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尖听到了前院“皇上驾到”的传唱,正要往景阳宫跑的离钺,立即转身回屋关门,并命令道:“春桃,准备笔墨纸砚,任何人问起,都说我在抄《心经》。”

    众人无奈:万岁爷来了,别的庶妃都疯了似的往前院挤,自家这位反而往后退,真够别具一格的。

    离钺似模似样地坐在书案后抄书,跟豆芽吐槽:“那男人可不是个大度的,刚把他的女人们料理了一顿,指不定他心里怎么记仇呢,不往后退才是傻子。”

    豆芽:“那你他大爷的倒是出宫啊!”

    “我不。”

    “你有病?”

    “你好聪明,我刚得了离皇后太远就会死的病。”

    “玉e!”

    “恭请皇上圣安。”

    她们斗嘴时,雍正到门口了。

    离钺抄书的姿势愈发端正,吐槽的y望也愈发强烈。

    他是闲到不把后宫从头逛到尾不罢休吗?还当着宠妃的面到后院来,怕不是想坑我?

    这男的太有心机了,不能处。

    房门被苏培盛缓缓推开,雍正站在门口尚未踏入。

    “皇上!”离钺双手拍在案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

    而后,她不自然地定在了原地,两手使劲压着书案,表情僵硬地补充,“吉祥。”

    雍正:“……”

    呵呵,你以为你不松手,朕就看不出来红木书案被你拍断了吗?天真。

    “在抄《心经》?”

    “想尽快抄完呈给皇后娘娘。”离钺站在书案后面红耳赤的,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激动,“皇上怎么过来了?”

    雍正是嫌对她的惩罚太轻了,所以打算来加罚,顺便通知她搬去永寿宫。此刻见她一回来就抄书,又决定原谅这头脑简单、老实憨厚的莽货了。

    “你收拾收拾,搬去永寿宫吧。”想了想,他警告道,“举手投足小心些,敢伤了皇后,朕就砍了你脑袋!”

    离钺愈发脸红:“遵旨。”

    豆芽替她欢呼:“ohhhhhhh去跟皇后贴贴~”

    满分十分的标准,年贵妃大抵只有三分娇纵。而主子娇纵,底下的人就会有样学样。

    麻烦的是,也不知是没精力还是不想管,年贵妃不限制她们。于是她们很喜欢“替贵妃分忧”,生生作出了七分的嚣张。

    这不都躲到景阳宫去了,愣是没躲过今儿这场麻烦。

    永寿宫那边,皇后端正,其他人估计也都极守规矩。去了那儿,没人会主动找麻烦的,所以离钺很乐意搬家。

    临走,雍正故意戳穿:“别掩饰了,朕知道书案折了。”

    “皇上,不是的……”

    “哗啦!”

    “哎呀!”

    听着背后混乱的声响,雍正大笑,总算报了损害形象的仇了。

    房内,离钺看着整整齐齐断成两截的书案,和乱七八糟撒了一地的笔墨纸砚,嘀咕了句“浪费”。

    “春桃,收拾收拾,搬家了!”

    春桃看看天色,商量道:“小主,现在搬过去,恐怕会打扰皇后娘娘休息,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如明天搬?”

    “先打包,天一亮就走。”

    “好嘞。灵巧灵云灵玉,把咱小主的东西都归置打包。动作轻些,甭惊扰了前院。”

    属于离钺的、能带走的东西不多,四个人干活,半个时辰便打包完毕。

    她们歇息去了,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离钺躺在床上,表情逐渐一言难尽,耳聪目明有时候也不是啥好事。

    前院,皇帝为了安抚年贵妃,正进行生命大和谐。

    辣耳朵!

    用棉花堵上耳朵,她很快便睡着了。然后,做了个有点刺激的梦。

    哎呀呀,小伙子们还是这么温驯水灵,白羽的舞还是这么轻盈如鹤,墨瑟的琴还是这么令人沉醉。

    晶莹剔透的去皮葡萄递到了嘴边,离钺张口叼住,舌尖不可避免地触到了那温润漂亮的指腹,气氛霎时间暧昧起来。

    她炙热的眼神盯紧了这人白皙修长的指节,一寸一寸朝着手腕、手臂、肩头攀爬而上……

    不光看,她手也不老实,猛地将人拉近了调戏:“惊玉——卧槽!”

    看清“惊玉”容貌的瞬间,她甩手就把人丢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散去,豆芽一脸猥琐地冒了出来:“嘿嘿嘿,没想到啊。”

    “威严大叔达咩,我好如玉少年郎!”离钺的色心倍受惊吓,“你个狗东西是不是篡改了我的梦境?”

    “我闲的?”

    “你闲的。”

    “呸!”

    篡改半神的梦境哪有那么容易。不过这梦没什么深层含义,只是单纯禁欲久了,被睡前的听觉刺激到了。

    “小主,小主,快醒醒!”

    春桃的声音穿透了梦境,离钺陡然睁开眼,咕哝道:“什么破梦?”

    “小主快起来。”春桃推门入内,“前院出事了。”

    离钺掏出耳朵里的棉花,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像是年贵妃。

    “出什么事了?”

    春桃一边为她拿衣服,一边压低了声音解释:“是九阿哥……咱们得过去。”

    同住翊坤宫不去看看,万一……万岁爷悲痛之下,给小主扣个“没有慈爱之心”的罪名,就太冤了。

    九阿哥?没听到孩子的哭声,殇了?

    离钺不禁想问。

    “嘘——”春桃没让她把猜测说出口,含糊其辞道,“有些严重。”

    要不然这大半夜的,也不会闹得后院都不安生了。

    那就是还活着。

    “你们在外边等,别进门。”离钺裹上斗篷就跑了出去,灵巧灵云急忙跟上。

    前院灯火通明,院里站满了人,俱是噤若寒蝉的。

    距离疾速拉近,感知到孩子的气息了,很微弱。离钺没管院里的人,一阵风似的刮向了正殿。

    西暖阁,女医、御医、奶嬷嬷、宫女太监跪了满地。

    年贵妃撕扯着雍正的衣袖,几乎要哭晕过去:“皇上,救救福沛,救救我们的孩子,他才半岁大,您救救他啊!”

    雍正站在摇篮边,看着呼吸越来越弱的小儿子,悲痛、愤怒又无能为力,被打击得脊背都伛偻了。

    年贵妃终于明了求他无用,转身扑向摇篮,半跪在地上悲泣:“福沛,我的儿,你乖,看看额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哐当”一声,殿门被撞开,刹那间抓取了所有视线。

    她来的太不是时候,雍正眼中杀意弥漫,众人油然而生一种“有倒霉蛋承受雷霆之怒”的庆幸。

    “再试试。”离钺不多废话,快步走到摇篮边,推开碍事的孩子父母,俯身听了听福沛的心音,“御医,膻中穴行针,反转而入,转九转,入九分。”

    吴御医不敢动。

    猝然远离了摇篮,孩子从视野中消失,年贵妃伸手就要抓挠,声音怨恨而尖利:“你想做什么?不许你碰我的福沛!来人,来人!”

    雍正抱住年贵妃,将她拖远了些,哑声道:“吴御医,按黎贵人说的做。”

    吴御医等人已是束手无策,他希望她能给福沛一线生机,说不定呢?

    他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皇上,大人才进针半寸,婴儿……”一寸是十分,吴御医没见过这样找死的。

    “别浪费时间,执行。”离钺语气不耐。

    雍正见她神色笃定,咬着牙下令:“照做。”

    这一针下去,九阿哥要是有什么不测,自己全家老小怕是都得陪葬。

    吴御医叩首恳求道:“皇上,这是黎贵人的法子,没人比她更熟悉,不如让黎贵人亲自动手。”

    豆芽提醒:“动了就撒不开手了,往后走哪都得抱个娃。”

    离钺严守女智深人设,拇指用力,抠掉了实木摇篮一角:“我要是能动手,用得着跟你磨嘴皮子吗?”

    雍正知晓她手上不知轻重,厉喝道:“吴御医,照做!朕恕你无罪。”

    唯愿万岁爷不会反悔,吴御医稳了稳心神,缓缓下针。

    银针入体的同时,乌黑的血珠从福沛小小的胸腔中冒了出来,是淤积缺氧的表现。

    “百会穴,反转,九转,九分。”

    同样是黑血。

    “正转按揉天枢穴。”

    “正转,天门穴。”

    “天突穴……”

    各处八十一个穴位顺完,福沛的呼吸增强了一些。

    “银针正转出一分,接着用反转的方式按揉穴位,从天枢重过一遍。”第二遍完成,呼吸起伏更加明显。

    第三遍,银针又出一分,再正转按揉穴位,到天突穴时,福沛微弱地挣扎了一下。

    这个小的动作,直教年贵妃喜极而泣。

    她紧紧抓着雍正的胳膊,一只手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哭出声惊扰了吴御医。

    就这么反正交替着按揉了九遍,银针恰好完全取出。

    及至结束,福沛胸口和头顶流出的血,濡湿了整个襁褓。

    许是替自己委屈,最后两遍,他一直在细细弱弱地呜咽。

    “喂一点温水,半个时辰后再喂奶。”

    “好、好了么?”年贵妃满怀希冀地望着离钺。

    “问御医。”

    吴御医欣喜若狂:“稳住了,病情稳住了。”

    虽然脉象依旧弱,但比时有时无好太多了,他全家老小的命也稳住了。

    “福沛,福沛。”年贵妃看着儿子一身的血污,只觉得心如刀割,“快,张嬷嬷,拿湿帕子来。”

    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怎么能有那么多血可以流?

    雍正小心翼翼的将儿子抱出来,和年贵妃一起给他擦拭身体,换干净的衣裳。

    福沛不高兴被摆弄,挥舞着没什么力气的手脚挣扎,还“啊啊”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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