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像个木偶一样, 任由郑越给她围上围脖, 戴上手套。
“你，”宋棠拽了拽郑越衣服，抬头看向郑越，说道, “你, 会一直听我讲话吗？”
郑越一愣。
接着微微弯腰，让自己和宋棠处于同一高度, 认真的说道：“会，一直会。”
但宋棠问这个做什么？
宋棠听到这个答案, 桃花眼变成了月牙眼, 她好像有点知道郑越在她心里很特殊的原因了。
她前年去电影院看过《白蛇传1980》，对许仙最大的印象就是不够坚定，但仔细一想，这世上真正坚定的有几人？
宋棠拉过郑越的手，说道：“我有手套，你没有手套，我有个好主意，你把你的手放在我手里，这样你就不冷了。”
郑越看着被桔红色手套握住的手，清浅一笑，他觉得没必要给自己织手套了。
他原本心机的想, 宋棠有桔红色的围脖和手套, 那他给自己织个墨绿色的围脖和手套，两个人一红一绿……
但现在，不织手套了。
郑越伸出另一只手，“得寸进尺”道：“这只手也冷。”意思是想要宋棠握。
宋棠：“……”
两只手如何一一对应？最后的结果是宋棠的右手伸过去, 郑越的左手伸过来，右手握右手，左手握左手，中间有个交叉。
总之很怪异。
路边很多人都向他们投来了的目光。
宋棠停下脚步，抬头去看郑越，说道：“你不觉得这个姿势——”
郑越接话道：“这个姿势很有新意，能让人两只手都握着，不会因为位置问题冷落其中一个，我觉得很不错。”
宋棠：“……”
郑越把宋棠送回家，问道：“明早想吃什么，给你买。”
宋棠想了想：“还想吃小笼蒸包。”小笼蒸包是她的最爱。
“好。”
宋棠今天睡的很早，一方面她爸说的对，拼命拼命可是要把命拼没的，另一方面，因为晓欣的话，她必须好好梳理一下自己了。
梦里。
有好多好多人看着她。
“你想让我们和父母关系好？让我们自己改变，那你知道改变的第一步有多难吗？你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想让我们独立？让我们自己挣钱？嫁人不香吗？为什么要累死累活挣那点钱呢？有什么意义？”
“你想让我们读书？让我们一遍又一遍做没有意义的题目，圆规曲线？我为什么要做？我宁愿糊涂，也不要清醒。”
“你想让我们不在意相貌？那是因为你不够丑，等你真正丑了，你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丑陋与肮脏。”
“你想让我们讲道德？哇哦，你真高尚，你真高贵！道德算什么东西？难不成人活一世，追求的是道德？扯淡！”
“你想让我们努力？好家伙，我们不想努力碍着你了？整天跟打了鸡血一样，努力努力努力，活该短命！”
宋棠被绑在一个柱子上，她听着这些话，眉头紧锁。
有个人朝宋棠脸上砸了个鸡蛋，铿锵有力的说道：“你知道你人生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是你过的太好了，我觉得你应该把你的爸爸，你的妈妈让给我们，把你的各种能力让给我们。”
有人接话道：“对，让我们也有演讲能力，跳芭蕾舞的能力！”
有人补充道：“我觉得这些还不够，努力也让给我们吧！”
“对对对，努力也给我们！宋棠，你如果真的想帮助我们，就应该把浑身上下有价值的东西给我们吧。”
有人桀桀笑了一声：“等你出身卑微，无比自卑，连正眼看别人都不敢的时候，你才有资格教我们。”
接着画面一转。
是陈鹏旋的脸，他说道：“你不会真的觉得你的望父成龙望母成凤秘笈有用吧，呵呵，你只是有一个好爸爸好妈妈而已。”
是韩木的脸，他说道：“等你被家暴过，再高谈阔论吧。”
是小妮的脸，她说道：“让我不在意相貌？那你把你的心态给我吧。”
是超市门口前小女孩的脸，她说道：“你如果想帮我，告诉我努力可不够啊，你应该把你的家庭也给我。”
是老人的脸，他说道：“‘能打败我的从来不是别人，只能是自己’，这话说的真轻巧，你受过侮辱，诽谤，陷害，甚至是打骂吗？你没有！”
是晓欣的脸，她说道：“你所有的东西，谈吐，思想，举止，都是因为你处在一个好环境里养成的，你如果生长在泥泞中，你还能像现在这样？你可能会比我自卑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是……脸……
宋棠感觉整个身体往下坠，她好难受，她想醒过来。
挣扎中，她睁开了双眼。
脑海里不由闪过了一句话——“太阳和人心是世界上最不能直视的东西。”
宋棠坐起来，长吁了一口气。
屋里、屋外都是黑色，慢慢地，她的眼睛适应了黑色，脑海里不由回响着晓欣说的那句话。
“你如果生长在泥泞中，还能像现在这样？”
宋棠伸出双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田桂，桂姨。
她至今还记得桂姨说的那句话——“道阻且长，虽九死而不悔”，此时此刻，她好像更明白了一些。
梦境的内容愈发清晰。
“我可以给。”
宋棠自言自语。
“家庭条件，财富，相貌，身材，思想，谈吐，举止，特长，能力，努力，还有……父母。”
说到父母的时候，宋棠停顿了好长时间。
她都可以给。
生在黑暗，她也要发出光芒来，长在泥泞，她也要开出花朵来。
纵使喉咙疼到说不出声音，嘴巴开始流血，她也不会放弃帮助别人的信念，纵使没有人听她讲话，她也不停止前进的步伐。
察察之心，无愧天地。
第一课她明白了有些人不知感恩，不辨是非，第二课，她知道了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至于第三课……便是方才所感。
再闭上眼睛睡觉，一夜无梦。
早晨起来。
“闺女，起来了没？”宋成在宋棠卧室门口喊道，“又下雪了，穿厚一点。”
“知道啦！”宋棠喊道。
宋成见郑越连个手套都没有，关心道：“小越，你得戴手套，不然手会冻坏，留疤！我可告诉你，留疤可丑了。”
郑越看了眼自己的手。
心想：如果戴了手套，宋棠就不握自己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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