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麟这样的开国部长辞去所有公职,让很多不知道内情的人感到扼腕。作为民国著名学者,赵天麟的影响力随着亚洲国际法庭的建立如火箭般提升,很多人认为赵天麟有着与吴有平差不多的地位。

    那些了解国家政治结构的人全都不这么想,颜惠庆就在私人送别会上叹道:“没想到陆兄与赵兄都能遂平生所愿,真是羡慕。”

    前来参加送别会的都是外交界人员,唐绍仪忍不住叹息道:“陆兄,虽然现在公务员考试规则规定的那么严格,但是陆兄在外交部当个顾问,也能为国效力。”

    陆徵祥叹息一声,“唐兄误会了,在下并没非因为公务员考试规则而去欧洲。着实是在下早就答应夫人,要去修道院。”

    听到这话,与会的几人都是叹息。陆徵祥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夫人是比利时人。今年,陆徵祥的夫人去世,陆徵祥就要联系了去世夫人的故乡比利时教会,请求到比利时教会成为修士。

    唐绍仪想继续劝一下,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何锐以及文明党对于宗教的态度十分明确,早在1924年颁布的《公务员考试规则》中规定,凡是有宗教信仰的,不得成为公务员。凡是在填写申报材料的时候隐瞒其宗教信仰者,除了本人立刻开除之外,其直系家属如果有公务员的,10年内不得以任何理由升职。其家属未曾成为公务员的,5年内不得报考公务员。

    对于公务员来说,这样的规定实际上已经断绝了这些家庭的公务员之路,连其家族都会受到牵连。唐绍仪总觉得陆徵祥离开中国,很难说没有被逼迫的可能。但是陆徵祥自己态度坚定,唐绍仪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此时陆徵祥主动提起了其他话题,“顾世兄,听闻此次你被委任了对美接触的工作?”

    顾维钧点点头,“陆先生,在下还有些疑惑,可否愿意指点一二?”

    陆徵祥当即点头,“此事关乎重大,我只有与顾世兄谈过,才能完全放下世间的事情。”

    顾维钧当即向在座的外交家们介绍了《排华法案》。美国的排华法案并非是一个简单的不接受中国移民的法案,而是针对整个亚洲移民,以及来自亚洲的投资,贸易、金融的全面限制法案。

    介绍完之后,顾维钧问道:“陆先生,如果美国坚持不放松,会不会引发战争?”

    陆徵祥想了想,“既然中英战争都打过了,美国准备如何与中国打?至于我们,现在也没办法与美国开打。”

    顾维钧继续问道:“如果美国方面不肯与中国就移民、贸易、投资方面给与正常待遇,中美之间的关系就仅仅维持在政府上建交的程度?”

    唐绍仪目光锐利起来,他最初认为中英问题都通过战争得到了解决,中美问题应该能够解决。现在听了自己女婿的判断后才清晰的意识到,中美之间的问题并没有那么简单。美国政府在《排华法案》方面的确非常不尊重中国,可以说伤害到了中国的尊严。如果是满清与民国时代的中国,国力衰弱,只能忍了,也顾不上隔着一个太平洋的美国。现在的中国重新成为世界列强,《排华法案》就属于绝不能忍的问题。

    何锐政府最近正接连颁布法令,开始对美国进行对等限制,也就是‘排美法案’。按照现在中国的国力,以及国际地位,美国会考虑废除《排华法案》。但顾维钧所说的没错,废除排华法案,不等于美国会同意与中国建立起全面的经济关系。

    中英联合公报中确定了中英之间全面的政治、外交、移民、商业等协议的案例,中美之间也得有这么一整套的中美联合公报。英国因为印度,不得不与中国签署中英联合公报。美国与中国隔着一个太平洋,不签署的话,中国拿美国也没有任何办法。

    想到这里,唐绍仪看向了外交部长颜惠庆。就见其他人也都看向颜惠庆,明显想从颜惠庆这里听听何锐的看法。

    陆徵祥此时开口问道:“颜兄,何主席在外交上的才能远胜于我,不知何主席有何规划?”

    颜惠庆此时不想说什么。虽然这些道理对于外交家来说都是很常见的知识,但外交家们能够看到问题,却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若是想解决,只有靠国家拥有的强大力量。现在向这些人讲述中国的思路,如果向这些人讲述的话,或许会被人抨击为泄露机密。

    陆徵祥见颜惠庆这般神色,率直的说道:“如今世界各国中,欧洲大陆国家与中国之间距离极远,又有英国控制的地区隔绝其间,所以中国与欧洲大陆国家之间其实没有一定爆发激烈冲突的机会。能与中国爆发激烈冲突的国家中,苏联已经与中国建立起安全与经济互信。英国不得不与中国建立安全与经济互信。日本当下局面虽然不明确,大致也是这个走向。唯一的为止是美国,美国两者皆可选。对中国来说,关系正常的国家自然是越多越好。以我看来,何主席先易后难,想来还是想与美国交好。只是不知何主席准备如何做。”

    颜惠庆听老友说的如此清晰,也知道老友这么一问绝非是为了靠这知识去做什么交易,只是心中放不下。最终颜惠庆答道:“在英国的秩序中,给美国留下的是封锁在北美的美国。其他欧洲大陆国家虽然想利用美国,实际上欧洲各国也想将美国全面排除在欧洲之外。所以美国东边的欧洲大陆其实是铜墙铁壁。现在,中国若是加入封锁美国的战略中,美国向西的路也会被堵死。而且阻止美国的势力进入西太平洋,对中国是必然要采取的战略。与美国的合作带来的价值,与将美国排除在西太平洋之外的战略利益相比,不说微不足道,至少是远远不及。”

    陆徵祥点点头,神色都是释然的轻松,“感谢颜兄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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