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渽民外表乖顺甜美,实则黏人又矫情,这点他本人和他竹马都清楚明白。在他第三次轻车熟路地把李帝努冲好的药倒到李东赫养的盆栽里时,被去而复返的李帝努抓了现行。罗渽民也不慌张,笑眯眯地喊了声“jeno呀”,手上动作却没停。
李帝努有点生气,不过罗渽民知道他只是在气他不爱惜自己身体,而不是白白浪费了竹马的一片心意。他走过来抓住罗渽民手腕,罗渽民与他对视时还恶趣味地挑了挑眉,那只被按住的手晃了晃,依旧平稳地浇灌了李东赫的绿植,一滴没浪费。
李帝努根本没使力,罗渽民笑了笑便抽回手:“现在我们是共犯!”
“什么共犯?”李帝努本来不想理会的,可按捺不住好奇,还是问了。
“东赫植物离奇死亡的杀手。”他很悠闲地踱步,完全没有前几日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像是痊愈飞快,可李帝努知道,他方才握住的手,正略微发烫。他知道罗渽民倔,爱扛,难受了不说是常有的事,可这次他的近乎执着有些扭曲了:“你在想让夕柠知道吗?”
罗渽民脚步一停,淡淡抬眸。换做别人,大抵会因他眉眼里突如其来的凛意怔住。谁叫李帝努见惯了他瞬间变脸那一套,像没看见一般,兀自苦口婆心:“渽民,身体是自己的。”
“那我明天不想上学了。”
“啊?”李帝努又懵了,过一会儿才迟疑地说:“那……那我帮你请假?可是快期末考试了。”
“jeno,身体是我自己的,药太苦了我不想喝嘛,明天让我休息一天好不好?”罗渽民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张小脸烧得有些泛红,漂亮的像女孩子。李帝努后退一步,总感觉这之间有什么阴谋,他却参透不出来。横竖罗渽民确实需要休息,他便应下了:“好吧。”
端着药碗走到门口,他才反应过来其中的逻辑漏洞——罗渽民哪里怕苦?一天三杯高浓缩咖啡,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李帝努若有所感地转身,罗渽民抱臂站在床边对他笑:“怎么了?”
“明天夕柠下午请假回宿舍是吧?”
“……”他的笑有些僵,故而为了掩饰神色垂眸,平静道:“是吗?”
李帝努靠在门框上,不太懂他的亲故脑子里在想什么:“她最近忙,顾不上找你也很正常啊,渽民你不用非得……这样。”有什么可担心的?明天的聚餐又不是没邀请罗渽民,两人不过是三两天没碰头而已,他怎么像只被主人抛弃的猫似的。是担心自己不再是裴夕柠最喜欢的哥哥了?哦不对,他本来也不是。
“我困了。”罗渽民直接把人推出去,关门前还是笑眯眯地嘱咐了一句:“帮我请假哦,大叔。”
“知道了。”李帝努无奈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他松了口气。公司那边好说,可若非李帝努这个三好学生帮他作证,学校假条很难批下来。想到学校罗渽民又提前感激起李帝努来,期末考试的时候,不会也没关系,反正撒了娇jeno就算不情愿也不会不帮自己的。和李帝努对话是件又轻松又不爽的事情,轻松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省了很多拐弯抹角;不爽也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罗渽民觉得没面子。
他踱回床沿,坐下时还在天马行空地乱想。罗渽民是ab型血,一秒一个想法,以潜意识为中心,铺张开他所有行为逻辑的计划。严谨来说,他其实没什么逻辑,大多数小事上他的作为极其模糊,偏偏他想要的都能拐弯抹角地得到。他的野心总是恰到好处,因为他从不志在必得,而是像狩猎的小狮子,潜伏,观察,最后才出动。
他不喝药拖病,耍赖让李帝努帮他请假,真的只是求裴夕柠的一点关心,和一整个下午的独处吗?罗渽民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没纠结太久,是的,当然是,虽然听上去像个神经病的作为。
罗渽民视线一转,落在对面床铺下的行李箱上。李帝努人搬走了,箱子留在这里,没事还整理几番,真是他做不来的居家。他走过去踢了踢箱子,朴志晟也是,对她姐姐永远言听计从,还积极地从家里搬个行李箱来。虽然弟弟还是可爱,但是其心可诛。
罗渽民思维直白而热烈,裴夕柠是他的,不论是他的什么,别人多瞧一眼他都要嫉妒。
当然了,这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因为这个意识觉醒之后他好像每天都在心气不顺。幸好他最喜欢的哥哥池韩率和裴夕柠不熟,不然他天天都要演几出兄弟反目。
托李帝努的福,他如愿在宿舍里无所事事了一上午。不练习的时光似乎变得粘稠起来,他清闲那么几个小时,竟然便怀念起在练习室挥汗如雨的感觉。不过罗渽民还是给自己找了事情做,他把相机里的照片一张张导到手机上,开始美图。对于本人拍了那么多张裴夕柠的照片,罗渽民也很诧异。明明每次只是觉得合适才会拍的,造型合适,场景合适,光线合适,还要摆拍好久。
但是他几乎从来没要求过裴夕柠看镜头,就好像她才是风景本身,生怕一声招呼便扰乱了这一刻的恰到好处。
罗渽民还处于虚弱状态,困意不分时间场合地涌来,盯手机久了头疼,想扔到一边又想找他给裴夕柠拍的第一张照片是什么。他盘腿坐在床上,脑海里ab两个小人打架,最后他还是抱着手机往后一躺——找到了就睡觉。
是在练习室拍的,还是晚上,光线昏昏暗暗的,她还戴着黑色棒球帽遮了半脸。旁边是东赫,对比起来那时候的裴夕柠很娇小。照片里看不清两人表情,但罗渽民知道她在笑。裴夕柠那天被歧视外国人的舞蹈老师无故找茬骂了一通,她垂着头一直没说话,这是事后李东赫绞尽脑汁哄她开心的画面。裴夕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温婉地笑了笑,说没关系啊东赫哥,反正我听不懂。老师那天用的都是很通俗的贬低人的词语,裴夕柠来□□一年有余,韩语不会这么不接地气,说听不懂自然是假的。李东赫本来以为她骂出来便不堵得慌了,哪知她反过来安慰他说没事,看着小姑娘笑眼弯弯竟然堂皇了一瞬。
罗渽民正举着摄像机到处晃呢,顺手拍下了这个画面。虽然已经相处两月有余,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裴夕柠有意思,笑得好看,不得罪人,心里藏事,还犟。
和别人不一样。
因为他看得出来,裴夕柠并不是真的不在意,哪怕她已经做得那么毫无破绽,笑得那么释怀说着被老师训是很正常的事情。可罗渽民就是有一种直觉,她才不是没关系,她只是摔倒了也不会喊疼的人罢了。
陷入回忆里的罗渽民越来越困,他平躺在床上,仰着头盯着那张照片看。失去意识之前在想,裴夕柠那时候站在东赫旁边真的好迷你一个,个子也小,脸蛋也是巴掌大,卫衣袖管里露出是细细的一截手腕,简直就是个小豆丁。
才不到一年时间吧,都有少女的样子了。真快啊。
他再睁眼时,嗓子是灼烧的痛,大脑有些昏涨。罗渽民摸了摸喉咙,半天也没给自己诊出结果来,索性躺着不动。他以为自己翻了个身,或是拿起手机查看时间,亦或是会早早坐在客厅落地窗寻找裴夕柠的踪迹,其实他动都不曾动一下,整个人重的很。
罗渽民在床上滚了几圈,最后是楼道里的动静把他弄醒的。他外露精神头多,耳朵也尖,猜是裴夕柠提着行李箱来了,翻身下床三两步跑到门口开门。他满心期待地想自己头发肯定睡得很乱,说不定跳出来的呆毛会吸引她的注意力。可裴夕柠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还发烧吗?”
罗渽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撇了撇嘴,什么嘛,无趣,和jeno一样,只知道关心他生没生病。
其实他有很多要说的话来着,憋了好多天,虽然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他就是想她了。裴夕柠马上要出发去陌生的地方录制,罗渽民屯了一大堆嘱咐的话,这时候看着她悠闲收拾东西的样子,又舍不得在这样独处的时间里说了。他还是更想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想捏她的脸,想抱抱她,因为好像下一瞬间裴夕柠就要离开了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李帝努打了小报告,裴夕柠很坚持地给罗渽民冲药,他配合地喝了。罗渽民过一会儿头就沉了,可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微微笑着听裴夕柠讲话。她察觉到了他眉目里的疲态:“啊,你累了吗?抱歉,我讲太久了。”
“怎么会啊,夕柠。”他隔着薄被捏了捏她的手,视线还停留在她嘴唇上。罗渽民见过太多漂亮的前辈,加上本人也是从小被夸到大的颜值杠把子,几乎不对外貌方面上心。可他有时候就会觉得裴夕柠好看,五官精致,身上的氛围也多变,明明是张扬四射的美,垂眸一刻也会有邻家女孩的娴静和温柔,看得人怦然心动。
“你睡一会儿吧,晚上开饭了再来叫你。”罗渽民发现裴夕柠最近有些容易堂皇,尤其是自己这般盯着她时,她虽然不说,会飞速找借口离开。罗渽民面上不显,在心底偷偷发笑,正经地点了点头,听话地躺回去:“记得叫我。”
裴夕柠说好,端着药碗起身出去了。她穿的是黑白色卫衣,裤子松松垮垮的,背影又很小一个,和她左手手链上的小八分神似。想到这里,罗渽民又皱了下眉,他记得手链是当初董思成送的,都几个月了还戴着。
罗渽民原本计划是装睡,承想一觉睡到了次日正午,梦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界限。睁眼还是因为李东赫在宿舍里翻东西,一阵乒乒乓乓,他在被窝里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又把枕头从脑袋底下抽走扔过去:“吵死了。”
“您醒了?”李东赫回头,夸张地用了最高敬语。罗渽民身子还发虚,枕头软绵绵的砸中李东赫后背,他肯定痛都不带痛的。罗渽民一揉头发坐起来:“几点了,我手机呢?”
“我怎么知道。对了,夕柠今早走的,就你没来送~”李东赫站起来还是帮他找了一通,在地上捡起手机递给他:“睡觉都能把手机睡地上。”
十一点零三,罗渽民肚子很空很饿,而他睁眼的第一句话是骂李东赫,第二件事是点开裴夕柠的对话框敲了三个字。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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