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太子的不淡定,他显得从容许多,毕竟不是第一天入京了,有些事迟早要面对,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他设想过许多次,早已学会了镇定。

    太子难以置信地回到了主位上,目光灼灼地盯着这张与记忆中何其相似的脸,张了张嘴,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清朗。”

    “怎么会叫这么简单的名字?”

    萧清朗道:“家中长辈并不识字,我初六生的,就叫了清朗。”

    太子狐疑地问道:“你说你生辰是初六?几月?”

    萧清朗道:“十一月。”

    “表弟是除夕……”太子呢喃,捏了捏手指,目光落在他的拐杖与腿上,“你的腿是怎么一回事?”

    萧清朗:“一两年前受了点伤。”

    太子:“好不了了吗?”

    萧清朗:“不知。”

    是个瘸子其实也就不那么完美了,太子清了清嗓子,又道:“你与宣平侯府什么关系?”

    “没关系。”萧清朗淡淡地说。

    不像表弟,一点儿也不像。

    表弟没这么冷漠,表弟很敬重他,见了他总是一副很开心的样子,表弟笑起来很暖,不像这家伙浑身上下冷冰冰的。

    这是这张脸真的太像了,看到他就仿佛是表弟活过来了似的,唯一就是少了右眼下的那颗泪痣。

    太子的脸色有些苍白。

    黄公公小声道:“殿下,您没事吧?要不……奴才先带萧状元下去?您改日再传他问话。”

    太子摆摆手,示意黄公公退下,再次看向萧清朗正色道:“喜欢吃栗子吗?”

    “喜欢。”萧清朗说。

    表弟不喜欢。

    太子又道:“吃辣吗?”

    萧清朗道:“吃。”

    太子给宫人打了个手势,宫人端来一碗辣肉铺。

    萧清朗看了眼那些洒满辣子的肉铺,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如玉修长的指尖夹起一小片,慢条斯理地吃了下去。

    太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处反应。

    表弟是不能吃辣的,一点辣味都会辣得狂吐舌头,这种程度的肉铺非呛得面红耳赤不可。

    然而萧清朗吃得很轻松。

    太子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何要松一口气。

    萧清朗出了皇宫。

    暮色无边,皇城笼罩在一片橘暖的晚霞之下。

    刘全的马车停在皇宫附近,萧清朗拄着拐杖走过去,他刚上马车,发现顾瑶瑶坐在车里等他。

    顾瑶瑶靠着车壁,微闭着眼眸,像是睡着了,有些安静,有些乖巧。

    萧清朗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她柔软的唇瓣,喉结滚动了一下,赶忙移开视线,上了马车。

    马车轻微晃动了一下,顾瑶瑶醒了过来,她睁眼,看到他,眼底一下子有了光:“你来了。”

    “嗯。”萧清朗在她对面的长凳上坐下。

    刘全挥动马鞭,车轱辘转动起来。

    老祭酒最初买这辆马车时没考虑过会给第二个人用,因此空间不大,两个坐在马车里,气息很快就渗透纠缠在了一起。

    四月底的天,真热。

    萧清朗心想。

    “昨晚……我喝多了。”他说道。

    “嗯。”顾瑶瑶倒是并不在意。

    萧清朗定了定神:“以后不会了。”

    “嗯?”顾瑶瑶不解地朝他看来。

    萧清朗没去看她的眼睛,只是拽紧了放在腿上的拳头,正色道:“不会再喝多了……那样对你。”

    “哦。”顾瑶瑶失落。

    看着她眼底掠过的一丝失落,不知怎的,萧清朗脑门儿一热:“会在清醒的时候。”

    顾瑶瑶:“诶?”

    萧清朗说完自己都懵了,他发誓他原本不是要这么说的!他是打算告诉她,不会再脑子不清醒对她做出任何孟浪轻浮之举,可话都到嘴边了,怎么变成了另外一句?

    会在清醒的时候。

    这是人说的话吗?

    太孟浪了,真是枉读圣贤书!

    萧清朗一张脸突然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是要……”萧清朗实在对那两个字难以启齿。

    顾瑶瑶替他说道:“不是要亲亲?”

    萧清朗尴尬:“嗯。”

    顾瑶瑶想了想,对手指道:“那是要睡睡?”

    “嗯……”萧清朗虎躯一震,猛的摇头,“不是!”

    解释不清了,百口莫辩的那种,科考时脑子都没这么抽筋过。

    马车到家,萧清朗几乎是逃一般地下了马车。

    顾瑶瑶歪了歪小脑袋,开心地拿出自己的小本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重要日志:相公想睡我的第一天。

    -

    去翰林院报道的日子是五月下旬,在二甲与三甲进士朝考之后,国子监那边萧清朗基本不用去了,去也是办理转学手续。

    没错,进入翰林院表面是去当官的,其实还是念书,还得考试熬资历。

    顾瑶瑶没在古代上过学,不过从萧清朗给她科普的情况来看,进士们翰林院,约等于前世的公费读研,三鼎甲是已经保送研究生,并且荣幸成为国家的公务员,庶吉士是三年后还得再考。

    考上了,就是国家的公务员,考不上,那抱歉,哪儿来的还得回哪里去。运气好能谋个县令的职位,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就只能在州学或府学任教,这还得是教得好。

    杜若寒的学识摆在那里,他考上庶吉士问题不大,冯林与林成业却有些危险,他俩每日都会上门向萧清朗请教。

    萧清朗自然不遗余力地教导他们,偶尔老祭酒在这边给老太太做饭,碰上他俩也会给指导一番。

    冯林小声对萧清朗道:“清朗,你姑爷爷很厉害啊,方才那个题目,我觉得他比你讲得还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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