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马道和“未雪”搀着虞听雨从自己面前走了过去,那脚步的声音渐渐消失,未雪慢慢躺平,腹部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她眨了眨眼看着正上方:“你可真够狠的。”

    她能感觉到那人蹲了下来,就在她旁边儿,脸侧的头发被人拢了拢。

    “什么感受?”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

    “肉疼。”未雪呆呆地看着天空,换了口气道,“第一次被掩道刺,非常新奇。”

    这人轻轻笑了笑:“那这样,我给你个机会。你师兄应该没被踏回刺过吧?”

    未雪转头看向身侧,还没开口,就感觉到腹部的疼痛瞬间消失了,她摸了摸,就连刚才被刺破的衣服都完好无损,抬手看了看,一滴血迹也没有。

    “起来吧,还躺着干嘛。”这人站了起来,俯视着她。

    未雪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把手抬了起来。

    “自己起,还得我拉你才行?”

    未雪没说话,仍然是把手举着,那人好像是颇有些无语,但又无可奈何,一把就把她拽了起来。

    一个起身,未雪站好并没有撒手,而是借着力,胳膊往身侧一拉,就把手臂搭在了这人肩上,那人刚想把她的胳膊扒拉下去,没想到未雪自己就收回去了。

    “你太心软了。”未雪轻轻笑了笑,拍了一下这人的肩,“你在我这儿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因为咱们压根不是一种人。”

    这人不语,未雪手里提着剑也不说话,用剑尖在地上描描画画:“看。”

    地上是个女人的样子,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几笔,但从流畅柔和的线条里却能感受到这女人身上温婉的气质,面部没有详细的勾勒,却有神韵。

    “挺会画。”声音从未雪身旁传来。

    她点头笑笑,折扇轻轻一扇,地上的画就被吹散了:“瞎画着玩儿,你要是看过我师父画的就知道了,那才叫真的会画。”

    “你看过几个人的画啊,就觉得你师父那才叫画。”这人是笑着说的,但却并没有嘲讽的意思。

    “好像确实也没看过多少。”未雪盯着刚才画过的地面,“不过见过的里面我觉得我师父画得最好,刚才那个姑娘,听雨师姐也画得好,她教了我好多。”

    “你刚才画的不是你这个听雨师姐吧?”这句话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未雪笑笑:“知道还问。”

    “那是谁?”这人也不藏着掖着,“你见过的人里好像也没这么个形象。”

    “当然不是我见过的。”未雪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要不然这脸就这么两笔?我想象的。”

    “想象的?”这人来了兴致,“谁?”

    未雪挑眉,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反正不是你。”

    “切,你要说是我,我还不答应呢,哪儿长得这么潦草。”语气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还是能听出来小小的失落。

    未雪笑了笑,没说话,提剑又在地上画了起来,这次依然是个女人的模样,不过线条比刚才要复杂得多,是那种凌乱却又看得清走势的线条,发丝和裙摆一样,随风飘着,脸隐藏在发丝中,仿佛看得见,又好似看不见。

    “这个呢?”未雪画完,拿剑在石头上磕了磕,把上面的土弄了下去。

    “为什么没脸啊?”这人愣了一会儿问道。

    “有啊。我看得见,你看不见吗?”未雪把剑收了起来。

    这人沉默了一阵儿:“为什么是个女的?”

    “诶呦,我虽然没那么厉害,但也不至于有这么差劲吧。”未雪抱胸看着地上的画,“男女我好歹是分得出来的。”

    耳边是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有一小阵微风拂过,吹散了些雾气带来的潮湿感,良久,那人问道:“这是你想象的样子?”

    “都说了是我猜的,不像很正常的啊。”未雪捋了一下被风吹起的头发。

    “为什么会觉得是这样的呢?”这人的语气依旧是平静,明明是问句,却像在自言自语。

    未雪侧头看向她:“刚才你拉我起来的时候,我大概感受了一下,是这么个意思,加上你这性格,就这么画了。”

    “什么性格?”又是一阵风吹过,地上的画跟着消失了,紧接着又出现了一道一道的痕迹。

    “捉摸不透吧,好像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好像又不知道。”未雪也看着地面上一点一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

    那是一个男人牵着一个女人,即使是在地上潦草的画上,也看得出男人俊朗的外貌,应该是甜蜜幸福的景象,不过那女人脸上却没有五官。

    未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放弃了,她蹲下来,在那女人脸上画了一个笑脸,一个和整幅画非常不搭的笑脸。

    “你这两笔画得还真是……”女人无奈地笑了笑,“没什么水平。”

    “看画的整体氛围,应该是笑着的。”未雪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扯着嘴角,来了一个同款咧嘴笑容。

    “他……”未雪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没想到也是这么个俗套的故事。”

    女人语气里倒是没什么愁苦,反倒是一股子的释然:“人人嫌弃俗套,但最后又都免不了落入俗套。鲜衣怒马少年郎,谁还没有个可感可叹的曾经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说吧。”

    未雪还没来得及开口,女人接着说道:“别忘了刚才让你干什么。”说完这句,身边儿又是一阵微风,之后便陷入了熟悉的寂静。

    夜已经深了,沈空行这壶茶喝的也差不多了,镇子上基本挨家挨户都会在夜里挂灯,不用多想也知道是临近雾蒙山的原因。四周跟着安静了下来,沈空行起身下了楼。

    街上的人已经不多了,这个点换作其他镇子,应该还是热闹得很。沈空行在街上慢慢走着,身边儿偶尔会路过一两个人,因为上午和马道来过,没花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摸到了宅子的后院。

    找了个好点儿的位置,轻轻一跃,沈空行半靠在树上坐了下来,他伸手一拽,揪了一片树叶下来:“以你之形,附我之识。”

    树叶在眉间轻轻一点,被掷了出去,沈空行闭上了眼睛,眼前是宅子后院的景象。后院里漆黑一片,连盏灯都没点,更不用说什么下人了。

    叶子一路飘到了下人的卧房,有几间是点着灯的,但是并没有人,再往前,瞬间亮了许多,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快到老头儿所在的地方了。

    这怎么都聚在这儿了,要多少人守着才行啊?树叶晃晃悠悠地躲着人,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是上午的那个女管家,她打开门的瞬间,从门缝里看到了沈空行想见的人,老头儿就那么坐在屋里呢。

    “铃铛都挂上了吗?”女人合上门,问了身边的一个下人。

    “都已经挂好了。”

    女人点了点头,看向四周的墙头:“今天晚上守仔细些。”

    “是。”

    果然是隔界铃,沈空行挑了挑眉,那就简单了,隔界是生死之分,阴阳两段,既然是进到人的地界,那就不用担心什么了。

    “药煎好了吗?”女人看向身侧的小丫鬟。

    “已经煎好了。”丫鬟回道,“现在服侍老爷用了吗?”

    “嗯,用过药就让老爷歇息吧。”

    “是。”

    听到这话,树叶慢慢落到了小丫鬟的衣领后面。从后房端了药过来,丫鬟敲门进了屋:“老爷,用药了。”

    老头儿就那么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盯着桌上燃着的油灯,好像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丫鬟说的话一样,只是默默看了她手上的药一眼。

    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又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边:“今日有人来访吗?”

    “回老爷,今日无人来访。”小丫鬟接回药碗和帕子,“时候不早了,老爷早些休息。”说罢,便退了出去。

    在小丫鬟转身的同时,树叶从她身上又飘了下来,老头儿眯了眯眼,伸手把树叶握在了手里,等到门被带上之后,老头儿才轻轻把树叶放在了桌面上。

    沈空行抬手抽出一张符纸:“聚神而在,听音。”

    话音落下,符纸燃尽,书桌上的树叶脉络飞快地闪过一片金色。老头儿看了看门的方向,有两个人守在门口。他拿起树叶进了卧房,检查了窗子之后,坐到了床榻上。

    他看了看手里的树叶,把它靠近了自己的耳朵。

    “老人家您不用说话。”树叶传来微弱的声音,是沈空行刻意压低了音量的缘故,“不久之前,我们有缘见过一次,在前去雾蒙山时,您曾提点过我们几句,如今事发紧急,还望能得到您的帮助。方才我看了宅内情形,进去还是没问题的,出来的事只能到时再说,多谢您了。”

    沈空行没有说太多,太详细的事情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老人带出来,从刚才丫鬟嘴里的话就可以听出来,想要宅子里的人把老人放出来是不太可能了。

    从树上轻轻跃下来,一个翻身就进了宅子的后院,沈空行看了看房梁上的隔界铃,摸到了下人卧房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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