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分钟,黑色吉普车在经过了复杂的高架桥,一段空旷的公路,一段颠簸又丢满动物尸骨的碎石滩,终于开到了一条长长的铁丝网防线前,一道铁门紧闭着,这里是空旷的荒草原野,绿草覆盖着灰蒙蒙的滤镜,泛着无精打采的黄。
铁门是这里唯一的异色彩,铁门是黑色的。
斯文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先下了车,走向铁门边输入口令。随后鹰眼的男人也下了车,摸出一根通体墨色的香烟卷叼着,伸手一挥,食指竟然冒出火焰来,点燃了那根黑色的香烟。
文黎下了车,站在并不紧密的草地上,风不算小,夹杂着一些沙尘,长长的铁丝网防线看不到尽头,显现出荒凉与荒芜,庄严与分裂。
鹰眼的男人看文黎正在盯着自己,两指夹着烟,介绍道:“特权卡,我的是‘无尽火焰’。”说着耸耸肩,似乎也并不带着浓厚的炫耀意味。
尽管他的长相看起来并不好相处,但行事风格却不像横行霸道的人。
文黎点点头:“听起来很不错。”
“谢谢。”
铁门边的斯文男人输完了口令,随着一声轻响,铁门弹开锁舌,他伸手一推,随着金属摩擦的“吱呀”声,面前黑色的铁门打开了。
“门开了,老大就在里面那幢房子里,我们就不进去了。”鹰眼的男人示意他自己进入铁门。
他们两个很快上了黑色小吉普,黑框眼镜探出头来,急匆匆道:“进去以后关上铁门。”说完缩进车里,吉普车逃也似地调头就跑,扬起一阵黄土草屑。
只剩下文黎一个人渺小地站在巨大的黑色铁门前,连绵不绝的铁丝网把整个草原割裂开来,风沙吹过他白色的单衣,凉得有些打颤。
顺着打开的半扇铁门朝里看去,有一幢白色的独栋建筑,孤零零地立在旷野中,如同凭空出现的海市蜃楼,一条小路从铁门延伸到建筑前。
文黎倒不觉得有什么恐惧。
尽管那两位似乎对这个“季风”很是敬畏,但对文黎来说,他既然在乌城有着不可撼动的地位,那么文黎作为一个什么都还不懂的新人,反抗或者逃避是不可能的,就算他是要吃人不吐骨头,文黎也只能去,别无选择。
况且见招拆招,自己不认识他,还有希望。
他进了铁门,费很大力气才把那扇铁门重新关上,锁自动关闭。
文黎累得大喘气,转身看着小路尽头的白色建筑。
原来他也不是完全的异常。
就比如万人迷卡里说的“削弱98的战斗力”,这一点依然存在……
只是,那提高100的美貌魅力却为什么不改变他的容貌?骗子卡只削不增吧。
文黎想不清楚,只一步一步走到了石阶前,近看这幢白色的建筑是由白色石头砌成的,踏上门口的几阶石阶,面前的大门依旧是纯白色。
不过这幢建筑虽然华丽,但实在孤独。
文黎抬手敲门。
当、当当。
“您好,我是黎明,请问您是要找我吗?”
文黎说完,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刑侦队走访群众的时候。
他话音刚落,面前的大门便无风自动,朝里慢慢打开。
“吱呀呀”的门轴声在空旷的一楼大厅里回荡。
整个一楼都铺满了猩红色的地毯,大理石的墙壁,雪白的窗帘高高垂下。
正对面是一条通向二楼的阶梯,同样铺设着地毯。
文黎稳了稳神,进了大厅。
进门后大门便重新关上,文黎站在大厅中央,打量着这间屋子。
一切奢华精致,物件完好,但如果说这整幢建筑只住了一个人,并且住了几百年的话,简直孤寂得让人觉得可怜。
文黎清清嗓子,又重新问了一次,这次二楼有一扇门开了。
文黎抬头看过去,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传出来:“进来。”
文黎皱了皱眉,心头一跳。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但他又觉得荒唐,于是压下了怀疑,抬脚上楼。
推开门,这似乎是一间书房,里面顶天立地的书柜放满了书籍,正中央的书桌后,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他坐在椅子上。
男人穿着黑色的长风衣,但他的风衣有白金色的袖边和领边,和送他来的那两个特权派不一样,应该就是季风没错。
“咳,您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文黎尽量礼貌。
对方好像笑了一声,文黎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皱眉正要仔细去听,男人却说话了:“你的开局卡是一张高等级特权卡,在乌城,所有的特权派都隶属于季风手下,所以从今天起,你跟在我身边。”
“嗯……嗯?!”
文黎正想着“果然如此”就被打断了思路——难道不是“你从今天起加入特权派”吗?
“跟在我身边”是什么要求?
“有什么顾虑吗?”男人这次确实低低地轻笑了一声,清晰地传到了文黎的耳朵里,这次的笑声辨识度太高,文黎心脏猛地开始狂跳,某种不可思议的可能性在脑海无限放大,文黎只听见他继续道:“在乌城可没有人拒绝过我的邀请,当然——”
文黎三步并作两步猛地冲了过去,站在了男人的对面。
俊美的男人含着笑,古井无波的眼睛给人熟悉的深情错觉。
“当然,”季澈补上后半句话,“我也没有邀请过除你以外的任何人——文队。”
文黎如遭雷劈,定定站在原地,死死盯着他看。
一分多钟,他才咬着牙根,生生挤出一个名字:“季风……”
“季风”点点头,很受用的模样,站起身来,走到文黎面前,深深地看了看他发红的眼睛,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肩膀。
像是礼节性的蜻蜓点水,可又偏偏带着一些不必要携带的暧昧,搞得人有点心烦意乱,然后演变成怒火攻心。
文黎伸拳头就打,可锤到对方肚子上也并没什么效果,连续揍了几下,反倒把自己累得够呛。
“季、澈……你小子就是个骗子!我早该看清楚你就是个骗子!混账东西!我真以为你死了!”
说着,文黎竟然红了眼眶,不知道是不是战斗力削弱的缘故,竟然有些泪失禁,眼看泪水就要掉下脸颊,他抬起手狠狠擦了一把,愤恨地看着面前的人,揪住他的衣领:“解释!马上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场面要是有外人在场,怕是要吓得倒地身亡。
可“季风”却依然笑着,甚至伸手拍了拍文黎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对不起,我会解释清楚,先不要动气,伤身体。”
“我……你他妈的还知道我身体不好?!你还知道是你害的吗?全都忘了?!”文黎揪住他的衣领,气势汹汹。
“没有,我欠你的,永远都不会忘。”
文黎深吸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嘴上从来说的好听……季澈……季风……我早该想到就是你!”
说完,文黎又狠狠锤了他一拳,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他的脸,确认他确实什么伤都没有,张开胳膊就紧紧抱住了他。
这下季澈似乎有些没想到,他愣了一下,才放松下来,笑着凑到文黎耳朵边:“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你也就长了张好嘴。”文黎嘟囔,“哄姑娘哄了不少吧?”说着他又锤了一把季澈的后背,这才放开他。
季澈没有回答后半句话,只是笑。
文黎没好气地瞪他:“笑笑笑,怎么,看见我这么高兴?我看见你是气都气饱了!”
这话说着无意,但季澈却被他说得一愣,低下头轻咳了一声。
“……瞒着你的事,是不得已。”他解释着,“我的开局卡是‘大反派’,所以我每一局都会抽到携带‘反派’色彩的角色,有可能是最有嫌疑的人,有可能是背后设计阴谋的人,也有可能,真的就是凶手。”
“也正因如此,我拥有一次真正杀死一个图中关键人物,并且改变最终结局的权力,只要我使用了这个能力,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里,被我‘杀死’的人,都会从时间线上真正死亡。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能出手杀了那个村长的原因。”
“但是动用这个能力之后,我就无法从地图的正常出口离开,只有顺应逻辑,死于地图中人的手,填满因果逻辑,我才能真正达成结局,从图中离开。”
文黎听明白了,但还是生气:“那你一开始就告诉我又能怎么样?你怕我拖你后腿害你?”
“坐,”季澈先把文黎让在自己刚刚坐的椅子上,文黎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听他继续说:“并不是,只是,如果提前告诉你,我的身份是整张地图背后的阴谋制造者,你是第一次过地图,我怕你不信任我。”
文黎狐疑地看着他,“但是……”
“在地图中,不信任队友是新人的通病,每个人一开始处于地图中,都会自我保护,怀疑队友给自己转述的线索没有全盘托出,害怕被隐瞒导致自己线索不够惨死图中,而一旦开始独自行动,就会很快陷入死亡的陷阱,是非常危险的事。”季澈单手搭在文黎身后的椅背上,垂眸认真地和他对视着。
“我不能让你有一丁点陷入危险的可能。”
“……”
不知道是不是屋里开了暖空调,文黎忽然觉得,脸好像有点热。
“咳,我明白了……但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么废物,你说清楚我怎么可能听不明白……好了好了,你先扶我起来——我腿好像没知觉了。”
文黎抬起胳膊,季澈赶紧伸手扶起他,顺道还揽了一把腰。
文黎腰上一僵,别扭地躲了一下,又觉得有点太过,找补着:“那什么,别瞎碰,就是偶尔会发作而已……在地图里就算了,外面别一天天趁机占老子便宜。”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却被季澈完整地听到了,季澈勾起唇角,半空的手掌从后腰往上挪了挪,最终放在了他背上。
“这会儿你穿这么整齐,要出去?”文黎上下打量一下他。
“嗯,我们要先去一趟黑市,我要去买一样东西,为我们下一次进图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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