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奏点音乐。早安,朋友们。好,丘里奥,我只要听我们昨晚听的那支古曲,我觉得它比目前轻音乐中那种轻情的乐调和精炼的词句更能慰藉我的痴情。来,只唱一节吧。”
燕尾服的奥西诺公爵一只手晃着高脚杯,吟诵道。
弘文学堂,舞台上,由孙远民扮演的侍臣丘里奥微微躬身,“殿下,会唱这歌的人不在这儿。”
“他是谁?”
“是那个弄人费斯特。殿下,他是奥丽维娅小姐的尊翁所宠幸的傻子,他就在这左近。”
“去找他来,现在先把那曲调演奏起来吧……”
话音落下,丘里奥手拉小提琴。
钱政欣饰演的公爵又继续高歌吟唱起了台词,“过来,孩子。要是你有一天和人恋爱了,请在甜蜜的痛苦中记着我,因为真心的恋人都像我一样,在其他一切情感上都是轻浮易变,但他所爱的人儿的影像,却永远深深的铭刻在了他的心里。
唱完后,公爵扭头,对后面的人说道:“你喜不喜欢这个曲调。”
男仆薇奥拉从黑幕中走了出来,聚光灯打在了她的头顶,她是一个女扮男装的漂亮人儿,由女校的学生扮演。她像只鸟雀一样,飞扑到了公爵的身边,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声音清脆,“它传出了爱情宝座上的回声。我喜欢这个曲调,公爵先生。”
“你说的很好,孩子。我相信你虽然年轻,但你的眼睛里藏着事儿。你一定看中过什么人,是不是,孩子。”
奥西诺公爵放下了盛着血红酒液的高脚杯,他转而拉起了女校学生的手。
二人开始对话。
“是的,公爵。我喜欢上了一个人,请您恕我。”
“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呢?”
“相貌跟您差不多。”
“那么她是不配被你爱的。什么年纪呢?”
“年纪也和你差不多,殿下。”
“啊?那太老了!女人应当挑选一个年龄比她大些的男人。这样她才能和他合得拢来,不会失去她丈夫的欢心。因为,孩子,不论我们怎么自称自赞,我们的爱情总比女人们流动不定些,富于希求,易于反复,更容易消失而生厌。”
……
台下,坐在前排的刘昌达和路女士相视一眼。
“他们有点大胆,戏台上,就和女校的学生拉拉扯扯,也不知道女校学生的家里同意不同意。表演完后,估计他们会有麻烦缠上身了。”
刘昌达轻咳了一声,绕开与二人相干系的话题,转而以过来人的身份批评起了舞台上的学生。说完之后,他问道:“徐从说了没有,他什么时候出场?这已经开幕好几分钟了。”
他挽起衣袖,看了一眼手上银白的腕表,秒针走动。
“他没说。”
路女士摇头,“你不是他先生吗?这外国的戏剧我可没看过,你是留过洋的,应该会懂一些。对了,他们的戏剧叫什么名字来着。”
“十二夜。”刘昌达回了一句,他扣住了路女士的手,“你也知道,我受了调查,刚解了监禁。我是去东洋留学,又不是在英吉利留学。这段时间,还得向陈县长述职……,我可没时间去翻戏剧书。”
“不过这剧情,我能猜出来。”他沉吟片刻,说道:“奥薇拉应该暗中喜欢奥西诺公爵,你瞧他们对的词儿,就能猜到。和梁祝差不多。”
“梁祝也是女扮男装。”
路女士点了一下头。
戏台上的表演仍在继续。
“你应该选择一个比你更年轻一点的姑娘做你的爱人,否则你的爱情不能长青。”钱政欣在舞台上退了三步。灯光分别打在了他和女校学生的身上,他吟唱道:“女人正像是娇艳的蔷薇,花开才不久便转眼枯萎。”
“是啊。”女校学生转身正对台下观众,“可叹她刹那的光荣,早枝头零落留不住东风。”
话音落下,两束灯光皆骤然消失不见,等了片息后,打在了边角正在登上台阶的丘里奥(孙远民)和小丑费斯特的身上。
“您预备好了吗?殿下?”
小丑登了台,施了一个优雅的英吉利绅士躬身礼。
“好了,请你唱吧。我的费斯特。”
钱郑欣退了一步。
小丑挺身,舞台后面传来奏乐。
“过来吧,过来吧,死神!让我横陈在凄凉柏棺的中央。”
“飞去吧,飞去吧。浮生!我被害于一个狠心的美貌姑娘。”
“为我罩上白色的殓衾铺满紫衫,没有一个真心的人为我而悲哀。”
“莫让一朵花儿甜柔,撤上了我那黑色的、黑色的棺材。”
“没有一个朋友迓候我尸身,不久我的骨骼将会散开,免得多情的人们千万次的感伤。请把我埋葬在无从凭吊的荒草。”
(迓,为迎接的意思。)
钱郑欣取出一把鹰洋,塞在了小丑费斯特的手上,“这是赏给你的辛苦钱,接着吧。”
“一点也不辛苦。殿下,我以唱歌为乐呢。”
费斯特摇头,拒绝了赏钱。
“那么就算是赏给你的快乐钱。”
公爵道。
“不错,殿下,快乐总是会付出代价的。”
小丑接过了赏钱,并提声唱道。
“现在允许我不再见到你。”
公爵杵了一下文明棍。
“好!忧愁之神保佑着你!但愿裁缝用闪缎给你裁一身衣服,因为你的心就像猫眼石一样闪烁不定。我希望像这种没有恒心的人都去航海去,好让他们过着五湖四海、千变万化的生活,因为这样的人总会两手空空地回家。再会吧,我的公爵先生。”
小丑一振燕尾服,往舞台后面去走。很快,整个舞台上再次只剩下了公爵奥西诺、男仆薇奥拉、侍臣丘里奥,表演仍在继续。
“先生,师娘。”
小丑下了台,先躬了一下身,然后坐在了刘昌达附近。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歌?”
刘昌达有点好奇。
“是《死神》,英吉利国的《来吧,来吧,死神》。李先生训导我们唱的,他觉得我的嗓音最适合吟诵这首悲凉的曲调,所以就让我饰演了《十二夜》的弄人费斯特。”
摘下圆顶礼帽,徐二愣子在礼堂的直背靠椅上挪了挪身位,小声的和刘昌达交谈道。
“他们都试过扮演费斯特,却都不太适合。”
他补了一句。
“你爹的腿伤怎么样了?”静默停滞了一会,刘昌达转问起了徐三儿的伤势。如今距离白狼兵乱过去了十来天。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要是有什么大碍的话,你可以找一下西洋医生。府城有好的西洋大夫。或者洛城也行,我在洛城认识一个叫戴维斯的医生,他是花旗国十字会的成员,收费比较低廉……”
洛城太远。徐三儿的腿伤已经得到了救治。徐二愣子推拒道:“先生,我爹的腿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有点瘸,这点瘸,治不好了。他拖延的有点久了,大夫们都说,能治成那样算是不错了。”
为了治疗腿伤,前前后后花费了差不多七八枚银元。他和狐仙都让徐三儿再去救治,但徐三儿不肯了,死活都不肯了。既然徐三儿不愿意,他和狐仙也渐渐放弃了让徐三儿再去治疗。总不能为了一点瘸,将整个家都毁了。
而这点瘸,显然是药石无医的。
舞台上的灯光突的增强了一些,又到了奥西诺公爵与薇奥拉的对台戏。
“我知道的很清楚,女人对于男人会怀着怎样的爱情,真的,她们是跟我们一样真心的。我的父亲有一个女儿,她爱上了一个男人,正像假如我是个女人,也需会爱上了殿下您一样。”
女扮男装的女校学生用真挚的感情陈述道。
钱郑欣蹬蹬的向后退了半步,“她有什么历史?”
“一片空白而已,殿下。她从来不向人诉说她的爱情,让隐藏在内心中的抑郁像蓓蕾中的蛀虫一样,侵蚀着她的绯红脸蛋,她因相思而憔悴,疾病和忧愁折磨着她,像是墓碑上刻着的‘忍耐’的化身,默坐着向悲哀微笑。这不是真的爱情吗?我们男人……”
薇奥拉还没说完,台下的路女士就起了身,“先生,我有点不适,先回房歇息了,你继续听戏,我离开了。”
“细君,你怎么……”刘昌达抓住了路女士的手,他劝说道:“听完这场戏后再离开。学董和学监,以及县长等人都看着呢。”
路女士扭头看了一眼隐在黑暗中众多面孔,她重回座位。
“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你和以前的你,越来越不像了。”
身边虽然有徐二愣子在,但刘昌达早就习惯了门生的存在,他语气不满,小声的抱怨了一句。
二人闹起了小别扭,别开了面。
“这个薇奥拉是谁扮演的?”
“哪家的小姐?”
等过了半响,刘昌达扭头,问向坐在他左侧的徐二愣子。他只是单纯的好奇,没有别的想法。这个年龄段的小姐已经到了婚聘的时间,敢不顾世人的谤讥,跑到男校来演戏剧,是一个很大胆的举措。
“鸿韵女子学堂的朱诗琴,她对梁任公的著作如数家珍呢。”
“是个进步派。”
徐二愣子打量了一眼台上的女学生,回道。
女学开办的起始人就是梁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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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别说水啊。后面的许多章都在这一章暗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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