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环境并不好,房间小的可怜,陈设也没有现在好。每次能见到狗狗就只有早晚,又或者是她安静的沉睡,带着她身上不淡不浓的烟味和厂里的味道,偶尔有时候会有浓郁的路边摊的香味混杂着酒味和刺鼻的劣质烟味。

    她想回到以前,又不想回到以前。

    以前的狗狗那么劳累,瘦弱干瘪的像个竹竿又像个猴子。但以前的她们相依为命,她喜欢狗狗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擦身子,她什么都喜欢。

    很长一段时间狗狗身上的烟味是她最大的安全感。

    郗奕叶跟她生气了很久,一个星期都不止了,每天几乎完全没有交流,晚上睡觉也是各睡各的。

    白犬被拒绝的人都傻了,她躺在床上小心思的挪了挪,见没有动静以后又动了动,她手探过去戳了戳小姑娘的腰部,口中轻声嘟哝:“碰你一下。”

    她转而又抓着小姑娘垂在一侧的手戳了戳自己,自娱自乐道:“碰我一下。”

    郗奕叶闭着眼把手抽了回来,冷漠道:“不碰不摸,离我远点。”

    白犬啊了一声,垂头丧气道:“老婆别气了嘛,你都气好久了。”

    她壮着胆子抬手抱住她,脑袋搁在她的颈窝处,撒娇道:“好不好嘛,让我抱抱。”

    郗奕叶不为所动,她冷声道:“你再乱动滚门外去。”

    白犬哭唧唧离远了一点,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后背。白天太忙导致她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迷糊的睡着了。

    郗奕叶听到身后轻微的鼾声,转头看去。眼神柔和了些许,轻叹一口气帮她把被子向上盖了盖。

    她轻轻拍拍狗狗的身体,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动作,摩挲狗狗的睡颜,眼神晦涩难辨,声音低哑的轻道:“我养你就够了。以前是你养我,现在我能养你,不好吗?”

    她侧身撑着下巴轻抚她的身体,“为什么非要去呢?明明我可以养你的。”

    白犬正常上班,没过多久就需要加班,一连好几天都是晚上十点下班,她累的有些睁不开眼,随便洗了洗就上床沉沉睡去。

    郗奕叶仍然在跟她闹脾气,不过已然好了很多,有时会跟她说两句话,每次问到她关心她一下就能让小狗兴高采烈。

    白犬在厂里也不过一个月左右,她每天都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上班都成了煎熬,小姑娘总不愿搭理她,可她也不能天天在家啊,哪有让她一个人出去赚钱而她什么也不干的道理。尤其她们之间还有郗正他们的横沟,更不能坐以待毙了。

    她太过于心不在焉,以至于被机器划伤了手,整个左手臂血肉模糊,还是她常年在外的反应及时抽身,才避免了整个左手全部被绞了进去,剧烈的疼痛让她几近昏迷,眼神逐渐模糊,呼吸急促。

    机器很快被同事关了,她被抬进了急救车里。迷迷糊糊之间她好像听见了医生的谈话,白犬用上了力气抓住医生的衣角,声音虚弱又轻,“求你保住我的左手,我的手不能没了。”

    她没什么大要求,只要能保住手就行了。

    白犬被痛得昏迷又清醒,处理了几小时之后被推进了病房观察。

    没有性命危险,手也没什么大事,伤口很深但因为抽离的太快,能看见森森白骨,不过骨头没什么大碍。

    伤口过大缝了很多针,需要住院多多观察。白犬还没来得及阻止,同事已经用她的手机拨打了小姑娘。

    郗奕叶刚收到电话就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医院她就近的,刚好是家附近的二院,她着急忙慌的找到护士站询问清楚,推门走进就看到狗狗拘谨的贴在墙角畏畏缩缩不说话。

    病房内没有人,她的同事不见踪影。

    白犬流的血是多,还没到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程度,缝合完以后暂时是没事了。她刚去上了个厕所回来,还没做好见到她的准备。

    郗奕叶抹了抹额头的汗,紧紧抿唇又微微叹气,快步拉住她的右手把人带上病床,“伤了还乱跑?还不够痛?”

    白犬确实很痛,急救室没来得及打麻药,实打实的缝了不知道多少针,到后来她都数不清了。

    她的左手裹得像个白色的粽子,手足无措的爬上了床坐下,低垂着脑袋就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正好这时候护士来给她输液,郗奕叶把刚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站的远了些。

    她出门把同事垫下的住院费一并交了,在上楼时遇到了狗狗拎了饭菜的同事。

    一男一女,她就见过一面,不过她的记性很好,单单一面也能让她完全记住了。

    她把包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拉过来坐下,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同事被她打发走了,两人相顾无言。

    白犬机械的张嘴咽下,望着小姑娘一身严谨的女士正装,低眉垂眼的模样总觉得带上了阴郁,微微揪起了床单。

    “手别动。”

    白犬吓得一松,委屈的瘪嘴。

    郗奕叶从刚才开始就忙活个不停,热的半死,抬手把外套挂在椅子上。

    受狗狗软磨硬泡,她的衣柜里都是板正古板到不行的职业西装,鲜少穿一些着装稍稍暴露的服装。她的衬衣扣到了最顶端,看起来严肃又禁欲。

    白犬又痛又委屈,边吃边掉泪。

    郗奕叶喂完最后一口饭以后,替她擦擦嘴把眼泪擦了,起身站在窗口打电话请假。

    白犬见她都这样了还不理自己,瞬间升腾起万分委屈,忍不住不停地呜呜哭泣,她怕惹小姑娘的反感,呜咽声都小的可怜。

    郗奕叶挂掉电话扭头看见哭的梨花带雨的狗狗微微一愣,走过去坐在她的床边边擦边说:“怎么哭成这样,很痛吗?用不用我叫医生来?”

    白犬用挂针的右手轻轻拉着她的衣角,声音哽咽道:“你理理我嘛,我很怕。”

    郗奕叶把她的手轻放下,叹息道:“理你。”她轻轻摩挲狗狗泪眼婆娑的脸,“别怕,我在呢。”

    白犬小心翼翼的抬眸瞧她,“老婆别生气好不好?”

    “没生气。”

    她瘪瘪嘴可怜巴巴的说:“你就是生气了,你都生了我一个月的气。”

    郗奕叶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她轻叹道:“我现在不生气了。”

    白犬猛的坐起来,噙着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你亲亲我。”

    郗奕叶气得够呛,忙给她按下去,“你别乱动!”

    “躺着都不安分!”

    白犬被训得乖乖的,盖上被子眼睛咕噜转了两圈,右手勾上她的尾指,“亲亲我嘛,我好痛的,老婆亲亲就不痛了。”

    郗奕叶被缠的无可奈何,俯身吻上了她的眼角,“亲也亲了,你乖乖睡觉。”

    白犬躺在床上侧头看向小姑娘,她来得匆忙衣裳凌乱,又热的把袖口卷了上去,露出莹白的能让人一只手就握住的腕口,带着精致漂亮的女士腕表。

    她还不想睡,她想多看她两眼。

    白犬的视线逐渐模糊,喋喋不休的声音也变得不清晰,她牵着小姑娘的手不放,不断嘟哝着:“别走。”

    郗奕叶趁着她睡去把手抽了出来,替她摆正睡姿和手,防止针错开。

    因着药效恍惚睡了一觉白犬又想上厕所了,药瓶还没挂好,她不知道还有几瓶。

    郗奕叶高高拿起药水带着她去厕所,挂在门上的挂钩,背过身等着她。

    等了有一会也没听见水声,扭头纳闷道:“你不是要上厕所吗?”

    白犬面红耳赤扭着腿,小声喃喃:“我脱不掉。”

    她认命的帮她把裤子脱下,“用不用我帮你扶着?”话是这么说,手却不由分说的已经扶上,“上吧。”

    白犬一个激灵,带上哭腔说:“不用你。”

    郗奕叶站在一旁静静等她,也没松手。

    一连住了很多天,邻居家的护士女儿都知道了,买了些果篮来探望。

    她如愿以偿的让狗狗离职了,厂里还意思意思赔了几万块钱,把这傻大个给乐到了。

    她当时请了几天假一直照顾狗狗,惹得公司不满,索性辞职另找了一家。

    不过她打算等狗狗伤更好些再去工作,虽然说没什么大碍,但怎么可能不担心,伤口不能沾水,每天的洗澡都是她来,离了人还真不行。

    白犬轻轻活动被绑的一点不能动弹的手指,伤口刚好覆盖住当年的刀伤,也不知道是哪条更丑一些。

    她闲得无聊去书房小姑娘。她的小姑娘正坐在电脑桌上戴着金丝眼镜低头认真的书写着什么,神情专注到让她着了迷。

    “狗狗?找我什么事?”她抬眸看了一眼,旋即低下头写完最后一笔。

    白犬突的红脸,支支吾吾说:“我想你了。”

    郗奕叶摘下眼镜,拉着狗狗坐在她的座位上,从背部抱住她,浅嗅着她的味道,“在呢。”她抓住狗狗的右手,有了兴致,“要不要写写试试看?”

    白犬被迷的五迷三道,女孩身上浓浓的奶味扑鼻而来,她被抓着紧握住钢笔,一脸正经的在一旁照猫画虎的写了几个字。

    背后传来轻笑声,白犬红透了耳根闷闷不乐。

    郗奕叶蹭了蹭她的脸,右手抓住她的手,用力带着她在边上又写了几个字。

    白犬闷闷道:“我不写了,好丑。”

    她笑了笑,摸摸狗狗的脑袋,抚慰道:“那你去沙发上坐会,一会陪你。”

    她轻抚着纸上的字迹,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呈现在上面。她是练过行楷的,写出来的字都颇有风骨。狗狗那一行的狗爬字还真不忍直视,横平竖直,但结合在一起就显得古怪,像小学生写出来的。

    狗狗在床上休息,她独自出门去楼下的超市买了点食材,带回家却发现都不是那么好。

    她挑的山竹没一个能吃的,都是坏的。除去山竹还有其他的水果蔬菜,都不新鲜。

    郗奕叶扶额,下次还是带上狗狗好了。她被狗狗宠的太厉害,都成了生活白痴。

    两人都不工作,时间非常充裕,郗奕叶带着狗狗去了游乐园玩了个遍,她的手还没好透,也就没玩刺激项目。

    白犬看到还有人卖棉花糖,眼睛一亮拉着她走过去买了一个送给小姑娘。

    她有些感叹,小时候的棉花糖还很便宜的,现在的居然涨了好几块钱。

    郗奕叶挑眉接过,轻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口感让她微微眯了眯眼。

    白犬眼睛亮晶晶的,“好吃吗?”

    她看着小姑娘,仿佛回到了那个秋季,也是一样的彩虹棉花糖,那时候的女孩矮矮的,怯生生的会拉着她的衣角抱着她的腿不放,吃起糖来和现在一模一样。

    现在长大了,举止优雅斯文,气质出众,气势凌厉到不容置喙。

    郗奕叶浅浅笑着,“你吃一口不就知道了?”她转了个身把自己刚刚咬过的对准狗狗的唇,“嗯?”

    白犬站定,张嘴咬了一口,微微撇开脸摸摸发红的耳尖,“好吃。”

    坐在摩天轮上,白犬破天荒的鼓足了勇气紧紧拉住她,吻上朝思暮想的红唇,带着棉花糖的甜香,软糯可口。

    郗奕叶退出的时候银丝拉的很长,她嗔了狗狗一眼,媚眼如丝道:“你都要把我的口红吃光了。”

    白犬窘迫的摸摸脑袋,乖巧坐在她的边上看她补口红,偷偷咂摸咂摸嘴。

    有个旅游景区有马戏团驻扎,郗奕叶带着她去看了个遍。

    白犬兴致盎然的拉着她手舞足蹈,她还从来没见过马戏团呢,就连听也没听说过。

    郗奕叶也没看过,不过她对这些没什么兴趣,能逗小狗开心就行了。

    她十指相扣的牵着狗狗,狗狗是真粘人,走哪跟到哪,别人都说要保持距离,哪怕是夫妻也得有私人空间,可是她跟狗狗,狗狗恨不得把自己贴在她身上,时刻黏在一起。

    白犬在新年之前完全长好了,可惜又多了一道蜈蚣的疤痕,每天都被逼着用祛疤膏。

    她在家无所事事,郗奕叶给她买了一些小孩儿玩的模型,让她在家做做手工,家里时不时就有一座飞机坦克模型,或是四合院模型。

    过年是和隔壁大婶一家一起过的,她们还是没有回家。郗奕叶陪着狗狗指导她剪视频,她一开始是不会,跟着跟着就会了。

    郗正他们有再来找过她,都被她回绝了,到后来连见面都不肯见。

    年后郗奕叶立马找到了下家,原本以为狗狗吃了教训能安分了,结果才没几个月又没呆住,跑去了宠物店。

    她扶额叹息,随她去吧,只要不是厂里就行。

    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记吃不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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