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分别之时,韩海涛只是叮嘱路上小心,还把东北这边生产的一些消炎药交给了表弟,还嘱咐道:“这些药有保质期,若是几年不用,就不能再吃。你可得记住。”

    表弟道谢之后准备上车,最后还是忍不住转头说道:“海涛哥,你们说的税收,我真的不敢信。”

    韩海涛在表弟肩头拍了一掌,“不信就不信,反正我没说瞎话。赶紧上车,别耽误。”

    看着表弟乘坐的火车缓缓启动,韩海涛如释重负,转身就走。心中却想起表弟的疑惑,1919年,东北有大概3000万人口,gdp达到了9亿银元。按照东北当下税收,一年收入就达到了3亿银元之多。

    由于北洋没有控制全国,国家税收没办法统计。只能以善后大借款为比较。

    1911年辛亥革命后,中华民国时期北洋政府以办理善后改革为名,向国际银行团贷借的长期巨额借款。

    1912年2~6月间,国际银行团提供了5次垫款,积极支援北洋政府。为了全面控制中国财政和排除其他财团的干预,英、法、德、俄、日五国银行团和北洋政府代表于1913年4月26日在北京签订了善后借款合同21款和附件6号。借款总额2500万英镑,年息5厘,按84实交,47年偿清,本息共计67893597英镑,以盐税、关税为抵押。按照合同规定,借款额中必须扣还附件中各项到期应还的中央和各省外债及赔款本息,这些扣款就超过了借款额的半数。

    1912年3月,袁世凯为整顿北京的统治机构,加强政治、军事等各方面的统治力量,偿还积欠的外债和赔款,履行对逊清皇室的优待条件,[2]派亲信周自齐访问在华的美国、英国、德国、法国银行团,借以处理清政府债务善后事宜之名义,策划将清政府在宣统三年与美国资本团、英国汇丰银行、德国德华银行、法国东方汇理银行签订的清政府为改革币制和振兴实业借款1000万镑的合同(资金到位仅10万镑清政府就垮台了),改为民国北洋政府的“善后大借款”。北洋政府许诺借款以盐税为担保,并把四国银行团列为北洋政府借款的优先权国家。

    利息率形式上是5厘,而按84实交,实际接近6厘。在发行交款期前,都用年息7厘或6厘的垫款方式付款,于是银行团又获得双重利息,并且利用金银汇价涨落,在交收款项时攫取汇兑差额利润。债票的发行,由英法两国各募7416680镑,德国600万镑,俄国2777780镑,比利时1388880镑。银行发行价格是90,银行团净赚了6的纯利。从1912年2月到1915年10月期间,北洋政府的实收数仅有银105578046元(计9982512镑),只占借款总额的37。在这实收数中除拨付南京临时政府和留守府8632314元外,北洋政府的军政费大部分依靠这项借款支持,达73449231元,占6956。

    袁世凯(1859~1916)用这项借款贿买了沪、汉海军,并派出编遣各省军队的监视员,会同各埠海关税务司,拨发军饷23496500元,消灭了异己的军队。作为抵押的关、盐两税统归银行团掌握;盐税的收支由银行团聘用外籍顾问和会计,设立盐务稽核所,稽核监督征解。关、盐两税的税率不断提高,征税范围日益扩大,税款存储也从本国银行、钱庄移归五国银行团。从1915年到1939年初,关、盐两税收入中偿还这项借款的本息银数共计383203981元,为实收银数的363倍。

    北洋善后大借款大概是25亿元,也就是2500万英镑。这么一笔对北洋中央政府缓了口气的收入,还没有东北一年的税收高。

    自家表弟不相信东北的税收能到如此地步,并不让韩海涛感到意外。如果不是自己在东北政府当官,韩海涛也不会相信以东北与内外蒙这种穷地方,就可以达到这样的收入。

    既然无需摊派债券推荐,感觉到解脱的韩海涛一身轻松,施施然直奔办公地。

    但债券压力并没有降低,吴有平这边压力倍增。连韩海涛都清楚的数据,东北政府政务长官吴有平更清楚。可3亿银元对于东北此时的建设依旧远远不够,更不用说为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吴有平只能考虑在关内的确能否推行债券。电报一个个发出去,上海地区很快发来回电,由东北银行发行的债券引发了江浙银行的兴趣,但是江浙银行提出的要求让吴有平立刻回电,“我们的债券不打折销售,让江浙地方银行不要再起什么歪心思。至于想在东北政府里面安插他们的人,更是不用再提。”

    回电之后,吴有平只觉得的胸中怒气上涌,几乎想骂人。最后,吴有平只能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夏末风景,无言的抽着烟卷。

    刚抽了一半,电话铃响了,吴有平的秘书接起电话,问答两句,秘书的声音已经变得兴奋起来,“确定没错么?”

    “……好,我马上告诉吴书记。”

    吴有平转过身,就见秘书欢喜的说道:“吴书记,债券在天津卖的很不错。已经卖光了。天津那边问,我们这里还有债券么?”

    吴有平吃了一惊,天津与东北的关系着实比其他地区亲近。毕竟东北政府里面相当一部分人员都来自天津。不过在天津的销售额度高达500万‘奉票’。事出反常必有妖,吴有平反倒觉得里面有问题。面对着欢喜的秘书,吴有平冷静的问道:“都是谁在买?”

    自从满清覆灭后,天津就成了北方第一大城市,吸引了众多寓公在天津生活。同为寓公的张锡銮在大家常去的酒店请了一众寓公,以及一些天津的头面人物吃饭。

    自从在天津过上寓公生活,再没有那些公务烦心,张锡銮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此时他一身丝绸长衫,花白的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真有些鹤发童颜的模样。

    等客人都来齐了,张锡銮站起身说道:“诸位,老朽最近买了东北银行发行的债券五十万元。此次请诸位来,就是想与诸位聊聊此事。”

    说着,张锡銮对仆人打了个手势,仆人连忙取出债券递给坐在首位的赵尔巽。赵尔巽接过看了看,票面上果然是五十万两的奉票,笑道:“张大哥出手可是豪爽,也不知何锐可否敢收了张大哥的钱。”

    说完,赵尔巽就把债券递给身边的坐着的王士珍。王士珍家里没什么钱,对何锐更是没多大兴趣,只是瞟了一眼,就递给身边的黎元洪。

    黎元洪虽然与何锐素味平生,却听说过这突然崛起的年轻后生。拿过债券看了一阵,黎元洪笑道:“张老哥,这次邀兄弟们前来,可是何锐请客?”

    在被邀请的人中,黎元洪或许是地位最高的一个。黎元洪当过民国大总统,而且对于被张勋赶下台的事情耿耿于怀,有再争夺大总统地位的心情。

    但黎元洪或许也是地位最尴尬的一个。他与张锡銮,赵尔巽等人虽然都是满清的官员,但是黎元洪距离北洋袁世凯一脉却相距甚远。这样的身份距离,着实令黎元洪没办法再一群老北洋里面摆谱。

    张锡銮笑道:“何锐毕竟年轻,还不懂事。听闻老夫要开这个筹款会,竟然拍电报过来劝阻。”

    说着,张锡銮掏出一份电报递给黎元洪。黎元洪将信将疑的拿起看了看,电报自然不会是何锐亲笔信,内容倒是与张锡銮说的一样,何锐劝说张锡銮不要帮着筹款,毕竟此事不是逼捐,何锐可不想让人觉得东北是个捐税横行的地方。

    看完电报,旁边有人也想看,黎元洪把电报递给旁边好奇的众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看待此事。

    北洋各地的大帅们为了筹钱,都是捐税泛滥。这个‘税’不必说,从烟税到大烟税,从赌博税到妓院税,真的是搜刮地皮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捐税,除了税收,就是募捐。只要地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发动士绅们捐款。何锐的债券乃是东北银行发行,已经算是规矩。若是其他大帅,哪里会给出银行的债券,召集众人就直接要钱。

    还有些占领地盘小的军头更是下做,隔一段时间不是过生日就是娶姨太太。以这些由头大宴宾客,公开索钱。

    不过张锡銮这种已经当了寓公的人竟然为何锐帮忙募捐,倒是十分罕见。甚至是绝无仅有的。

    黎元洪索性不再说话,只是等着看张锡銮这老狐狸与何锐这小狐狸会玩出什么把戏。

    张锡銮等有兴趣的人看完电报,这才说道:“诸位兄弟,东北本就是宝地,近几年更是兴旺。何锐这小老弟做事向来规矩,大家若是手里有些余钱,不如就买点东北的债券,也有个利息当做家用。不知大家可否有兴趣?”

    论年纪,张锡銮乃是众人里面最年长的。而且在座的众人,基本都是失势之后才来的天津。只有张锡銮一人是让出东北的地位后,风风光光来的东北。

    这帮寓公们都曾经身居高位,哪怕是不爱敛财的,手里也不缺钱。既然张锡銮亲自出面,哪怕是给张锡銮一个面子,也得掏点。于是这个一千,那个三千,很快就凑起了十几万。

    等轮到赵尔巽,赵尔巽笑道:“既然张大哥买了五十万,兄弟我不敢和张大哥比,只敢买四十万。”

    此言一出,整屋的人都惊了。黎元洪觉得张锡銮是与何锐串通一气,却没想到赵尔巽居然会跟进,更不清楚赵尔巽是不是与何锐串通一气。毕竟赵尔巽也是个东北人。

    此时赵尔巽转过头看向黎元洪,“大总统,我不敢与张大哥比,张大哥却不敢与大总统比。不知大总统准备买多少?”

    在众人目光的攒射中,黎元洪觉得自己被骗了。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场寓公们的会面,却被赵尔巽给杠上了。

    既然如此,黎元洪干笑两声,“赵兄莫要笑话。便是给张勋十个胆子,也不敢动张老哥一根汗毛。既然赵兄抬爱,兄弟便买十万,与赵兄一起凑到和张老哥一样。”

    见黎元洪说的客气,赵尔巽也没有紧逼。其他人见黎元洪也开了个价,也只能提高了报价。终于从一千三千,变成了五千一万。至于天津本地商人,反倒没有急着报数。他们现在与东北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且商人们曾经因为与法国人起过冲突,当时反法国租界扩张的商人士绅们组建了联合会,现在东北教育厅厅长赵天麟就是当时的副会长。商人们见何锐想敛财,决定还是走赵天麟的路子。也方便直接向何锐示好。

    等这轮募捐结束,黎元洪觉得有些心意难平,就开口问道:“张大哥,不知何大帅要这么多钱是用在哪里?”

    本以为张锡銮会说出个理由,没想到张锡銮笑道:“我等买债券不过是为了吃利息,何老弟把钱用在哪里,并不重要。”

    黎元洪心中不快。他之所以掏了十万,是为了与何锐示好。黎元洪还是想再当上大总统,可黎元洪手里没兵没枪,若不能与当下的实力派有些往来,万一机会来了,黎元洪也没人可以借用。但张锡銮这般讲,反倒让黎元洪说不出什么来。

    不过张锡銮做事倒是仗义,虽然募捐,但是各人只是自行报数。等募捐会结束后,黎元洪本以为张锡銮会派人立刻要钱,没想到张锡銮只是给了与会众人一个地址,乃是东北银行在天津分行所在。这个地址就在《东北日报》的天津站旁边,看来张锡銮是想让众人自己去购买债券。

    如此做法,某种意义上也是让各人自行决定购买多少。黎元洪觉得张锡銮做事有点意思。索性也没有去购买。这让黎元洪感觉开心不少,甚至觉得张锡銮如此托大,活该没人听他的。

    但第二天醒来,黎元洪醒来之后赖在床上不想起。左思右想间,黎元洪开始有些惴惴。

    张锡銮虽然没有逼着大家立刻掏钱,但是谁提出捐款,张锡銮是可以写信给何锐,把答应捐款的名单给何锐。若是没有捐款,可就得罪了何锐。

    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不合适。如果黎元洪若是彻底放弃了东山再起,的确可以这么做。但是黎元洪却着实想再当上大总统。最后黎元洪爬起身,让家人准备钱。

    此时京城与天津有了许多钱庄银行,其中不少还是外国开办的。李洪元到了东北银行。就见一座西式建筑,有四层高,占地很大。猛地一看,会感觉这建筑方方正正,像是一个堡垒。

    等走进去,更感觉如此。那些银行窗口都焊着大铁栏杆,寻常人的手臂能够伸进去,但是成年人穿过铁栏杆就完全做不到。看上去倒是像银行柜台人员坐在监牢中一般。

    银行经理一身西服,礼貌的接待着来银行办事的人。黎元洪的仆人上前与经理交谈几句,经理立刻迎上来,“大总统莅临,真是蓬荜生辉。快,里面请。”

    在包间里,黎元洪以为经理会各种溜须拍马,没想到经理居然认真的介绍起东北债券的种类。原本黎元洪心不在焉,没想到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

    “……黎大总统,我方才说的债券都是东北银行发行,由东北银行在债券到期之时给诸位兑换成诸位购买时候的货币。债券利息比较低,每年有4的利息。若是黎大总统觉得利息低,这边还有东北发行的企业债券。有钢铁、煤矿,还有农业粮食。偿债方式更是方便,大家可以要钱,也可以要产出的钢铁、煤炭、粮食来支付。这些都不愁卖出去,黎大总统可以考虑一下。”

    黎元洪并非能言善辩之人,听着东北银行分部经理的讲述,黎元洪觉得这位经理定然是给许多人讲过这些。

    黎元洪笑道:“这些煤炭粮食能运进关内?”

    经理正色答道:“一定能。若是运不出东北,岂不是欺骗购买债券的诸位。我们只要骗一次,以后哪里还有人敢信我们?黎大总统,为了我们东北,我们也不能让人失望。”

    这话让黎元洪觉得有些惊讶,银行经理大概就是钱庄管事,黎元洪也只在山西票号见过如此在意信用的掌柜。但是东北银行与山西票号相比,在推荐债券方面却像是南方人。南方钱庄就是如东北银行这般,会努力把能赚钱的买卖介绍给人。

    最后黎元洪随手点了一个关于煤炭的买卖,“这个能说的明白些么?”

    经理微微一笑,“这是东北鹤岗的矿山。里面的煤块是无烟煤,烧出来的煤并没有气味。现在鹤岗一年能生产50万吨煤,准备在一年内把产量提升50万吨。东北自行投入生产其中30万吨煤的钱,其余的用债券来筹钱。这个钱借三年,利息是一成五,偿还的方式是每年偿还一次利息,这个利息要钱要煤都行。三年后偿还本金。还有,若是黎大总统急着用钱,还可以在东北的债券交易市场直接出售。可以保证按照债券的保本价格出售。若是黎大总统自己买卖,也不是不行。但是能不能保本,我方概不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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