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禾伸手在他脸上蹭了一下,手指上便蒙上了一层□□。
李步珏先是愣了一下,心中翻涌的躁动渐渐平息下去,随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醉禾……你听我说……”
满心的怒意和羞涩猛的涌了上来,醉禾在李步珏怀中挣扎着要离开,李步珏却紧紧抱着她,一点都不肯松动。
“对不起醉禾,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的心……”
“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她真的以为李步珏要命不久矣,甚至都生出了要随他一起去的念头。
泪水如开了闸般登时涌了出来,醉禾边拍打着李步珏的胸膛边一遍遍重复着:“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怀中的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步珏见了心中万分不忍,也知自己这么做着实令她忧心了,他轻轻拍着醉禾的背,想止住少女不住的哭泣。
良久,醉禾爆发的眼泪才稍稍平息些,却还是停不住地小声抽泣着,她抬手抹了抹眼泪,眸中带着嗔怒看向李步珏。
李步珏被她瞧的有些心慌,忙要开口继续解释,醉禾却突然使大了力气挣开了他的怀抱,一下站起了身就要朝外走。
李步珏连忙在身后追着。
醉禾刚走至门口,就见颜清辞进了来。
醉禾顿住脚步,不由一愣:“小姐?你没走?”
醉禾瞧了瞧颜清辞,又瞧了瞧身后的李步珏,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串通好的?!”
颜清辞扯过醉禾的手,不好意思地解释道:“那个……此事确是我与小李大人提前商议好的,你莫要生气,我也只是想让你明白自己的心意,这一生能遇到一个自己爱慕又恰好珍爱自己的人着实不易,我不想你白白错过,到老了才后悔不已。”
冷静了一会儿,醉禾翁声道:“我是喜欢他,可我不愿意嫁给他。”
李步珏一下急了,上前几步扯住醉禾的手腕:“为何?你我二人既彼此爱慕,为何不能长相厮守?”
醉禾费力甩开李步珏的手,冷冷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嫁给你。”
李步珏心下满是焦急,瞧着醉禾坚定的样子,想再说些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垂着头楞楞站在一旁,往日里辩经论道、舌战群儒不曾输的人,如今竟也哑言。
颜清辞却不想放弃,她知道醉禾心里在顾忌什么。
“醉禾,你是不是担心你们身份地位的差别,才不肯同意这门婚事?”
醉禾顿了顿,接道:“李大人是人中龙凤般的矜贵人物,我不过是个末等下人……”
未等醉禾说完,李步珏赶忙接道:“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醉禾直视着李步珏,沉声说着。
李步珏怔了一下,随即迎上她的目光,万分认真道:“你我既情投意合,我绝不会让这些莫须有的东西阻挡我们,你既然在意这个,那我现在就入宫辞官,将家中所有财产田地和商铺悉数充入国库,然后我就去颜府做个马夫,日日陪在你身边。”
听他满脸认真地说着这些话,醉禾不由得嗤一声笑了出来,颜清辞见状继续劝道:“你瞧小李大人对你真是痴心一片,你难不成真的要他来我们府上做个马夫?他那个小身板,到时候也不知是他牵马,还是马牵着他了。”
醉禾笑了笑,方才紧张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对着颜清辞道:“小姐,我也不是非要在意我与李大人间的身份差别,我只是……”
醉禾顿了顿,终于将心底的实话说了出来:“李大人那样好的人,该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女子,而我样貌平平,身份低微,更是没有任何过人之处……我不想耽误他……”
李步珏目光熠熠瞧着醉禾,直截了当道:“我不许你这样看轻自己,在我眼里心里,你便如同盛夏清风,松下月明,暗室星光,唯有你,能承载我一生心动。醉禾,世人大多以名利蔽目,才会有什么门当户对之言,可我偏是不信,这世上会有什么能抵得过真心。”
李步珏一步一步走到醉禾面前:“你不顾性命都要来守着我,怎么舍得这一世与我错过?”
李步珏的话在醉禾心中激起阵阵涟漪,她也猛然醒悟,既然彼此相爱,又何必再互相折磨?
醉禾抬眸迎上李步珏赤诚的目光,笑了笑,说出了那句李步珏在心中盼望了无数次的话:“好,我愿意嫁给你。”
李步珏一下湿了眼眶,心中的激动欢愉难以言表,扯过醉禾紧紧抱在了怀里。
醉禾脸色红了红,挣开他的臂弯,看着颜清辞,似是在等她点头。
颜清辞眸子里也蒙上了一层水汽,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是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又还有什么不同意呢?
颜清辞脸上笑意难掩:“那小李大人就择个良辰吉日把我们醉禾娶回家吧!”
醉禾轻拍了一下颜清辞,很有些害羞。
颜清辞对她道:“嫁妆的事情你放心,我回去就给爹爹写封信,让他将我的嫁妆运送到上京来,悉数都添给你。”
醉禾赶忙拒绝:“这可使不得,那是老爷为小姐准备的嫁妆,我怎么能拿。”
颜清辞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我已经决定将你认作妹妹,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出嫁,上京城里人多口杂,多些嫁妆傍身总是好的,虽说小李大人不会计较这些,可我绝不能让旁人在你大喜之日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平白添了晦气。”
颜清辞又凑近了些,在醉禾耳边低声道:“嫁妆里面有好些当年爹爹四处征战时寻得的宝物,别人见都没见过的,到时一并添置进去,定叫上京的贵家小姐都羡慕你。”
醉禾听了却忙摇头:“这太贵重了,小姐,您还是收回去吧,再说了,这些嫁妆若是都给了我,你出嫁时……”
醉禾的话戛然而止,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颜清辞的神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在心里暗暗埋怨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姐此番远行就是要去寻沈寒,自己怎么还能往小姐心窝上戳。
颜清辞笑了笑,带着些微的苦涩。
“没事的,我啊……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嫁呢……”
“小姐……”醉禾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在心里干着急,祈祷小姐能早日找到沈寒。
颜清辞抚了抚她的头:“好啦好啦我没事,傻丫头,看到你如今有了自己的幸福,我真的打心底里为你高兴。”
又转头对李步珏道:“你可不许欺负我们家醉禾,有我替她撑腰呢,她要是受一点委屈,小心我找你算账。”
李步珏忙笑着答道:“可不敢可不敢。”
顺宁六年八月初七,宜嫁娶、祭祀、祈福。忌盖屋、伐木、安葬。
自寅时起,天色刚蒙蒙亮时,街上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长街十里,一片红霞,李府接亲的队伍如一条长龙般边敲打着边浩浩荡荡地行进。
满上京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今日可是当朝大学士李大人的成亲之日,谁都想来看看是哪家的小姐这样好福气,能嫁给如此一个儒雅翩翩又富可敌国的矜贵公子。
而当迎亲队伍在禧来客栈门口停下时,众人都是满脸疑惑,谁家女儿会从客栈出嫁?!
颜清辞替醉禾擦掉了眼泪,盖上盖头,醉禾还是止不住小声啜泣,她不想离开颜清辞。
“傻丫头别哭了,哪有人大喜的日子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你放心,一会我随着迎亲队伍送你到李府,这路人若是有人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就去替你出头。”
颜清辞还是担心,会有人对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指指点点,醉禾性子老实,自己可不能让她白白遭人非议。
从禧来客栈到李府,走了很久很久,这一路上,倒是没听到有什么不好的话,街道两边的人反而都在送着祝福。
“李大人温润儒雅,李夫人也气质如兰,真真是良配。”
“可不,我瞧着这次李府的排场,都快赶上几月前的淮宁王大婚了,看来李大人对夫人很是重视珍爱。”
“祝李大人和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颜清辞听着人群中的祝福声,安心笑了笑,心想该是李步珏背地里做了些什么,免得有些不好听的话让醉禾听了难受。
醉禾有了一个好归宿,真好。
她抬头眺望着远方,一股莫名其妙的感受就涌上了心头,周遭的鞭炮锣鼓嘈杂声一下都消失不见了,耳边只仿佛听得阵阵北风呼啸的声音。
是她与沈寒第一次见面时的声音,那日上京大雪,狂风急骤,拂过之处满地枯草尽数折腰,那声音,如野马悲鸣,又好似婴儿啼哭。
她身犯险境之际,睁眼却见,隔着漫天雪幕,有一玄衣少年缓缓而来,他来时风止,落雪染白了青丝,万物寂静间仿佛这银白天地中唯有他们二人。
“你到底在哪呀……”
她好想他。
李府的这场婚事办的风风光光,后来一度成为上京百姓连续几个月的饭后谈资。
颜清辞那晚在席间喝了很多酒,她打心底里为醉禾开心,大醉一场后,对于故人的思念却是如野草一般疯长了出来。
“沈寒,我要来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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