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罗渽民时,他正巧从卫生间出来,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上的水,头发金灿灿的,五官精致而无可挑剔,像定制的大号洋娃娃。她特意抬高声音唤了一声渽民哥,可还是有气无力的,不过还是迅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夕柠?没回家啊。”

    “没有。”裴夕柠端详着少年的神色,平静如斯,找不到半点破绽,甚至望着她时还有点淡淡的笑意,不由得放心了许多:“生日快乐啊,渽民哥,我在拍摄所以错过了零点那个ting。你跟东赫哥打架了?”

    他轻描淡写地反驳:“算不上,确实有点矛盾,在练习室推搡了几下。我这不没事嘛。”

    “那他……?”裴夕柠觉得他话说了一半。

    “被我推得摔了一下,后面我们就正常练习了。”罗渽民迅速止住了话头,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夕柠,我有事要跟你说,去你练习室讲吧。”

    “哦,好……”裴夕柠没来得及反应就跟着他走了:“可是,你不练习吗?”

    “马克哥回来,jeno和李东赫就跟着90’slove去练习了,drea待会不上课,自由活动。”罗渽民轻车熟路地推开她单人练习室的门,语气虽然悉数平常,开灯的力气却不小,憋着火似的“啪”的一声,被裴夕柠敏锐地捕捉到了:“你跟东赫哥,只是那样吗?”

    罗渽民避而不答,或许是因为看清了她的脸色:“夕柠,不舒服吗?”

    她真是恨这幅娇弱的身子,人家来例假都活蹦乱跳,她作息一紊乱,再碰凉水,小腹的疼痛便细细密密地传到每个神经末梢,做什么都没精神,做什么都没气力。裴夕柠以前也从未持续疼过这么久,也说不上具体感受,只是难受得紧,头上仿佛都疼出了一层薄汗一般。她原本想靠在镜子前的栏杆上,又被那冰冰凉的触感劝退了:“没事,哥说吧。”

    他默了一会儿,等到裴夕柠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才不紧不慢地说:“夕柠,我们公开吧。”

    “……什么?”明明听得不能再清楚。

    他疯了吧。

    “我说夕柠,我们公开吧。”对比起她的震惊,罗渽民像是酝酿许久,脸上的笑意甚至还能够保持不变,像在与她征询晚餐选择日料还是韩料:“好吗?”

    裴夕柠抿起嘴唇,对他的温和说辞无动于衷,一动不动地盯着罗渽民看:“虽然是生日,可开玩笑也要有限度吧。”

    “我没开玩笑。”罗渽民平静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缩短两人距离的同时,凭生一股威压:“拖得够久了,不管是粉丝还是大众都有权利知晓我们的关系,夕柠你也明白啊。这样下去我们还能相处多久,因为爱豆的身份瞒到永远?我们坚持不到那个地步的。”

    她从冲击中慢慢平复下来,恼火于本人的身体不适,讲话毫无力度:“你不要只想着自己——”

    “你也不要只想着自己,夕柠,你说好要给我一个承诺的,别想着逃避了……你我应该一起来兑现。”

    “别打断我。”裴夕柠闭了闭眼,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要与看似清醒的罗渽民在这个幼稚的问题上据理力争:“是,你公开恋爱是一句话的事,你考虑过你的队友吗?考虑过正在准备大合体回归的团队会怎么被连累吗?整个nct二十多个人,你还算年纪轻的,跳出来第一个谈恋爱,跟整个团队都会抹黑的,你难道不知道?”

    “这是我和你的事情,裴夕柠,别急着站在旁观者视角鸣冤不平。恋爱是我们一起谈的,爱豆失格是双份的,既然做了就要考虑结果,装睡的人早晚要醒过来。”罗渽民鲜少正色同她说这样多的话,语调平稳,条理清晰,兴许裴夕柠判断错了,他并不是被什么冲昏了头,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你不愿意吧。旁的原因没那么重要,只是你不愿意吧。”

    只是你不愿意吧。短短七个字将她盖棺定论,成了这段关系里的罪人。可裴夕柠觉得她似乎一直是这样的角色,在分开,在抗拒,在一次次让人失望。保持绝对理智是件错事吧?还是错就错在明明违背规则地擅自开始,还装作若无其事。

    她不知从何开口,脑海里冠冕堂皇的客观因素与主管感情相互纠葛,被他问得甚至辨别不出这是否是罗渽民心血来潮的一场试探。荒诞的起因与经过都不再那么重要,裴夕柠想,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那渽民哥呢?除了有义务让粉丝们知道,又是突然出于什么私心起了这个念头?”

    罗渽民垂下头,看着那截他握住的、细细的手腕,轻轻地说:“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抓住你。”

    没头没尾,词不达意,各说各的,这就是裴夕柠对这场对话的全部总结,偏偏在罗渽民放开她离开时,不争气地鼻尖一酸。

    还是没抓住啊。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不知是不是急火攻心,在短暂的交流之后,被麻痹住的痛觉神经开始变本加厉地运作。原本就不是特别令人无法忍受的钻心的痛,只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似的,开门关门的动作都好困难。她扶着墙叹气,就应该听睿姐的话,好好地回家休息就没这么多事,哪还用遭这些罪呢。

    又是一阵绞痛,她扶着墙弯下腰,希望能得到片刻缓解。身后走廊忽然传来中本悠太的声音:“裴夕柠?”

    “哦,悠太哥。”她这会儿听自己的声音都觉得气若游丝,偏偏在这么没面子的时候碰到他:“还在练习啊。”

    “你怎么了?”中本悠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身侧跟着弯腰检查她状况:“你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了,没事吧?”

    “没事……嘶。”裴夕柠脑子里闪了一下方才罗渽民关门离去的画面,精神识海与痛觉神经相通了一般,她无论如何也直不起身,小小声解释:“来例假了。”

    中本悠太“哦”了一声,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瞬,然后忽然凑近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站稳后还不忘友善地偏头咨询:“你回宿舍吗?”

    事态发展过快,她感觉自己轻盈地升到了半空,随后盯着面前近在咫尺的一张日漫男主脸,第一反应是白毛,怎么又是白毛,走了一个再来一个。

    “悠太哥你干嘛???”裴夕柠迟来地大惊,下意识检查自己穿的是不是短裤,确认后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他不可理喻,靠在他怀里呐呐:“不是,我能走路,就到楼底下而已,待会乘电梯就好了……”

    “我把你抱到电梯口啊,还挺远呢,就你刚才那样子可走不过去。”中本悠太低头瞥了她一眼,对着花容失色的少女心情很好地笑了:“你哥我力气大着呢,最近还健身了,不用担心我哈。”

    ……你搞清楚啊中本奥特曼,现在是有人该担心你的情况吗?!

    救命,今天晚上她到底造了什么孽非要回公司。

    果然这一毫不收敛的行为在同层就遭到了注视礼,李永钦辨别出这两人后,显然也有点惊讶:“夕柠怎么了吗?不管怎么说,悠太哥你先放她下来,这样太不合适了。”

    “她不舒服,走不动路。”中本悠太抢她一步回答,裴夕柠疯狂朝李永钦使眼色,对方又无奈又好笑:“那也没有这样的,夕柠难受你可以扶着她走,公司里人多眼杂,就算是跟夕柠也不可以这样。”

    “啊ten——”中本悠太的语气让裴夕柠恍惚了一下,他俩谁是哥来着?

    “快放人下来,悠太哥。夕柠是要回家吗?送她下楼之后你也快些回来练习。”李永钦慢条斯理地劝,也不着急他听不听从建议似的,在一旁抱臂围观:“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今天换别的队友看到就不止我这句话了。夕柠也是脾气好,由着你这么闹。”

    “唉……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悠太哥……”

    “别的队友?”中本悠太还是依言慢慢蹲下来,扶着手脚仍然没什么力气的裴夕柠站好,随口问了一句。李永钦“哼”了一声,嘴上不再接话,心里想的是可不是么,那群drea的小屁孩哪个都见不得这画面,还有winwin,到时候中本悠太就实打实摊上事了。

    “我们走啦,ten哥。马上就把悠太哥还给你们练习!”裴夕柠不忘转身,感激地朝李永钦挥挥手,声音又软又甜:“晚安。”

    李永钦跟着笑了,想的是中国的孩子果然为什么总是那么可爱:“快去快回,夕柠呢,就好好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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