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母, 您把我带来这里,到底是想说什么?”羽贺响辅靠在窗台上,无奈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设乐咏美。
云景站在门后, 用自己随身带来的工具修补着破开一个大洞的厚重木门。
设乐咏美呆呆地站在沙发旁, 消化着之前刚才看到的一切——
被设乐莲希扶到这个房间后,她借故支走了对方,准备稍作休息后,再找机会将羽贺响辅叫过来谈话。
没想到, 透过门上的门镜,她恰好看到了从走廊上路过的羽贺响辅。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 于是,在对方经过这扇门时, 她将丝毫没有防备的羽贺响辅拽了进来, 并且为了防止有人进入房间, 撞见他们的谈话, 她还迅速锁上了门。
“响辅, 我们谈谈吧。”她神情凝重,正准备接着开口, 却听到了门口传来一阵细碎的声响。
扭过头朝门口看去时, 她看到的就是结实的木门门锁处被锯开一个大洞的惨状, 还有正推开那扇已经形同虚设的门, 从门口挑眉看着她的年轻人。
“抱歉, 叔母,我还没来及说——我的朋友就在我后面,而他对于机械似乎非常精通。”
羽贺响辅轻飘飘的声音,从目瞪口呆的设乐咏美身后传来。
在云景修补被破坏的房门时,羽贺响辅见这位曾经给自己写信、刚才甚至还直接凭借着小提琴家的惊人臂力将自己直接拉入这个房间的叔母, 无数次地欲言又止,忍不住主动出击:
“叔母,您把我带来这里,到底想说什么?”
“我……”设乐咏美看了看正专心致志修门的云景,又看了一眼羽贺响辅,摇了摇头。
羽贺响辅明白她的意思,知道对方顾忌到这是设乐家的隐私之事,不想让无关之人听到。
“没关系的,云景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是完全值得信任的伙伴。而且来这里之前,我把我的大致家庭情况都告诉他了。叔母您如果想说一些和我父亲有关的事情,有话不妨直言。”
听羽贺响辅这样说,设乐咏美便不再缄默,只是说出的话仍是吞吞吐吐的,“其实……我最近一直梦到你父亲……”
羽贺响辅耐心地等着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云景看似心无旁骛地修补着破损的门,实则一边帮他们把风,一边偷偷听着设乐咏美的话。
“他们告诉你,你父亲是被强盗害死的吧?但是……”
听设乐咏美似乎终于要切入正题,羽贺响辅忍不住屏气凝神,云景也放下手中的工具。
“等等,窗外,窗外怎么回事!”设乐咏美突然指着窗户的方向,大喊了起来,“别馆着火了!快叫消防车!”
意识到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他们和设乐咏美单独待在一起,羽贺响辅和云景匆匆收拾东西,跑了出去。跑到刚才的大厅,他们向留在那里准备晚宴的管家津曲红生询问着火的是什么地方。
由于大厅的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经他们提醒,众人才匆匆拉开窗帘,看到了被火焰吞噬的别馆。
“那是……弦三朗老爷的房间!”津曲红生认出了火势最凶猛的那个房间的主人,惊呼出声。
紧随着羽贺响辅和云景来到大厅的设乐咏美脚一软,跌坐在地上,“什么?怎么会……他回来了,真的是他回来了!他回来复仇了,我们一个也逃不掉了……”
看到设乐咏美癫狂的模样,原本闻讯赶来的设乐莲希刚准备上前扶起她,就被这个女人如今疯狂的样子吓到,不敢再上前一步。
“好了,救人要紧。咏美叔母,您也别让外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啊!”设乐降人阻止了设乐咏美说出其他更多更过分的话,开始组织现场人员阻止火势蔓延。
羽贺响辅和云景对视一眼,找到管家津曲红生,向她询问别馆的结构和设乐弦三朗房间的位置。
“没用的,响辅少爷,云先生。”知道两个年轻人是好心想要救出设乐弦三朗,津曲红生摇了摇头,“你没发现大家没有一个人准备进去救火吗?原本别馆有两个出口,可前几天附近刮大风,竟然把一棵大树刮断了,树干将其中一个出口堵得严严实实。老爷准备在今天的寿宴过后,再叫人来把树移走。另一个出口,在这里刚好也能看到——那里也是火势凶猛,在大火被扑灭之前,根本没办法进去啊!”
“那要是让弦三朗先生跳下来呢?我带了便携式气垫……”云景往自己开来的车子的后备箱方向跑去。
跑到别馆周围,他才发现,虽然自己的车子很幸运停到了火势较小的那个地方,没有受到波及,但那位设乐弦三朗先生休息的房间,窗户和阳台处火势极为凶猛,根本没有跳窗逃生的可能。
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在眼前逝去,这滋味绝不好受。即使云景与这位设乐弦三朗先生没有丝毫交情,还是感到一种生命无常的怅然。
等消防员们赶来、将火全部熄灭,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而不出所料的,在房间里,发现了设乐弦三朗烧焦的遗骸。
“我们初步分析,大火是由阳台上的鸟类巢穴引起来的。”消防员们向设乐家屋主,设乐调一朗汇报着他们的调查情况,“前几天的大风,破坏了在森林中的树木上原本的鸟巢,因此有鸟来到您家别馆的阳台上筑巢。但是叼来做巢的树枝中,不知怎么夹杂着一个没熄灭的烟头。火借风势,于是酿成了这桩悲剧。”
看着消防员小心存放在证物袋里的烟头,设乐调一朗身形一晃,整个人似乎都苍老了不少——“那是弦三朗最常抽的香烟牌子,除了他,我们家再没有其他人抽烟了。”
在场众人都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这场悲剧,竟然是设乐弦三朗自己的没有熄灭的烟头引起的!
想起刚才设乐咏美嘶吼着说出的“他来找我们了”“一个都逃不掉”等等可怖的话语,除了云景、羽贺响辅和设乐莲希、津曲红生几人外,在场的知情人皆是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好了,都进屋去吧。这么多人在外面,像什么样子!”设乐调一朗最先平静下来,冷静得不像是个弟弟刚刚横死的人。他扭头看向旁边正强装镇定的设乐降人,问道:“降人,你把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收好了吧?”
云景见他言语间的意思,似乎对那把小提琴比对弟弟设乐弦三朗更加重视,心里啧啧称奇,看向旁边的设乐一家人,除了设乐莲希皱起眉头,其他人竟然面无异色。
【这一家子,真是有够冷血的。】
云景有些担心羽贺响辅,凑近对方,刚想关心地询问对方有没有事,羽贺响辅就回了个安抚的笑容,跟着一行人往大厅走去。
“什么?爷爷,发生了……这样的事,晚宴还要继续吗?”不知设乐调一朗嘱咐了津曲红生什么,一旁的设乐莲希忍不住大声反问道。
“当然要继续,降人和咏美都练习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今晚能在你响辅叔叔面前,用那把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演奏吗?相信你三爷爷的在天之灵,也会想听到这场精彩绝伦的演奏的!”设乐调一朗瞪了一眼自己的孙女,有些不耐烦地说。
【设乐降人想继续演奏就算了,设乐咏美女士可是刚刚死了丈夫,真的愿意继续今晚的演奏吗?还有,设乐弦三朗刚刚才在大火中去世,如果他的灵魂真的还留在此处,真的会想接着听他白天还表现出不耐烦的这场演出吗?】
云景一边想,一边朝突然守寡的设乐咏美女士那里看去。对方正调试着自己带来的一把小提琴,感受到云景的视线,她似乎明白云景的疑问,毫不收敛地在大厅里大声说:“虽然弦三朗去世了,我倒是还可以继续演奏……毕竟我们几个,可都已经被那个人盯上了,不过是早走和晚走的区别罢了!”
设乐莲希抖了抖,害怕地靠近自己的父亲设乐降人,“三奶奶,您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我们家不会再有人出事了吧?”
“咏美,不要再疑神疑鬼了!”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设乐绚音从楼梯上走下来,“弦三朗的事情,只是一场意外!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完成他的遗愿,让斯托拉第巴力欧斯的美妙声音,再次回响在我们设乐家。你说,对吗?”
“什么叫‘他的遗愿’啊?只是拿出了那把琴,就害死了弦三朗,等到它的声音传出来,这个家里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呢……”设乐咏美小声嘀咕着。
不知道主座上的设乐调一朗是否听到这里的对话,也许他只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命令管家津曲红生安排着表演的各项事宜。
他脸上又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严肃,吩咐旁边的儿子去把刚才混乱中放回收藏室的那把斯托拉第巴力欧斯小提琴再取出来,准备一会儿的演奏。
“响辅,今天让你受惊了。”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个二十多年间首次来设乐家做客的侄子,设乐调一朗豪爽地笑笑,“等会儿让你听听那把名琴的音色,当真称得上举世无双啊!”
羽贺响辅面上陪着笑脸,眼神幽深地看向设乐降人离开的方向。
“啊——”
由于刚见证了三爷爷设乐弦三朗的意外离世,设乐莲希心情沉重地呆呆望着窗户的方向。突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她尖叫一声,指着窗外,瘫坐在地,“爸……爸爸!”
云景赶忙跑到窗边往外看去,刚刚才离开大厅的设乐降人仰面躺在地上,身下绽开一朵艳丽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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