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员外的呼吸哽住了,他的脸迅速发绀发紫,浑身僵直,不一会儿便出现了惊厥抽搐。

    顾瑶瑶迅速从柴堆里折了一截木棍塞进他嘴里,又迅速按压他的人中、合谷、内关等穴位,直到他的身子停止惊厥抽搐。

    顾瑶瑶给他量了体温,高烧四十度。

    这种情况物理降温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他不省人事成这样,喂药也喂不进去。

    “顾大夫,他还有救吗?”小石头小声问。

    “不知道。”顾瑶瑶蹙眉道。

    这是实话,鼠疫的死亡率本就极高,他还不配合治疗,如今真是得听天由命。

    顾瑶瑶给他扎了针,先把退烧针打了,再把加了链霉素的吊瓶换上。

    就在顾瑶瑶打算找个架子把吊瓶挂起来时,赵员外突然醒了,他感觉到自己手臂冰冰凉凉的,他定睛一看,惊得直接拿手去拔:“你们对我做什么!”

    顾瑶瑶在挂吊瓶。

    小石头扑过去摁住他,奈何晚了。

    一股鲜血迸射出来,溅了顾瑶瑶满脸,从她的护目镜上滴到了她的口罩上。

    她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

    顾瑶瑶的情绪几乎是本能地暴戾了起来。

    护目镜变得血红一片,好似整个世界都成了血红色。

    鲜血的热度透过口罩烫上她的脸颊,她体内的暴戾因子开始无尽的翻涌。

    所有人都看傻眼了。

    赵员外是瘟疫患者,他的血……也是有病的,顾大夫她……

    营帐外的暗卫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其中一人一把掀开了帘子,结果就看见满脸鲜血的顾瑶瑶,他神色一变,就要朝顾瑶瑶走来。

    “别动!”顾瑶瑶抬手制止他。

    暗卫的步子顿住:“顾大夫,你没事吧?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顾瑶瑶缓缓放下手,看似平常的动作,却没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自制力。

    她冷静地说道:“你们谁也别进来,沈轩,你让开。”

    她总叫他小石头,第一次唤他姓名。

    沈轩下意识地察觉到她状态不对劲。

    “顾大夫……”他愣愣地让到一旁。

    顾瑶瑶再次在赵员外的面前蹲下来。

    赵员外被顾瑶瑶身上那股无声的冷静震慑住了,他不敢动弹也不敢吱声。

    他方才拔针时用力过猛,将血管都撕裂了。

    顾瑶瑶冷静地娴熟地为他处理好伤势,重新扎上针,又冷静地说:“药很贵,别逼我浪费。”

    她不浪费药,除非那个人死了。

    赵员外看着她自始至终没有发一点火的顾瑶瑶,不知怎的,莫名打了个寒颤!

    顾瑶瑶从营帐出来后,找了个没人地方,靠着一棵竹子坐下。

    她摘下了被污染的护目镜与口罩以及一双手套。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感染。

    她从小药箱里拿了两粒氯霉素,就地抓了把冰凉的雪吞了。

    顾家军去攻城了,整个营地只留下了一百人用来看护这些病人。

    林子里静悄悄的,然而顾瑶瑶的耳畔仿佛能听见战鼓与号角的声音、冲车猛撞城门的声音、顾家军爬上云梯的声音……

    她靠在竹子上,仰头望向晦涩无边的苍穹,脸上浮现起了一丝迷惘之色。

    有那么一瞬。

    她的脑子空了。

    “顾大夫!”

    一名暗卫走了过来,禀报道,“有人过来了!”

    顾瑶瑶一秒进入战备状态,唰的站起身来,拎起小背篓淡声道:“多少人?”

    暗卫道:“二十人,其中有几个死士!”

    看来是前朝余孽那边发现瘟疫患者不见了,特地派人前来将他们捉回去的。

    顾瑶瑶原本就做了几手准备,若是没人追来,他们就在这里等顾长卿与顾家军凯旋;若是有人追来,就换个地方。

    她至少圈了三处备用的地方。

    顾瑶瑶对暗卫道:“你们带上患者,先去来的路上的那间破庙。”

    “是!”

    暗卫只听从吩咐,不会质疑顾瑶瑶的决断。

    暗卫与一百名顾家军带上患者转移。

    赵员外这次倒是老实了,他坐在马车,沈轩将他的吊瓶拿上去挂在马车上。

    “还记得怎么拔针吗?”顾瑶瑶问沈轩。

    第一次她去寨子里时是给沈轩扎过针的,沈轩点点头:“记得。”

    “那好。”顾瑶瑶没再赘述交代,她拿上红缨枪,背上小背篓,往那群高手过来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大夫!”

    沈轩叫住她。

    “有事?”顾瑶瑶回头。

    沈轩坐在马车上,脑袋伸出车窗外,隔着口罩对她说:“你……不会有事的吧?”

    顾瑶瑶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道:“要是一个时辰后我没追上来,你们就先去月古城,找一个姓宋的大夫,他知道该怎么做。”

    她给宋大夫留了不少药,其中就有氯霉素与病毒唑。

    沈轩欲言又止。

    顾瑶瑶转过身,没入了无边的夜色。

    沈轩望着顾瑶瑶逐渐消失在了林子里的小身影,马车缓缓驶动,他的目光久久没有移开。

    那群人的动作很快,骑着马,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来到了林子深处。

    他们将速度提到极致,谁料忽然间,他们在竹林里、在雪地中远远瞧见了一道陌生的小身影。

    似乎是一个穿着深色盔甲的少年,一手抱着头盔,一手持着一杆红缨枪,少年并未及冠,墨发没能高高束起,而是只用一根淡青色发带束了一半在脑后。

    另一半披散在肩头,随着寒风飒飒飞动。

    明明还隔着很远的距离,明明少年也一直一动不动,然而所有人都从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山河之势的杀气!

    二十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勒了勒手中的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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