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珀·特纳拢了拢身上的二手袍子,依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图书馆里空无一人——在这样美好的夜晚,连平斯女士都离开了她守护的宝藏,去礼堂参加庆典。

    特纳凝视着石墙上孤寂的火光,从书包里抽出一个闪闪发光的小瓶子。

    她真庆幸学校提供了留校过节的选项,让她不用回家面对那个暴躁的酒鬼。

    但她仍觉得自己需要来点好运,来抵抗这漫长的寒冷冬日。

    特纳拧开瓶子,一口饮下——她并不觉得浪费,她坚信不久后的自己足以熬制出这样的药剂。

    没什么感觉。

    于是她拎起书包,准备去礼堂。接着,慢慢地但是确确实实地,一种无比振奋的感觉流向全身,仿佛有无限的机会摆在面前。

    她感到自己能做任何事,什么都不在话下

    她微笑着,迈出轻快而惬意的步子。突然,她在拐角处停下,心底有道声音告诉她这样做是正确的。

    特纳缩进墙后,探出半个脑袋悄悄张望。

    两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溜进扫帚间——又是埃弗里和穆尔塞伯!

    在作弄她这件事上,他们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若是反抗,只会引来更加恶劣的报复。

    特纳皱着眉准备离开,还是去厨房碰碰运气吧。

    恰在此时,特纳瞥见了不远处正从西塔楼走来的安德瑞丝。

    她的朋友可真多。特纳讽刺地想,祝她的猫头鹰在风雪中一切顺利。

    安德瑞丝走近了,特纳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她削瘦的身形相似,且在朦胧的火光照耀下连发色也如出一辙。

    嘿!她有个一劳永逸的好主意!感谢梅林,她今晚一定是霍格沃茨最幸运的人。

    “扎比尼小姐,”诺特畏畏缩缩地拦下安德瑞丝,甚至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细声细气地说:“请问你可以帮我把论文带给卡卡罗兄妹吗?我得去图书馆还书。”

    看着诺特仿佛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安德瑞丝虽然感到很突兀,但还是接过羊皮纸,不自在地点点头。

    诺特似乎高兴极了,高声说道:“那我先走了。”

    她跑上楼梯,又尽可能小声地蹿了下来,目送安德瑞丝走向礼堂。然后,露出了一个愉快的微笑。

    希望安德瑞丝的朋友们能替她好好收拾一下那两个小鬼!

    近了,近了。

    安德瑞丝离扫帚间还有两步一步。

    “petrificustotalus!(统统石化)”两道咒语从扫帚间里齐齐飞向安德瑞丝。

    “干得漂亮!埃弗里,”穆尔塞伯激动地叫出声,“让这个小杂种与扫帚间的蜘蛛共度圣诞节吧!”

    “希望有人能在假期结束前发现她。”埃弗里讥诮着捡起安德瑞丝掉落的魔杖。待穆尔塞伯把俯卧在地的“哈珀特纳”拖进扫帚间后,又随手甩出一道咒语,“anti-alohorachar(反阿拉霍洞开)”

    “该死!”魔杖的尖端炸出几朵烟花,“特纳的魔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用了!”

    二十分钟后,当哈珀特纳不紧不慢地走进礼堂时,西尔维娅已经快急哭了。

    “布莱克先生,克劳奇先生,魔药课后你们有见到过安娜吗?”西尔维娅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安娜说要给远在法国的外祖母寄件礼物。”

    “临时起意,”西尔维娅补充道,“我找遍了西塔楼和寝室,都没有看见安娜。”

    好时机,特纳想,立即出声打断了她们。

    “expelliars!(除你武器)”哈珀特纳举着魔杖恶狠狠地指着埃弗里,而他看起来似乎惊诧极了。

    “等等,”西尔维娅一把夺过特纳手里的松木魔杖,瞪大了眼睛质问道,“这是安娜的魔杖,我不会认错的。你从哪得到它的?”

    “我我只是害怕极了,”特纳手足无措地看看埃弗里又看看西尔维娅,“我不知道。”

    雷古勒斯站了起来,他知道埃弗里和穆尔塞伯的那些小把戏——他们喜欢把人关进扫帚间。

    但他们不该误伤到安娜,他冷漠地扫过两人。然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跑出了礼堂,为什么要迟疑呢?

    他曾认为自己不需要任何朋友,包括巴蒂·克劳奇。但安德瑞丝是特别的,或许是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那双聪慧的蓝眼睛总能读懂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要排斥呢?

    雷古勒斯愿将安德瑞丝称作唯一的朋友。

    他知道安德瑞丝怕黑,他深深地明白如果此时不做出任何举动,不久的将来自己无疑会后悔。

    “等等!”西尔维娅追着雷古勒斯跑了出去。

    赫奇帕奇餐桌上的雷蒙德和毕夏普仿佛也明白了什么,立即跟了上去。

    安德瑞丝试图转转干涩的眼珠,但她发现自己无法做到。

    全身上下,连同最微小的头发丝,全被钻进扫帚间的冷风凝成坚硬的冰块。

    时间过去了一秒、两秒、三秒久到安德瑞丝已经察觉不到冷。浓浓的黑暗纠缠着她,给她明亮的双眼涂上灰败的色彩。

    “砰砰砰!”有人炸开了扫帚间的木门。

    “fubuteubcabtaten!(咒立停)”

    安德瑞丝被扶了起来,她僵硬而缓慢地动了动眼皮,尚不能适应突然驱走黑暗的光。

    雷古勒斯体贴地伸出一只手覆于安德瑞丝眼前。

    “雷古勒斯。”安德瑞丝小声说,肯定地握住他的手腕。

    与其说是握住,不如说安德瑞丝只是虚虚搭在他的手臂上。

    冰凉而无力的触感在雷古勒斯心里激起一个又一个小疙瘩,他试图抱起她,可是失败了。

    “对不起。”雷古勒斯说。

    十一二岁的男孩与女孩间身高悬殊本就不大,力量也远远不及成人。若是勉强抱起她,太不稳当了。

    “让我来吧,布莱克先生。”雷蒙德沉稳地抱起安德瑞丝,但安德瑞丝握住雷古勒斯不肯松开。

    “没关系,”雷古勒斯低声说,“我陪你去校医院,不会离开的,我保证。”

    安德瑞丝嘴唇翕动,但只发出一串微弱的气音。她松开手,花光了最后一丝力气。

    “噢,我去找庞弗雷夫人,”西尔维娅担忧地说,“教授们现在都还在礼堂。”

    毕夏普一边打量神色不变的雷古勒斯,一边说:“我去告诉邓布利多教授和斯拉格霍恩,这件事应立刻通知布莱克夫人。”

    雷蒙德对他们点点头,然后抱着安德瑞丝走进校医院。

    庞弗雷女士几乎是踩着雷古勒斯的脚后跟赶到,她气呼呼地说:“真是一群粗鲁的男孩子!”

    她把安德瑞丝病床周围的帘子拉上,然后毫不客气地把雷蒙德和雷古勒斯轰了出去:“出去!这孩子需要休息。”

    安德瑞丝被灌下一瓶味道古怪的药剂后,昏昏沉沉地合上眼,身体无意识地蜷成一团。

    睡了不多久,安德瑞丝尖叫着醒来,四下里漆黑一片。

    她掀开床帘,与守在病床边的玛莉提丝四目相对,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玛”安德瑞丝说,但嗓子却只发出了一串断断续续的怪声。

    玛莉提丝挥动魔杖点亮校医院的烛火,然后把安德瑞丝扶起来,让她靠在病床上。

    她拿出手帕替安德瑞丝擦净额头上的冷汗,耐心地开口道:“好女孩,没什么可担心的,慢慢说。”

    雷蒙德和庞弗雷女士绕过帘子走来。庞弗雷女士手里拿着一个大瓶子,上面贴着缓和剂的标签。

    “幸好被发现得及时,”她说,倒出热气腾腾的一大杯,递给安德瑞丝,“喝完好好睡一觉就能恢复。”

    安德瑞丝嘴唇抖动,她想说,不要喝药。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于是只好惊慌地推开庞弗雷夫人,淡紫色的药水泼洒了一地。

    庞弗雷女士把药瓶重重地放到桌上,板着脸看起来生气极了。

    但安德瑞丝没心思理会庞弗雷女士的怒火。梦魇萦绕着她,她听不到雷蒙德的呼唤,看不见玛莉提丝满脸的担忧和疲惫。

    耳畔唯有卜鸟的鸣叫在回荡,闭上眼,她感到嗓子被烈火灼烧。睁着眼,那副银质面具在目之所及的每一处朝她狞笑。

    她想大喊大叫,想扔掉触手可及的一切物品。她想躲避,于是捂着头缩在角落里呜咽。

    楼道里,雷古勒斯沉默地跟在阿尔法德与西里斯身后。

    “如果你打算圣诞节回家,沃尔布加会很高兴的。”阿尔法德语气轻松地说,双手却不容拒绝地搭在西里斯肩上,强迫他走下一道道台阶。

    “噢,真的吗?”西里斯故作夸张地说,像只斗志昂扬的刺猬,脸上不见半分往日的倦怠,“除了你,我想不明白还有谁欢迎我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

    “西里斯,”阿尔法德有些头疼地开口道,“沃尔布加和奥莱恩是在意你的,你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只是”

    “只是我们观念有些不同?”西里斯挖苦道,“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合格的腐朽纯血家族继承人,但我可不愿去亲吻神秘人的袍角”

    “还有我。”雷古勒斯突然开口说,他停在校医院门口,坚定又倔强地与西里斯对视,“还有我也希望你能回家度过圣诞节。”

    西里斯张了张嘴,但最终只是沉默地撇过头。

    “好啦,我们去看看小安娜恢复得怎么样了。”阿尔法德拍拍西里斯的背,然后推开病房的门。

    当雷古勒斯和西里斯进入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安德瑞丝床角缩成小小一团,一边低声啜泣一边用力地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空气中都是缓和剂的味道。

    安德瑞丝想要甩开令她陷入绝境的梦魇,却又拒绝任何人的靠近,拒绝任何人的帮助。

    她这幅模样绝不漂亮,甚至让人心生恐惧,心生厌烦。

    雷古勒斯和西里斯的脚步一齐顿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沃尔布加。

    纯血家族的女性多半患有无法治愈的精神类疾病,这并不是什么秘闻。尤其是那些自诩血统纯洁高贵,几百年来一直热衷于近亲通婚的家族。

    那双惊艳过西里斯的蓝眼睛,此时像是一片被浓雾弥漫的海洋,只会让误闯其中的船只触礁沉没。

    西里斯仿佛又能听到沃尔布加的嘶吼辱骂,感受到奥莱恩的抽打诘难。某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腐朽的格里莫广场12号。

    但周身的环境又及时提醒着西里斯,她是不同的。她不会疯狂地大声吼叫,不会通过伤害别人来发泄自己的情绪她是被这一切伤害的人。

    那从伤痕里涌出的血液,那受伤幼兽般无助的呜咽声,那不停颤抖的双手一切都让西里斯怜爱不已,又心疼不已。

    庞弗雷女士重新倒了一杯缓和剂,试图采取强制措施让安德瑞丝喝下。

    “不喝药怎么能好呢?”她严厉地说。在她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从未碰到过这般令她头疼的病患。

    玛莉提丝及时制止了庞弗雷女士的举动,她对雷蒙德使了个眼色。然后恳请庞弗雷女士一同离开房间,听她简述安德瑞丝曾遭受过的一切。

    雷蒙德自责极了。他意识到,安德瑞丝从未走出过那些黑暗的记忆。

    他怎么能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苛求那么多呢?她孤身一人面对了父亲和母亲的离世,甚至就连博尔,那个陪伴她时间比任何人都长的家养小精灵,也在两年前为了保护他们而离开了。

    “对不起,”雷蒙德说。他一点点地靠近安德瑞丝,见她没有抵触便伸出手替她整理黏在脸上的金色鬈发,“有什么是我们能为你做的?安娜。”

    在一片混沌中,安德瑞丝辨认出了熟悉的声音。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雷蒙德,但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

    “想回家吗?”雷蒙德在床边坐下,温热的手掌轻轻抚过安德瑞丝的后背。

    安德瑞丝点点头,依赖地靠在雷蒙德肩上,但紧紧地抿着唇。

    庞弗雷女士和玛莉提丝重新走进病房,她半是怜悯半是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同意了她想要将安德瑞丝提前接回家的请求。

    见安德瑞丝抵触她的接近,庞弗雷女士便转身去隔间处理药剂,善解人意地把空间留给他们自己。

    雷古勒斯确实有一瞬间联想到了沃尔布加。

    他想起了她在每一次与西里斯歇斯底里地争吵后,总会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默默流泪的身影。

    他想到了神情冷漠的奥莱恩,想到了门廊里昏暗的煤气灯,想到了挂在地下室石墙上的那一排曾经服务于布莱克家族的家养小精灵头颅他认识到了女性的坚强与脆弱,意识到了那些传统对她们的伤害。

    生平第一次,雷古勒斯开始怀疑他所传承、所信奉的理念对错。

    雷古勒斯主动接过庞弗雷女士手里的白鲜香精,放下头脑里纷繁的思绪,慢慢走到安德瑞丝身边。

    安德瑞丝看到他,支起身体,再次尝试发出声音:“雷雷雷尔”

    然而,吊桥反应让她没有抗拒雷古勒斯的接近,但并不能让安德瑞丝顺利说出完整的句子。

    “暂时没有办法说出话来吗?”雷古勒斯瞬间便明白了结症所在。

    “没关系。”他温和地说,然后轻轻地为她处理脸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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