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羽贺老师从国外比赛回来了, 要在学校呆好一阵子呢!小提琴社团的同学们都高兴疯了。一个个的,在上我的音乐课的时候,让他们唱歌, 他们还都回不过神,在那儿模拟着拉琴的动作。”
云景在走廊遇到刚上完音乐课的松本小百合老师, 停下来和她打了声招呼,没想到对方一张口就是这么劲爆的消息。
“羽贺回来了?太好了!他前一阵子太忙了,总是在国外奔波,如今总算是能在帝丹中学歇一阵子了。”
松本小百合忍不住笑了, “云景老师,你确定在学校里指导精力旺盛、想法天马行空的孩子们,能让羽贺老师得到放松吗?”
想起那些整日里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孩子们, 云景也笑了,“这个嘛……孩子们都是纯净善良的天使, 即使天使们叽叽喳喳的,羽贺老师也一定能获得心灵上的宁静吧?不过话说回来, 我三年前邀请他来帝丹中学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像他这样世界顶级的小提琴家,居然真的能在学校里一直担任社团的指导老师啊!”
云景想起第一次见到羽贺响辅的场景, 心生感慨。
当时学校刚好空缺小提琴社团的指导老师, 他突发奇想,觉得汽车修理和小提琴修理,也许原理相同,可以一通百通,所以自信地发布了招聘广告,寻找能教自己小提琴修理的师傅, 没想到竟然就这么招来了这位当时在四处寻找灵感、拥有绝对音感的天才小提琴手。
意识到没有接受过系统、专业的训练,短时间内自己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汽修厂老板,是没办法兼职成为小提琴社团的指导老师后,他机智地邀请了这位羽贺先生来帝丹中学担任指导老师,没想到对方竟然就这么同意了。
松本小百合也点点头,美丽清冷的面容上满是崇敬与赞叹,“是啊,自从羽贺老师加入我们帝丹中学、成为音乐社团的指导老师后,他就算行程再忙,每年都会零零散散抽出至少一个月的时间来给孩子们做专业指导。”
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有些疑惑地问云景:“对了,云老师,说起新老师,你知道两年前来我们学校的那位朱蒂老师为什么来了没多久就回国了呢?由于她当年舍身去救那个跳楼的孩子,同学们还都挺喜欢她的,尤其是那些青春期的小男生,还经常时不时地提起她……我记得你和她关系还不错,你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吗?”
“嗯,这个嘛……大概是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吧?”云景顺着松本老师的话,也想起了两年前曾昙花一现的那位朱蒂老师。
当时,她莫名其妙离职后,云景还好奇地问过诸伏景光,对方只是温柔地笑笑——“大概就是,她的老东家有了必需她完成的任务,给她开出了更好的条件,所以她就从帝丹中学离职,回美国的老岗位去了吧!”
两人说说笑笑间,来到了教师办公室门前。
“诶,那不是羽贺老师吗?”松本小百合一眼就认出了靠墙而立的那个身影。
云景也有些惊讶,走上前和对方打招呼。
“云景,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礼貌地和松本小百合打过招呼,羽贺响辅激动地握住云景的手。
见两人明显有事要谈,松本小百合知趣地向两人告辞,走进教师办公室。
“羽贺,你找我有事吗?”见羽贺响辅神情隐隐有些焦虑,云景疑惑地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羽贺响辅向来温柔优雅,由于他小提琴水平称得上登峰造极,相貌也及其英俊,听说帝丹中学的女生们还悄悄给对方起了个“小提琴王子”的称呼。
而此刻,这位“小提琴王子”却愁眉不展,似乎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云景,是这样的……”
羽贺响辅整个人趴在窗户上,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将自己的往事向云景娓娓道来——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羽贺响辅还不叫做“羽贺响辅”,而是叫做“设乐响辅”,是著名青年音乐家设乐弹二朗的独子。
当时的他,还只是个记不清事情的小孩子,可唯独一件事记得特别清楚。某天,父亲拿回一把漂亮的小提琴,用它逗小响辅玩。而他也的确喜欢上了这把漂亮的乐器。
“很美吧?这把琴是由一位叫做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的小提琴大师制作而成的,因此我们把它叫做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既然我们响辅喜欢,爸爸就把这把琴送给你!它的声音也很美妙哦,爸爸拉琴给你听!”
在父亲演奏出的轻柔乐声中,小响辅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不过那天以后,父亲就再也没拿出过那把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
几天后,他一觉醒来,却被不停哭泣着的母亲娘家的亲戚告知,再也见不到父亲和母亲了。年纪尚小的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那位亲戚匆匆带离设乐家,他也将姓氏改成了母亲娘家的姓氏“羽贺”,从此一直作为“羽贺响辅”而生活着。
年纪稍长,他才从旁人那里得知,原来当年父亲把那把珍贵的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在大伯设乐调一朗生日那天,当做礼物送给他,可那天在大伯家,竟然意外遇到了觊觎大伯家小提琴收藏的盗贼。那些盗贼将反抗的父亲打致重伤,使父亲设乐弹一朗最终命丧黄泉。而他的母亲设乐千波,也在照顾重伤丈夫的过程中过度劳累,最后也不幸去世。而那把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从此也就留在了大伯设乐调一朗家中。
“云景,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事,是因为几天前,我接到了大伯一家的邀请,希望我能在我大伯生日那天到他们家去,听我大伯的儿子、我的堂兄设乐降人,用那把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进行演奏。”
见羽贺响辅神情凝重,云景知道对方是想起了他过世的父亲,此刻内心不好受,于是努力活跃着气氛:“那这是好事啊!家族聚会,沟通感情。”
羽贺响辅沉默片刻,郑重地对云景提出邀请:“云景,你到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我?你是怕太久没和那些亲人见面,有些生疏,所以邀请我从中转圜吗?只是我也不认识你大伯一家……不过,如果只是去帮你撑场子的,那肯定没问题!”云景有些摸不清羽贺响辅邀请自己的用意,不过还是立刻答应了下来。
“谢谢你,云景。”见云景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下来,羽贺响辅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向对方解释道,“只是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去,其实是因为,在接到我大伯的邀请的同时,我还收到了我叔母设乐咏美的信件,她让我到大伯家听完演奏后,单独去找她。”
“嗯?这是为什么?”云景也有些不解。按照羽贺响辅刚才的说法,他从小就是在母亲娘家那里长大的,和设乐家的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这次接到设乐调一朗的邀请,还可以说是因为羽贺响辅现在是国际知名的音乐家,所以设乐家想重新和他打好关系。可羽贺响辅的叔母说要单独和他谈谈,这又是为什么呢?
羽贺响辅叹了一口气:“云景,这正是我邀请你和我同去的理由——我的叔母说,她要告诉我,一直深埋在她心底的,二十八年前我父亲死亡的真相!”
“什么?”云景大吃一惊,“难道你父亲去世这件事,和你大伯一家有关?否则她怎么会要在你去设乐先生家的时候,单独约你谈话呢?”
羽贺响辅沉默不语,但看他的神情,他心里明显也是认可云景的猜想的。
“但是,据我所知,日本法律的刑事追诉期,一般也不会超过二十年。即使当年成功立案,现在也已经过了追诉期。即使找到凶手,也……”云景没有说完,但是羽贺响辅却明白他的未尽之语。
“是啊,你说的没错。或许他们也是这么想的,才会在过了这么多年后,正大光明地邀请我到设乐家去吧!但即便如此,即便什么也无法改变,我也一定要找出当年杀害我父亲的真凶,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那你邀请我,是想要我做什么吗?”云景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痛苦却仍旧沉稳冷静的男人,“我们是朋友,只要你需要,你开口,我就会给你我能提供的所有帮助!”
“谢谢你,云景!”羽贺响辅转过身,看着云景的眼睛,真诚地向他道谢,“其实,叔母她也未必会说出什么,可是如果她说出什么我心里承受不住的话语,我听完她的话以后晕倒了,这种时候岂不是很丢脸?所以,还是需要有个朋友在背后支撑着我。”
“没问题!我到时候肯定能架住你!”云景走过去,拍了拍羽贺响辅的肩膀。
羽贺响辅面色一沉,“那如果我知道真相后,要手刃仇人呢?你会帮我吗?”
虽然羽贺响辅神情认真,云景还是笑着朝他肩膀擂了一拳,“那我会像这样,打醒那个想用鲜血污染自己拉琴的手的那个家伙。我说,你现在可是世界顶尖的音乐家,你大伯一家人也是搞音乐的。如果他们真的做出过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情,我们兵不血刃就能让他们一败涂地,在悔恨中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这样不是更好吗?”
听了他的话,羽贺响辅沉思着,没有说话。
“对了,那天就开我的车去吧?”云景见对方这样的状态,主动提出到时候自己来开车送他过去。
“诶?我还说好歹是我邀请你去的,不管怎么说,也得我开车给你做司机才够意思嘛!”羽贺响辅笑了起来,眼神又恢复了平时的温和与澄净。
云景见对方迅速进行了自我调节,情绪不再那么低落,也笑着调侃:“拜托,让一双价值千金的小提琴家的双手给我开车?那也太奢侈了!”
见云景坚持,羽贺响辅也没再多说什么。
和云景告别后,他便脚步轻快地朝小提琴社团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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