……”
木叶双手紧抓卓沿,探起头来,金渊朔这手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可这时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他,他竟真得承认了。
所以他才会在紧要关头伸出援手,他才会如同泼皮无赖留在家中,他才会说什么……爱……
金渊朔一时不察,小叶子的眼睛竟这般盯着他,他咳嗽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同他的小叶子打声招呼,木叶自己又调整了姿势,躲回了他手中。
啧,他在心里感叹,小叶子像个乌龟一般,这会子又缩在壳中不敢露头。
“我的父皇母后感情很好却去世的早,哥哥承袭皇位,但各方势力却虎视眈眈,为了皇权稳固,我不得不戍守边疆。”
“后来我得胜归来,接风宴上遇见了你。”
“你那时已经来了相国府,外头的传言却各个说你的不好。”
“你却像个小兔子一般瑟缩着自己,同我讨吃的。”
木叶咬了咬下唇,便知金渊朔没有撒谎,她那时饿得难受,只要相国府带她出席,她必定要连吃带拿,更在相国府人手看不见的角落里同那些吃不完的人讨要。
那时她已会看人眼色,只同那些看起来话不多,又面色慈善的人说话。
可她好像不记得她曾同金渊朔本来面目那样的人讨要过吃食,大约那时候,这人脸上便覆着其它脸面。
“我以为你是看穿我面目,被别人送来勾……服侍我的人,可你却没有露出半丝的魅惑意味。”
“后来我再见到你时,你已经划破了脸。”
木叶微微闭眼,若是这般说,她还真得记得脸划破之前的那次宴席,她脱了相国府的势力,好不容易找到个几乎没吃多少的桌子,桌前也没人,她正想上前吃个痛快,来了个长相平凡的公子哥直直坐下,开始喝酒。
她气得牙痒痒,却也再找不到这般完整的吃食与这般好的位置,只好硬着头皮去问了安,顶着人灼灼的眼神,却只好细细地吃。
不能失礼,又不能让人产生误会,她连头都不敢抬。
后来宴会进行的差不多,相国府的人都快找到她了,她实在顾不得面子,将剩下的点心用帕子随意包了包塞进胸前,赶紧起身就跑。
却听见身后那公子叫住她说了些不知所云的话,她自然没理,随意笑了笑便跑了。
“我同皇兄说了想娶你……可却正好遇到边疆战事吃紧,再回来……”
木叶握紧拳头,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竟,竟然那时候就想要娶她了……
可为什么后来没了结果呢?
木叶想大约是那位觉得臭名在外又划花脸的姑娘配不上战神王爷,又或者相国府用了狸猫换太子的招数,她从不知道这样的消息。
“再回来,你已经没了……”
原来他回来以后她已经没了啊,那这场战事真得打了好久啊。
“而我将要迎娶的人竟变成了你那表妹……”
木叶又咬上了下唇,直尝到些许血腥味,才松了嘴,她不明白为何他们永远要给那个女人最好的。
“我无力与你报仇,又迫于当时相国府的权势,将她迎回家门……”
木叶深吸一口气,这些本应该都是她的东西,可她没了眼睛,断了双腿,没了爹娘,还没了本该有的夫君。
“我只能暗自培养势力,外部与内部一起给相国府施压,就算有皇兄作为后盾,我也用了好些年才将相国府彻底扳倒……”
握紧的拳手缓缓卸了力,原来相国府倒了啊,那还真是老天有眼,他一定吃了好些苦罢。
“然后我便来到了这里,看见了你在砸玉佩。”
“那时,我也才刚回来。”木叶开口,声音微弱。
“我知道。”金渊朔点点头,他的小叶子也重生了,这是比他自己重生了都让人开心的事。
木叶抬起手将金渊朔的手拿下,眼里盈满水光,在跳跃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楚楚动人。
“半仙婆婆同我说那只是一场梦罢了,我想那真是一场痛到极致的梦。”木叶没放下金渊朔的手,她歪着头,脸颊贴在掌心上,轻轻蹭了蹭。
“可那些人还是继续出现在这里,他们还想把我带回去。”木叶停在金渊朔手中,抬起眼,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在桌上,砸出一朵朵印着火光的小花。
“连你也是。”
金渊朔赶紧摇了摇头,小叶子愿意听他解释,愿意让他挽回。
“我怕,我害怕你离着我这般远,我鞭长莫及,倘若那事再发生一次,后果我着实不敢想象。”
木叶仍掉着眼泪,只没那般伤心了:“那我爹娘呢?”
金渊朔微微躲着木叶期待的眼神,他没想过,他一心只想着他的小叶子,从没考虑过别人。
“你没想过。”木叶扔了金渊朔的手,肯定地说道。
“我……”
“但我想过了。”木叶擦干眼泪,“我愿死在爹娘身边,而不是像上一世一般。”
金渊朔动了动手指,他想牵着小叶子的手,却没了勇气。
小叶子要同爹娘在一起,他又有什么可阻碍的呢?
只不过小叶子的决定里没有他而已,只是唯一没有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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