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来了……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又齐齐偷眼去看陈父的反应。
陈父看见蔡陶后也是一怔,但瞬间就满脸怒意,丢掉手上那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去抱脚边足球似的大石。
“别啊,陈叔,别啊……”颜布布连忙阻止。
蔡陶也看见了他们三人, 脚步一顿,但目光接着便看向他们身旁的矿坑。颜布布清晰地看见他脸色苍白, 膝盖甚至脱力地往下一弯,接着又站直, 往前踉跄了几步。
“好演技!”颜布布听见王穗子在低声赞叹。
颜布布也被蔡陶的演技给震惊住了, 但还没来得及感叹, 就听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朝儿!!”
这声嘶吼的尾音还未结束,狼犬就已经冲到了矿坑旁,且没有半分刹住的迹象, 径直飞起身纵跃,一头扎向矿坑底。
这矿坑很深,底部布满尖锐的矿石,哪怕是量子兽这样坠下去也不行。但狼犬动作太快, 从冲过来到跃下去一气呵成,没有半秒停滞, 也没有给颜布布和王穗子反应的时间。
直到坑底传来一声重物撞击地面的声响,两人才探身看了进去。只见陈文朝依旧坐在那块大石上, 愣愣地看着前方,而他身前的那堆尖锐碎石上,正腾起了一股黑烟。
刚跃下去的狼犬已经不见所踪。
“朝儿!!!”随着蔡陶嘶哑的吼叫,他也跟着冲到了洞旁。
颜布布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伸出手大叫:“蔡陶不要跳——”
蔡陶果然顿了下没有直接往下跳,但就在下一秒,他的人已经从地面消失,而是出现在坑壁上,正抠着坑壁上的凸起往下攀爬。
“朝儿!我来了,你别怕!”蔡陶一边大吼一边往下,坑壁上那些松动的石块跟着簌簌往下掉。
陈文朝仰头看着蔡陶,也顾不上装崴脚,吓得立即站起来,那张随时都显得不耐烦的脸上只剩下惊慌:“小心点,你别下来了,小心点啊,那些石头是松的,你快回去……”
“你怎么样了?啊?你怎么样了?”蔡陶却自顾自往下滑,还转过头去看陈文朝。
陈文朝吼了起来:“你别管我啊,你看着前面。”接着便拧亮额顶灯照着蔡陶。
哗啦一声响,蔡陶踩着的那块石头碎成几块落在地上,而他两只脚就悬在了空中。
“小心!”陈文朝伸出手往前走了几步。
蔡陶喘着气打量着陈文朝:“我没事,你不是受重伤奄奄一息了吗?快坐在地上别动,我马上来接你。”
咔嚓咔嚓!
又是几声石块松动的声响,蔡陶的手指也跟着抓空,整个人顺着光滑的洞壁往下滑。
“蔡陶!”
“啊啊啊!”
颜布布和王穗子发出惊叫,一直站在矿坑上沉默着的陈父也倏地蹲下,探出半个身体往下看。
陈文朝连忙奔前去接蔡陶,但蔡陶看见他站立的地方不平,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若是这样接着自己,两人都要摔倒。他便猛地伸手抠住旁边的小石块,硬生生往旁边移动了半米,同时也落到了坑底。
蔡陶落脚的地方便是石块,他一个趔趄摔倒后坐在了地上。陈文朝转身扑了上来,扶着他的肩膀急声追问:“摔着了吗?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没事,我没事。”蔡陶按住陈文朝的手,上下打量他全身,“你呢?你有没有摔着?”
陈文朝长长舒了口气,但想到刚才的一幕,立即又怒意滔天。
“谁让你就这样滑下来的?要是颜布布和王穗子不喊住你,你是不是还想要跟着狼犬一起跳下来?你脑子呢?你没长脑子好歹也长了眼睛,没见我好好坐在这里的?你傻吗?我是从绳子上滑下来的,你看看左边,我用额顶灯照着的地方。看见没有?那里有条绳子。”
陈文朝兜头便是一顿怒吼,蔡陶也不反驳,脸上还挂着笑,就那么坐在地上,两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还笑得出来?你笑个屁啊笑。”
蔡陶伸手去碰陈文朝的脸,被他一把打掉,再伸手,再打掉。蔡陶毫不介意地继续抬手,陈文朝也就没有管,任由他摸上了自己脸颊。
“看见你骂我还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蔡陶用手指轻轻擦去陈文朝脸颊上的一团污痕。
陈文朝剩下的那些话也就被堵在了喉咙里,怒气也消散一空。他有些怔忪地看着蔡陶,半晌后才吐出两个字:“……傻子。”
矿坑顶上,王穗子轻轻撞了下颜布布,用气音问:“好不好看?”
“我没敢看。”颜布布眼睛看着前方,嘴里轻声回道:“我一直盯着陈文朝的爸爸,怕他砸石头下去,只要他抬手,就要用精神力缠住他手腕。”
“不至于吧……他爸还是可以的。虽然蛮横不讲理霸道逞能没文化,但和人打架也没出过阴招。”
陈父一直蹲在坑顶旁,从头到尾没有吭声,但手上一块石头拿起放下,放下又拿起。
颜布布看得心惊胆战,不得不出声打断坑底两个还在对望的人:“陈文朝,陈文朝……”
“在。”
陈文朝这时才想起陈父,忙直起身,抬头喊了声爸。
“还知道我是你爸?大晚上的搁这儿演电视剧给你爸看呢!”陈父显然憋了一肚子气,顿时就大吼出声,“演,你俩继续演,老子就坐在这儿看个够!”
“爸——”
“爸什么爸?老子不是你爸,老子现在是观众。”陈父照着蔡陶举起石头,陈文朝立即挡在蔡陶身前,陈父又将石头恨恨地扔掉,“又是掉坑又是崴脚,演这一出就是为了帮狗比崽子骗你爸!”
坐在坑底的蔡陶忍不住出声:“爸。”
“你再叫一声试试?”陈父怒吼。
“这位观众——”
“闭嘴。”陈文朝喝道。
蔡陶便又闭上了嘴。
颜布布和王穗子见气氛紧张,连忙道:“先上来,有什么话上来再说。”
陈文朝知道今晚这场戏演砸了,便走向垂在另一侧坑壁上的绳索准备上去,但转头时发现蔡陶依旧坐在地上没动。
“走啊,上去了。”陈文朝道。
蔡陶张了张嘴,嗫嚅着:“我,我起不来。”
陈文朝心头一紧,“是不是摔出问题了?”
“脚,我的脚崴了,使不上力。”
听到蔡陶的脚扭伤,陈文朝立即回头蹲下身,脱掉他鞋去看他脚腕。当看到蔡陶的脚腕已经肿得老高后,顿时方寸大乱,立即就要颜布布去喊军医。
“喊什么军医?就崴个脚还要喊军医,这不是笑死人?”蹲在坑边的陈父冷笑两声,又虎着脸道:“先用绳子把人拉上来,再用点药酒揉揉就好了。”
“哦哦,好,把人先拉上来。”颜布布和王穗子忙道。
陈文朝用绳子在蔡陶腰上缠了几圈,站在坑顶的三人一起拖绳,将人慢慢往上拉。
陈文朝在下面还伸手接着:“慢一点慢一点,他蹭在石壁上的。”
“拉快点,撞他,让他撞。”陈父又酸又恨地对王穗子和颜布布道:“养儿子真没意思,如果是老子掉到那下面,他才不会这么着急。”
颜布布一边拖绳一边安慰道:“那肯定不会的。叔,我们现在在这里拉人,不就是因为陈文朝在乎你吗?他在乎你才会演戏,才会希望你也能接受蔡陶。”
王穗子凑到颜布布耳边用气音道:“……他听不懂。”
“谁说老子听不懂?”陈父耳朵很尖地听见了。
王穗子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只埋头拉绳。
三人把蔡陶拖上来后,陈文朝才爬了上来。他垂着头不吭声,也不去看旁人,只将蔡陶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往回走。
颜布布和王穗子走在他身后,偷偷转头去看,见陈父也跟了上来。
蔡陶一瘸一拐,边走边叮嘱:“你以后走路小心点,别老是走神,幸好今天布布和穗子跟着的,要是他们俩不在的话,你一个人可怎么办?”
陈文朝下意识侧头看了眼陈父,又皱着眉道:“别叽叽歪歪的。”
蔡陶还要再说,就听陈父在后面冷冷地道:“把人扶到我那儿去,我给他揉点药酒再回军营。”
陈文朝的脚步倏地一顿,沉默几秒后才哑声回道:“好。”
蔡陶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又走出去了一段才回过神,受宠若惊地转头道:“谢谢爸爸。”
颜布布听到陈父低声骂了句粗话,便思忖着是不是要再安慰他两句,结果陈父又在叹气:“算了,就这样吧,傻点也好……”
很快就到了居民点,王穗子要去看她姑姑,颜布布并不想跟着陈文朝和蔡陶去陈父宿舍,就坚持要自己回军营。
这里到军营还有很长一段路,陈文朝不放心,想让陈父送他。但颜布布看着陈父就发憷,果断拒绝了。
正僵持着,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没事的,我来接他来了。”
颜布布飞快转身,惊喜地喊了声哥哥,接着便炮弹似地冲了出去。
“慢点。”封琛大步从道路对面走过来,待颜布布跑近后,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又问蔡陶道:“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爸爸要给我擦药油。”蔡陶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声爸爸也喊得洪亮清晰。
陈父眉毛竖起,条件反射地就要骂人,但见陈文朝正盯着他,终于没有张嘴,只转身走进了居民点。
几人互相告别后,封琛和颜布布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四处已经没了人,皓白月光洒落,给路旁的玉米地镀上了一层柔光。一阵夜风吹来,玉米叶发出簌簌声响。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颜布布抱着封琛胳膊,头就枕在他肩膀上。
封琛两手抄在裤兜里,语气随意地道:“刚来一会儿。”
“撒谎。你的军装都没有换,你平常一回家首先就会换衣服的。”颜布布又侧过脸在他肩上蹭了蹭,“衣服还有点潮,在那儿已经站了很久了吧……”
封琛笑了起来:“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我一直都很聪明好吧?”颜布布得意地抬头瞟了他一眼,“我说对了没有?”
封琛没有做声,只面带微笑看着前方。
“比努努和萨萨卡呢?”颜布布问。
“它俩没来,就在家里。”
“那你知道我们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
颜布布端详着封琛神情:“咦……你明明知道,你肯定藏在哪个地方,从头到尾都看见了。”
“这么晚了你还往军营外跑,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你觉得我会放心吗?”封琛反问。
“你最爱我了,肯定不会放心的。”颜布布嘻嘻笑道:“而且你也不想离开我啊,哪怕是一小会儿也不行。”
封琛低头看他:“还能更不害臊些吗?”
颜布布正要回答,他又打断道:“知道了,你能。”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前走,谈到刚才发生的事,颜布布感叹道:“我们本来是想让蔡陶要挟一下陈文朝爸爸,让他同意两人在一起后才去救陈文朝。没想到事情搞砸了,蔡陶直接跳进了矿洞。但陈文朝爸爸对他反而不那么凶了,还带他回去上药。这是同意他两人在一起的意思吧?”
“嗯,同意了。”
颜布布有些茫然:“那他爸爸怎么突然就想通了呢?”
封琛将被他抱着的胳膊抽出来,将人揽在怀里:“我之前给蔡陶出的什么主意?”
“你说只有诚心诚意才能打动陈文朝的爸爸。”
颜布布回答完就盯着封琛,等他继续往下说,但封琛却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嘴角挂着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说啊,你快说啊。”颜布布推了下他。
“还要说什么?说他已经成功地打动了陈文朝爸爸吗?”
颜布布盯着封琛瞧,回想刚才发生的那一幕,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指着他:“你是教蔡陶做什么了吗?”
“我什么都没有教。”
“那你……”
封琛将颜布布那根手指握在掌心,轻描淡写地道:“我只是在矿场门口拦住了他,告诉他陈文朝掉进矿洞受了重伤,已经奄奄一息了。”
“啊……难怪蔡陶那狼犬直接就往洞里跳。”
颜布布越想越乐,自己在那里笑了会儿,笑完后又有些若有所思,“所以正是蔡陶下意识的表现打动了陈文朝的爸爸?”
封琛问道:“你觉得呢?”
颜布布点点头:“应该是了。”
清幽月光倾泻,两人说说笑笑地往营地方向走,不时又压低声音小声交谈。
颜布布:“这里没人哎,我们来亲个嘴儿。”
“前面就是营地,随时有人出来的。”
“出来就出来呗,回去后萨萨卡和比努努杵在那里,想亲嘴儿都不能出声。”
封琛低低笑了两声:“你还想怎么出声?”
“亲出口水声,吱吱扑扑的那种。”
“哎,你这形容……别凑过来,离我远点。”
“来嘛来嘛,我很诚心诚意地想打动你亲个嘴儿,来嘛……唔……就是这样,再抱紧点……唔唔……”
“……闭嘴。”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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