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遍秦淮河,子玉一手牵着平安,一手与若兮十指相扣,在河岸边的商业街上闲逛。
逛到疲累了,若兮求着子玉带她去买一些好吃的,晚上可以带回家。
这样,一家三口可以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赏月。
小孩子玩得尽兴,但累得也快,在游船上跑得太兴奋,刚一下游船,经过暖阳一照,平安就昏昏欲睡。
子玉伸手将平安抱起,还没走出几步,平安便已经伏在子玉肩头睡了过去,十分安静。
平安不吵闹着回去,子玉也可以与若兮多逛一逛。
平日里在医院面对无数的患者,皆是生老病死,人间疾苦,虽然若兮自诩工作还算习惯,但是见得多了,心情难免会被这些悲欢离合惹得伤春悲秋。
刚好,在这传统佳节的日光下晒上一晒,也好驱驱心中的霉气。
二人携手在这商业街走了一阵,已经提了不少糕点零食,看着太阳渐渐偏西,想来已经玩了半日光景,也该是回去休息的时候了。
出了商业街,刚刚走到一个转角,在建筑物落下的阴影处,一个乞丐哀求的声音传来,“行行好,各位老爷小姐,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那乞丐穿得破破烂烂,身上满是肮脏污秽,头发已经长得盖住肩头,因为长时间未曾清理,已经如同羊毛毡一般黏到一起,头发之中还有无数的草节粘在上方,手上一个破碗,已经掉了茬。
不知不觉间,乞丐已经爬到了子玉一家三口的面前,子玉眉头微蹙,将若兮与平安仔细护了护。
若兮从口袋中掏出一些零钱,子玉伸手接过,随后扔到了乞丐的破碗中。
“谢谢小姐,谢谢……”那乞丐抬起头来,却怔在当场,“魏小姐?虞小姐?”
子玉与若兮一愣,子玉又偏了偏身子,将平安与若兮紧紧护住,再低头仔细辨认,子玉与若兮终于认出,这乞丐不是别人,正是之前见过的金陵(建业)城侯家大少爷,侯辈蒙。
“侯大少爷?”子玉一脸惊诧。
想不到侯辈蒙脑袋摇晃的如同拨浪鼓,忙着否认,“不是不是,我不是什么侯大少爷了,您二位小姐行行好,赏我口饭吃吧……”
若兮看着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侯辈蒙,心生怜悯,伸手递给侯辈蒙一包糕点。
侯辈蒙接过糕点时,不小心触碰到若兮的指尖。
却想不到,如同触电一般,侯辈蒙的手猛地一颤,糕点掉在地上,散落一地。
可是那侯辈蒙却毫不在乎,拼命地捡食起地上的糕点残渣。
如今这幅颓废模样,真叫人唏嘘惋叹。
吃完了一整包糕点,侯辈蒙却还没有果腹。
又抬起头来,紧紧盯着若兮手中其他的食物包装。
看着眼前侯辈蒙这幅可怜样,若兮于心不忍,偏头看向子玉,“子玉,看他这样可怜,带他吃顿饱饭吧。”
子玉眉头微蹙,盯着眼前跪在地上的侯辈蒙,又不愿驳了若兮的好意,只得叹息着点了点头,“也好。”
正好一旁就是一家面馆,子玉想带着侯辈蒙去吃面,可是面馆一看到乞丐,便急着赶客,甚至还伸手将侯辈蒙粗暴地推搡在地。
侯辈蒙不小心从阴影中被推出,阳光突然照到的身上,他显得惊恐万分,极其害怕,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就往阴影中躲。
若兮看着实在不忍,伸手去扶,可是就在侯辈蒙在搭上若兮伸出援手的一瞬间,又如同触电一般地弹开了。
子玉看在眼里,轻轻握了握若兮的手又默默地摇了摇头,示意若兮不要再触碰侯辈蒙。
见若兮了然点头,子玉又默默地到一旁买了把雨伞,递给了侯辈蒙,低声叮嘱了一句,“日头晒人,打伞遮阳吧。”
侯辈蒙连忙道谢,磕头如同捣蒜,谄媚的样子,如丧家之犬。
子玉回头与若兮对视片刻,看着若兮眼神中流露出的怜悯,回过头俯视着侯辈蒙低声说道,“你这样子恐怕去不了别处,先到我家休息片刻吧。”
侯辈蒙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遮阳伞,将自己紧紧遮住,跟上了子玉一家三口的脚步,“多谢多谢。”
回到家中,阿柔自子玉的灵玉中飘出,悬在半空中,倪着眸子瞥着侯辈蒙。
如果鄙夷的眼神是把利剑,那此刻的侯辈蒙恐怕早就被阿柔戳成筛子了。
“哟!这不是侯大少爷吗?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阿柔毫不避讳地开口嘲讽。
虽然侯辈蒙没有见过阿柔,但是这位大少爷的为人,以及他对香君做的那些恶事,阿柔可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如今见到他这幅落魄模样,除了大快人心之外,阿柔生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你是谁!”侯辈蒙早就没有了之前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见到阿柔是这般奇怪,俯首帖耳地躲在房间的角落,一直警惕地审视着子玉一家人。
“我嘛,你可以叫我一声姑奶奶!”阿柔无情地调笑着。
见到侯辈蒙有阿柔在那里看守,子玉知道侯辈蒙掀不起什么风浪,便将平安递给若兮,自己去厨房煮面。
细数着厨房内的存粮,子玉煮了一大盆细面,又费劲地端了进来。
看着一大盆汤面,侯辈蒙如同饿虎扑食一般,连筷子都要吞进腹内。
很难相信,这眼前的乞丐,是之前那个,在金陵城可以呼风唤雨锦衣玉食的侯大少爷。
若兮怀抱着睡熟的平安,坐在一旁看着侯辈蒙风卷残云,满眼疑惑地看向子玉。
子玉见若兮询问的眼神,垂着眸子摇了摇头。
随后又起身,沉默着掏出聚魂香,端放在窗台上,默然点燃。
子玉与若兮眼睁睁看着侯辈蒙吃进去十几碗面条,一大盆汤面见了底,却依然不觉果腹,见他茫然抬起头来,就这样一脸疑惑惊惶地看着子玉,“我为何还是很饿?”
子玉淡然而冷漠地为他解惑,“因为你已经死了。”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侯辈蒙手中的筷子跌落在地,“怎么可能!”
子玉猛然起身厉声斥责,“侯辈蒙!你可知平白无故你为何会害怕她?为何不能触碰她!”子玉伸手一指旁边的若兮,“因为我夫人身上有我给她画的驱鬼符,你怕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害怕那符咒!”
见侯辈蒙依然一脸错愕地坐在当场,子玉的嗓音陡然变得严厉,“你可知为何吃了如此多依然食不果腹!因为你生前是饿死鬼!侯辈蒙!还不与我速速归去!”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侯辈蒙的眼底写满难以置信,口中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
子玉唤出阿柔,甩出束魂鞭,窗台上,聚魂香线笔直冲天。
束魂鞭如同灵蛇一般缠到侯辈蒙的身上,猛然缩紧。
侯辈蒙哪里肯轻易就范,挣扎着便要逃走,口中不断高喊,“我没死!你一定弄错了!你在骗我!我侯家是金陵城名门望族!我怎么可能是饿死鬼!”
想不到,侯辈蒙越是挣扎,那束魂鞭就束缚得越紧。
阿柔与子玉,奋力拽住束魂鞭的两头,将侯辈蒙的魂灵强行引渡回阴司。
冥府业路当心走,奈何转生莫停留,
渡魂引明魂归处,几人欢笑几人愁。
渡了忘川河,不去阎王殿,先登业镜台。
业镜置高台之上,台下石阶十八层,层层道尽世间因果;台上业风寒彻骨,阵阵吹净魂冥业债。
“业镜台前自照影,往事前尘尽分明,镜前,开眼!”话毕,子玉与阿柔闪到一旁。
业镜中的云雾一阵波动,闪现出画面:
业镜中的侯辈蒙一身白色西装,面带远远的黑色墨镜,气势汹汹地从一家旅店大步走出。
出门之后,站在旅店门口,侯辈蒙伸手掏出一盒香烟,掏出打火机点燃,猛地吸了一口,优哉游哉地将烟圈吐出,郁闷的心情这才有所缓解。
想来,这便是那日在金陵(建业)城,侯大少爷在若兮面前碰了一鼻子灰之后的场景。
随后,也不等后面追来的侯管家,将手中抽到一半的香烟弹到绿化带中,迈开步子,在街边随手拦了一辆人力黄包车,又随口报了个名字,“百花楼。”
黄包车车夫点头应承,拉起车子朝着目的地进发。
“少爷!少爷!你去哪呀!”侯管家追在身后。
只见侯辈蒙随意挥手,“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便头也不回地坐着黄包车离开。
只剩下伫立在原地,无奈叹息的侯管家。
黄包车走了几个街区,停到一家古色古香的二层建筑下方,侯辈蒙伸手扔了几个铜板给车夫,自己便走进了“百花楼”的大门。
“侯大少爷!您可有日子没来过了!”门口一名浓妆艳抹分外妖娆的女性招待着侯辈蒙,看这女子的打扮,俨然一副鸨母的模样。
侯辈蒙扔给门口鸨母一根金条,驾轻就熟地走了进去。
鸨母眉开眼笑,脸上的脂粉都要挤得如同墙皮般脱落,见她与身旁的奴才使了个眼色,便又热情洋溢地跟上了侯大少爷的脚步。
侯大少爷如同逛自家后院一般坦然,入了会客厅,径自坐到椅子上,看了一眼手旁桌面上的干果,伸手抄起两个核桃捏在手中,微微一用力,纸皮核桃应声而碎,侯大少爷又捡起核桃仁扔入口中。
“侯大少爷,今天还是老样子?”鸨母谄媚着询问。
“嗯。”侯辈蒙始终带着墨镜,看不清他眼上的神情。
鸨母点头扭着腰肢转身离去。
“诶!等一下!”却不想又被侯辈蒙叫住。
鸨母转身端着笑脸,“您说。”
侯辈蒙伸出两根手指,在鸨母面前比划了一下。
鸨母立马眉飞色舞,“侯大少爷真是好体力,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
侍者为侯辈蒙奉上清茶一盏,侯辈蒙这才将墨镜取下,扔到一旁。
见他翘着二郎腿,轻轻吹拂茶盏上的浮沫,又将清茶送入口中,闭上双眼装腔作势地细细品味一番,再次睁开双眼之时,鸨母已经又扭着粗壮的腰肢从里屋走了出来,“侯大少爷,准备妥当了,您随我来吧。”
侯辈蒙也不说话,站起身来,跟上了鸨母的脚步。
楼梯吱呀吱呀一阵声音响起,鸨母将侯辈蒙领到二楼的雅间内。
雅间是个套间,一间会客厅,一间卧房,侯辈蒙走入会客厅。
会客厅内,瓜果梨桃,美酒佳肴已经备好,侯辈蒙伸手抄起酒壶放在鼻端闻了闻。
“虎骨酒!还和您的胃口吗?”鸨母又一脸奉承的笑容。
侯辈蒙满意地点点头,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鸨母见状,伸出双手拍了拍,两位妙龄少女早就扭着杨柳细腰自雅间门口鱼贯而入。
“侯大少爷,您看这二位,可还满意?”
侯辈蒙眉头微蹙,终于开了口,“这二位,生面孔?”
鸨母一脸神秘,稍稍凑近了侯辈蒙,侯辈蒙一脸嫌弃地偏了偏身子。
那鸨母自讨了没趣,倒也毫不计较,依旧一副阿谀奉承的容面,笑着说道,“侯大少爷,我给您准备的,自然是生面孔。”
见侯辈蒙依然面带异色,鸨母又神秘一笑,小声说道,“还没□□的!”
侯辈蒙这才舒展了眉头,一副了然于胸的自负面孔,那笑容,别提多让人作呕。
鸨母见侯大少爷终于舒心,这才迎阿着解释,“也得对得起您赏我的金条嘛!”
“行了,知道了。”侯辈蒙拿腔作态地挥了挥手,示意鸨母快些退下。
那鸨母会意,又扯着笑脸离去,离开之前,对眼前这两位女子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房门关上,两位少女马上围坐在侯辈蒙身边,一位斟满了酒,另一位特地为侯辈蒙点了一支烟。
见点烟那位,随手掏出一盒香烟,香烟盒上没有牌子,装在一个铁盒内。
女子取出一支放到自己口中,掏出打火机点燃,轻轻吸上一口,又将香烟渡到了侯辈蒙的口中。
侯辈蒙猛地吸上一口,又将烟气吐出,低头看着香烟,“这是什么牌子的?怎么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
“这是百花楼特制的香烟,不在这里,还吸不到的。”那点烟少女扭着软腰,娇弱无力地靠到了侯辈蒙的怀中。
那斟酒的女子也不甘示弱,将虎骨酒斟满,递给了侯辈蒙。
侯辈蒙吸了香烟之后,只觉得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杯酒下肚,马上脸颊发烧,只觉浑身燥热,眼前一片眩晕。
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变得越发躁动难耐。
见他伸出手来一把揽住身边两位女子,眼神变得越发迷离,“这伺候人的规矩都懂吗?”
那两位女子对视一眼,马上娇羞地点头,一人赶忙起身为侯辈蒙宽衣,另一人软在侯辈蒙的身上。
拉上红帐,调笑之声,绵绵不断,不堪入耳。
业境外的子玉翻着白眼,真想重金求购一双从未见过这种场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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