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徐乘风是强迫自己躺下,辗转好久才睡着。程若凡则是躺下就睡,既然输给的是何锐,程若凡并不担心复盘会有问题。其他人各有心事,最终还是在疲惫下睡着了。
六点钟,众人端着早饭聚集到演习指挥室,看着地图与沙盘,边吃边聊。
默不作声的胡秀山最先吃完,放下碗筷,胡秀山走到黑板前,开始写作战过程。胡秀山的板书粉笔字极好,一行行的写上去,没有的废话,权势作战内容。
等胡秀山写到一半,好几名高级军人端着空碗,目不转睛的看着黑板。亲自参加过演习的他们,已经忘记了一部分内容,看着胡秀山的重述,所有经历都回来了。
徐乘风看大家这般反应,板着脸喝道:“全体都有,再给你们两分钟,快点吃完。时间一到,餐具都收走。”
一分钟后,餐具被勤务员端走。大家再看黑板,胡秀山已经写到反包围那段。反包围本是一个很果断的行动,却因为反击的前锋遭到日军两个师团的反击,实在是无法突破,才不得不收拢包围圈。真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众人议论起来,有人觉得这样打下去,日军也未必能赢。郑四郎大声反驳道:“我们还能打下去,东北人民能接受么?人民每年上交这么多钱粮,是等着看我们打败仗的么?”
此言一出,没人再讨论本土作战的问题。大家明白郑四郎说的没错,如果仗真的打到这个地步,东北军早就完蛋了。
此时,郑秀山写下最后一行字,‘沈阳保卫战开始,演习以东北军认输结束’。
拍了拍手上的粉笔末,郑秀山问道:“谁要补充,自己上来修改。”
说完,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司令徐乘风走上台问道:“从哪一步开始,我们的战局就出错了?一个一个回答!”
12万东北军组建了十二个师,四个军。徐乘风等人并没有出任这些职务,而是负责建设军队的工作。四个军,十二个师的军事主官与参谋长都是军校培育出来的。面对这样的演习失败,第四军军长林梦楚起身答道:“报告司令,我认为问题出在反日军登陆上,如果日军没有获得辽东半岛的登陆点,日军就无法自由行动。”
林梦楚的看法立刻获得了众人的赞同,在大家的赞同声里,徐乘风心中的压力减少了许多,看来三年的军事教育成果并不差。大家虽然没什么实战经验,基本的认知却没错。
徐乘风看向林梦楚,就见他眼睛红红的,跟兔子一样,这怕这家伙昨天一晚都没睡。加上之前演习中将近两天没睡觉,林梦楚真的是不休不眠的在准备。
正在此时,胡秀山开口说道:“但是我们没办法阻止日军登陆,不管放了多少部队在滩头,都挡不住日军登陆。”
这一盆冷水浇下来,好几名军级和师级的军事主官和参谋长们都有些不服气。胡秀山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指着地图说道:“我们来模拟一下。”
同志们已经站起身,让开了位置。胡秀山以叫过第六军的参谋长景福生组成了进攻方,认为能成功防御的军官们组成防御方,在地图上开始了模拟。
战术内容非常快捷,对话以极快的速度在双方之间交流。
‘舰炮轰击’。
‘挖掘阵地’。
‘你方阵地在岩石地区,无法挖掘工事’。
‘修建工事’。
‘220舰炮轰击下,工事被摧毁’。
……
胡秀山对于整个东北地形地貌地质了解的非常细致,很快就在不适合防御的地区完成了登陆,并且重创了防御部队。
眼见无法阻止日军登陆,军事主官们看着地图与沙盘,眉头几乎要拧成了疙瘩。各种想法在心中翻涌,终于有人提出一个问题,“指挥进攻的是何主席,日军的战役指挥可能没有何主席这么厉害。”
啪,啪两声。徐乘风与程若凡都拍了桌子。程若凡喝道:“打仗是儿戏么!你们还想让敌人配合你?”
徐乘风也想这么说,既然程若凡先说了,他背着手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六月的夏日阳光把外面的一切照的极为明亮。
在一片沉默中,程若凡说道:“之前,主席说过,要和日军打一场百万人的战争。我那时候觉得百万大军是个比喻,演习之后,我觉得这不该是比喻。打成这样,说明我们兵力不足。再演习的时候,我方要把兵力扩充到一百万。”
演习室内依旧沉默,背着手看向窗外的徐乘风却感觉到气氛完全变了。转过身,就见高级军官们神色或者惊讶,或者惊喜,林梦楚为首的几人已经是大喜过望。
胡秀山神色中看不到什么变化,他走到刷了白漆的铁皮黑板前,把一个个磁铁制作的标志放到防御位置上。程若凡跟上一步,用软铁线在辽东半岛两侧拉出了防御线。两人虽然没有沟通,想法却非常一致。
徐乘风只是看了几眼,心中也已经勾勒出局面。东北兵力是日本的25倍,又占了防御的优势。让开难以防御的海岸线,在日军舰炮外围构筑防御体系,足以让登陆的日军无法施展。
等两人摆完之后,原本气氛压抑的指挥室内完全恢复了活力与激情。徐乘风甚至没说话,大家就开始了讨论。林梦楚打着哈欠,笑呵呵的指着辽东半岛,“若是在这里布下口袋阵,日军只要被包围,就死定了。”
说完,他就靠坐在椅子上,看着地图。此时程若凡倒是没再参与讨论,只是在指挥室内的十几块大黑板上找了一块,计算起部队数量与番号。
算出个大概,程若凡转身喊道:“林军长。”
林梦楚歪着头没吭声。程若凡又喊了一声,林梦楚也没声音。众人都看过去,就见林梦楚头一歪,竟然睡着了。
指挥室内就放了铺位。徐乘风指挥大家把林梦楚抬到铺位上,就见林梦楚在睡梦中抱住薄被子,睡得香甜。一阵哄笑声后,众人继续推演局面。失望与惶恐的心情被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上午十点,何锐走进了演习指挥室。看到一群生龙活虎,跃跃欲试的年轻军人。
听程若凡提出部队数量调整,何锐就放下心来。既然同志们能自行认识到他们一开始的部队数量安排就有问题,何锐就省了太多口舌。
等程若凡简短的讲述完毕,何锐问:“什么时候再开一场?”
程若凡立刻答道:“报告主席,现在可以么?”
其他人听程若凡说出自己的心情,都满怀期待的看向何锐。就见何锐点点头,“十五分钟后开始。”
由于心中再无压力,林梦楚这一觉睡得极为爽快,仿佛是一瞬,林梦楚就醒来了。只见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了行军小床上,弄的林梦楚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林梦楚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演习失败的噩梦。
就见同志们围在黑板、白板、沙盘前,或者坐在桌边伏案疾书。连忙林梦楚翻身爬起,问道:“打成什么样了?日军登陆部队呢?他们是不是集合了?”
几个人抬头看了看林梦楚,又继续自己的工作。更多人根本没反应。只有徐乘风走过来,讶异的问道:“你是中间醒了?还是睡迷糊了?”
看到窗外天斗黑了,林梦楚不解的问道:“司令,我睡了多久?”
徐乘风看了看挂钟,“大概八个小时。”
林梦楚从床上蹦下来,他此时才明白自己没做梦,这是错过了第二场的开端。
徐乘风笑道:“赶紧去洗洗脸,精神之后再参加。”
在水房里,林梦楚直接把脑袋泡进接满自来水的脸盆里,双手撩着水,洗着理成短短士兵短发的后脑勺。从脸盆里抬起头,只觉得脑袋有些昏,就再次把脑袋埋进水里。如此三次,林梦楚只觉得精神完全恢复,睡着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记起来了。
脑袋无比清醒想到这是一场百万大军的战争,林梦楚只觉得胸中仿佛燃烧起来,擦着脑袋跑回指挥室。就见东北军守住了所有防线。
再看日军,他们只在沿海控制了一些据点,却没能继续推进。地图上,两大股日军居然一东一西。东边的日军通过了俄国领土,从海参崴方向对东北军发动了猛攻。西边的日军则占据了山海关,沿着铁路努力推进。
林梦楚大惊,还能有这样的变化么?
凑上去看,日军虽然采取了这样的布置,依旧没办法突破东北军的防线,整个战局完全胶着起来。一块黑板上列清了双方各部队,林梦楚上前看了一阵,日军所有师团,连东京的卫戍军团都被派上了前线。
即便日本发动了倾国之力,东北军依旧顶住了,把日军挡在防御体系之外,并没有让日军进入东北腹地,更没有造成任何破坏。甚至东北军还准备了一支预备队,准备随时对突发情况做出应对。
林梦楚后悔无比,这么激烈的演习推演,自己居然因为睡着了而没能参加。气的林梦楚只想抽自己的嘴巴。
就听徐乘风用稍微沙哑的声音问道:“到几月了?”
立刻有人答道:“到了10月,粮食收割开始了。”
徐乘风喊道:“大家小心,不要让日军突破了防线。只要等收割完毕,咱们就开始反攻!”
同志们齐声回应,人人声音中都充满了自信。
林梦楚记得上一次战斗打了三个月不到,就被日军打到了沈阳城下,连忙负责记录时间的第七军参谋长阮天佑,“打了多长时间?”
阮天佑打到:“一年两个月。”
“这么久?”林梦楚更加后悔。
就在此时,传递消息的演习指挥部通信员跑进来喊道:“认输了!日本指挥部认输了!”
演习室内立刻鸦雀无声,大家都觉得是不是听错了。通信员以为众人没听明白,再次喊道:“日本指挥部认输了,咱们赢了!”
演习指挥部是不会说谎的,鸦雀无声的指挥室内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些性格老成的指挥官们满脸笑容的坐回到位置上,疲惫感让他们无法生出太多欢喜。性格激动的则又蹦又跳,在强烈的欢乐中,互相拥抱握手。尽情发散着胜利的喜悦。
只有林梦楚站在角落,羡慕的看着同志们欢庆。在强烈的失望中,林梦楚下定决心,下次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哪怕自己再激动,也要按时睡觉。积攒起最起码的力气参与到正常工作中来。自己只要没连熬三天,哪怕中间抽空多睡两三个小时,就有足够的力气投入到第二场演习中。
就在此时,门一开,何锐走了进来。这下欢呼跳跃的同志们不敢再瞎蹦跶,都向何锐举手敬礼。只是脸上的欢喜依旧无法收起。
何锐与同志们一一握手,这才问道:“收获是什么?”
“内线作战,以多打少。”徐乘风用有些沙哑的声音答道。这次指挥百万大军作战,哪怕只是纸面演习,也让徐乘风感受到了强大的兵力带来的巨大优势。哪怕是战术和装备并无变化,只是投入战斗部队数量变化,就让战争从无比艰苦变得顺畅无比。
轮到胡秀山的时候,一直比较沉默寡言的胡秀山用清亮的声音提出了问题,“主席,我认为没必要再演习。我只想复盘的时候,把山海关的部分再做一个局部推演。”
这个问题让军人们纷纷点头。的确,日军突然攻克山海关,的确给东北军造成了不小的震动。如果不是兵力足够,而且锦州地区又是重要的所在。差点就让日军突袭成功,夺取锦州。
何锐点点头,这点事情倒是没什么。如果是何锐指挥作战,山海关一定要先拿下。
胡秀山继续问道:“主席,俄国会允许日军通过海参崴对咱们发动进攻么?”
何锐看大家都有这样的不解,便答道:“这种可能并非不存在。如果日军狗急跳墙,我们也不能当这种可能不存在。我们当然会通过外交努力,避免这样的可能。但是,在这方向上的防御决不能松懈。”
有人听到这话,忍不住问道:“俄国会不会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加入日本一方?”
“为什么?”何锐反问。
这位同志大声答道:“历史上出现过这样的局面。第二次鸦片战争,还有庚子国难,俄国都插了一脚,从咱们这里割走土地。”
何锐只觉得国耻教育的影响还挺成功,直接导致了同志们的警惕心。这就是民族主义情绪的负面因素所在,何锐想了想,又觉得当前的情况并非是一个适合教育的时机,只能答道:“不用担心,当下的俄国正在被英法为首的国家攻击,他们不会和日本搞出这样的事情。”
那位同志还是不太有信心,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真的没办法无视,他迟疑的说道:“但是,外国人……”
程若凡听不下去了,喝道:“这个以后再讨论,今天这么晚了,大家说几句,就赶紧休息吧。明。”
何锐点点头,笑道:“同志们做的很好,明天咱们详细复盘。”
又聊了一会儿,大家都回宿舍休息。只有林梦楚精神头很足,只能留在演习室内翻看着记录,试图把自己睡梦中发生的事情重现。
没睡觉不仅只有林梦楚,何锐也没睡觉。莫里循白天一直要见何锐,得知何锐没空,莫里循就带给了何锐一个消息,英国已经明确表达了对苏俄的态度。
演习一结束,何锐立刻去拜访了莫里循。莫里循就穿着家居服,打开了大门,请何锐进去。
莫里循把一份文件递给何锐,然后让被吵醒的夫人给何锐端来红茶。何锐端着没加糖加奶的红茶一口灌下去,目光都放在文件上。
俄国红军反攻之前,英国首相戴维·劳合·乔治向波兰施压,劝他们接受苏俄的和平条件。何锐看过这个消息。
几天前的1920年6月底,英国宣布向波兰供应大量在一战后过剩的军事物资,不过反对英国援助“白色波兰”的英国劳工联合会却以威胁发动大罢工为手段,迫使付运波兰的武器无法离开英国的港口。劳合·乔治对于支援波兰人并不热心,可是受到右翼内阁成员如寇松及温斯顿·丘吉尔施压才向波兰提供那些物资。
就在昨天,1920年6月28日,英国政府向苏俄发出“实质上的”最后通牒,要求苏俄停止对波兰及俄军(在俄罗斯南部由弗兰格尔领导的白军)的敌对行动,以及接受以寇松线作为苏俄与波兰的临时边界,直至永久边界经谈判后确立。如果苏俄拒绝,英国威胁将以一切可以用到的方法协助波兰。
何锐把情报最后一段反复看了好几遍,心中着实有些欢喜。又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
英国政府向苏俄提出,如果战争继续下去,英国将终止与苏俄的一切贸易。何锐对这段历史的了解不多,也不够细。了解的大部分内容都是苏俄红军内部的一些事情。
看到英国与苏俄之间中断所有贸易,加上忘记了啥时候发生的,苏俄拒绝向法国支付贷给沙俄的所有贷款,并且以恶债不偿为理由,反过来要求法国赔偿苏俄的损失。法国与俄国的关系彻底崩溃。
从此,英法就与苏俄进入了敌对与封锁状态。
现在看,事情是从俄波战争开始。列宁同志此时承受着空前的压力,以后的压力只会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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