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冷空气从西伯利亚南下,经过蒙古地区,与中国西域省吹来的西风汇合,形成了凛冽的西北风,呼啸着南下。百万东北军与百万南下干部队5组成了1股股怒涛,与寒风1起南下。
轮船装满了人员,从辽东半岛出发,驶向胶东半岛的港口。
火车通过山海关,从东北前往河北。
内蒙通向陕西的杀虎口(西口)狭窄的道路上,军队组成的长龙看不到尽头。1辆辆卡车摇摇晃晃的经过队5的旁边,车上运载的装备物资为军队提供后勤支援。
风吹动东北的旗帜,飞扬的红旗指向南方。传递着军令的口音有山东、山西、河南、河北(直隶)、陕西,也不乏南方的口音。这些军人与干部们或者因为救国的理想,或者因为寻求更好的生活,又或者只是为了能够活下来,离开了故乡,前往据说可以改变他们命运的东北。
现在,大家踏过自己或者同志们曾经走过的路途逆向而行,每1个人都相信,当自己抵达目的地的时候,1定可以建起全新的世界,带给当地人民更好的未来,同时给那些作恶多端的敌人以应有的惩罚。
部队并非如寒风般掠过1切,作战计划标早就确定了各个城市的政府以及军事目标。政府、银行、银库、粮库、税局、军队、武器库、警察局、铁路、学校、报社,是东北军最先控制的目标。
在京城,寒风吹散了因为缺乏公共厕所而萦绕在京城街道上的便溺气味,新鲜而冰冷的空气灌入走下汽车的英国全权特派大使朱尔典的衣领,老头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等走进总统府的会客厅,火炉的温暖让整个房间十分舒适,感到了暖意,老头子又打了个寒颤。这个寒颤打完,老头子只觉得身体逐渐暖和起来。而且老头子看到了会客室内的何锐将手里正在看的文件放到1旁,站起身来。只是见到何锐这位老相识,朱尔典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速度不自觉的加快,以至于注意不到寒冷了。
不久前,英国外交部根据中国最新局面变化而下达的指示,‘要尽力促成中国划江而治’。朱尔典虽然尽力执行,个人依旧觉得这并非是最好的选择。以朱尔典对何锐的了解,何锐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局面。
朱尔典面无表情的走到与何锐面前,并没有向何锐伸出手。何锐请朱尔典坐下,自己顺势坐回到沙发中去。立刻有红茶端了上来,何锐笑道:“朱尔典先生,从南方赶来,真的是辛苦你了。”
朱尔典有些讶异,何锐的态度与以前1样友善,所说的却并非当下问题,似乎更有深意。朱尔典板着脸试探道:“上将阁下,您清楚的意识到您的行动将导致什么样的军事冲突么?”
东北军并非只对英国与日本租界下手,而是对已经抵达的城市内所有外国租界动手。根据朱尔典得到的消息,东北军主动攻击了各国在华驻军,过程极为暴烈。东北军同时进入租界,抓捕租界的巡捕以及有执法权的机构人员。
在渤海各港口停泊的外国军舰同样遭到东北军突袭,军舰健体外突然爆炸,失去了航行能力。即便是那些勇敢的水兵也不得不投降。
虽然列强在欧洲大战中伤亡上千万人口,但是在亚洲极少遇到过这样的损失。列强绝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必然会有所行动。
然而何锐语气轻松的答道:“我当然知道会引发何种结果。朱尔典阁下想来也能理解我为什么1定要这么做。”
朱尔典摇摇头,“我并不清楚。”
何锐微微1笑,“任何民族主义国家,都不能接受主权受到损失。租界在中国是国中之国,是对于中国主权的损害。别说现在各国并不承认我们的中央政权,即便是各国承认了,我们也不可能做出其他的选择。”
朱尔典听到这里,很想劝说何锐不要被激烈的民族主义情绪绑架,还是要理性。话还没出口就被何锐挥手打断,“抱歉,让我先说完。租界与驻军的影响不仅是主权完整,还对我们构成了军事威胁。这更是我们不可能接受的。取消租界并非是1个民族主义情绪问题,更是极为现实的军事安全问题。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完全接受因此引发的任何军事冲突。”
朱尔典明白这个话题已经没办法谈下去了,基于极为现实的安全需求是没办法谈判的。既然何锐的出发点如此明确,朱尔典不愿意浪费口舌。便谈起了另外的话题,“上将阁下,您完全不考虑用谈判方式解决问题么?您并没有参加华盛顿会议,真是令人遗憾的事情。如果您参加了,就1定会非常清楚,各国很重视中国收回主权的要求,并且同意就这个问题进行诚恳的讨论。上将阁下很可能会成为中国的领导者,在这样的会议上通过外交行动让各国理解并且接受中国的提议,是有效的结果。上将阁下,您应该能想到,英国现在已经向各国提出对中国进行贸易禁运的建议。如果您继续这么蛮横无理的行动,其结果是非常严重的。”
说完这些本着最大善意的提醒,朱尔典觉得口干舌燥,端起红茶喝了1口依旧觉得不解渴,又喝了1大口,才感觉干渴的喉咙得到了滋润。
何锐也端起红茶慢慢喝着,朱尔典仔细观察着何锐的神色,就发现何锐的反应与朱尔典印象深刻的1位英国牛津大学政治学教授很类似。这位教授每次听到学生们说出愚蠢看法的时候就露出这种准备好好教育学生的表情。
果然,何锐放下茶杯后,在沙发上调整了坐姿,才用严肃的语气开口说道:“朱尔典先生,您让我失望了。”
朱尔典怎肯在何瑞面前落了下风,便反唇相讥,“阁下认为我没有表达对中国的善意么?”
何锐摇摇头,“您这么说,让我更加失望。您是英国的精英。经验丰富,见识广博。您方才所说的那些,完全展现不出您的实力,对当下局面更是毫无帮助。您不认为我们要讨论更加有价值的问题么?”
朱尔典觉得何锐在虚张声势,却又觉得以何锐的实力,应该知道此时虚张声势毫无意义,沉吟1下,朱尔典才答道:“……恕我愚钝,无法理解上将阁下的意思。”
何锐有些无奈,“朱尔典阁下,现在唐宁街那些人应该向您下达了尽量实现划江而治的命令。这就是当下局面的1个缩影,我们没有必要把精力花在讨论这些没必要讨论的事情上面,我认为以朱尔典阁下的智慧,应该和我讨论更加本质的,会引发更大影响的问题。”
朱尔典思索1阵才问道:“阁下认为阁下的实力可以真正影响到英国的决策?”
听了这话,何锐才露出了欣赏的笑容,“朱尔典先生,您认为是什么决定了唐宁街的决策?”
旁边的随行人员听到两人讨论起这个问题,都屏息凝神的听下去。会客厅内,只有记录员的笔尖划过纸张发出的细微沙沙声。71岁的朱尔典此时的目光明亮的宛如年轻人,而何锐明亮的目光深沉冷静,宛如万年的深潭,看不到底。
在这样的沉默中,朱尔典又端起红茶喝了1口,他觉得自己还需要再调整1下思维,武装1下精神,为接下来很可能会非常严肃的讨论做准备。
何锐也端起茶杯喝了1口,两人的茶杯眼见到底。等茶杯放回到桌面上的时候,服务员走到桌边,给两人的茶杯里续上香气浓郁的红茶。朱尔典决定,当茶蓄满的时候,就向何锐发问。既然何锐这位中国最大的军阀,东方帝国的选帝侯,自称是中央政府的统帅,决定以暴力手段统1中国,排除所有外国在华军事影响力。那么,被西方认为是聪明和博学的学者型政治家何锐,在踏入国际政治丛林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战略考虑呢?朱尔典很想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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