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传统, 宋棠一家要回矿务局过年, 宋成和李楠在清点带的东西,比如给宋爷爷宋奶奶买的营养品,还有……
宋棠在跟郑越道别。
郑越:“我送你到火车站。”
宋棠点了点头,拽了下郑越的胳膊, 发现郑越手腕上还戴着那个黑色头绳, 惊讶之余,她伸手戳了下:“你怎么还带着?”
郑越给的理由很合理:“过年扎红头绳, 那过完年呢?我替你保管着,等你以后需要再给你。”
“那如果没有需要呢?”
郑越抿了抿唇, 语气中带着一丝执拗:“那我也保管着。”
宋棠伸出手戳了下郑越的脸:“你这个样子——很可爱。”她现在非常清楚郑越在她心里很特殊的原因了。
同时, 也能回答梁萧问她的那个问题了。
梁萧说:“宋棠,你有没有发现你和郑越的角色颠倒了吗?就是——你更像丈夫,而郑越更像妻子。”
她可知道郑越买菜做饭,织围脖指手套的事情。
毕竟从当前社会给出的角色定位来看,妻子一般承担着操持家务的工作,丈夫负责赚钱养家。
宋棠当时很惊讶,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
梁萧接着结合她看的小说和电视剧说道:“男主角一般刻画地很强大,因此女主角遇到什么问题,男主角都可以帮忙搞定,但你和郑越……”
宋棠明确告诉梁萧:“我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
她更喜欢自己搞定。
没错,是自己搞定, 就像那天梦魇, 她很乱,很挣扎,很迷茫,甚至是很痛苦, 但她第一个反应不是去寻求帮助,而是自我解决。
宋棠不是不知道寻求帮助,而是更喜欢掌控自己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学芭蕾压腿,很疼,但是她喜欢,那表明她在主导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身体主导她。
她永远以无畏之心面对整个世界,就像小时候她跟郑越打赌,她认为争比不争好,争代表着一种主动进攻的姿态,她有足够强大的内核支撑她不断前进。
比起被帮助,她更喜欢帮助。
梁萧又问:“如果是势均力敌呢?”她听说港市比较流行这样的电视剧。
宋棠一愣,不由想象到,两个宋棠,一个宋棠是她自己,女,另一个宋棠性别男……她觉得会打起来。
因为她喜欢主导,除非另一方会无条件信服于她。
然而势均力敌的意思是双方力量相等,既然相等,那对方不太可能完全听从于她。
对,她就是如此霸道。
总之,两个宋棠是没办法生活在一起的。
至于郑越,宋棠为什么觉得特殊,是因为郑越曾在她被孤立被排挤的时候站在了她身边并无条件相信她。
她不需要郑越帮她解决被孤立被排挤的问题,因为她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好。
她需要的是什么呢?是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身边,站在她身后!
宋棠是个韧性十足的人,跌倒一万次会努力爬起来一万次,没有人可以打倒她,除了她自己。
“凡杀不死我的会使我更强大。”
然而宋棠自己身上有一个小小的黑洞,便是元鸣指出的她的恐惧之处。
郑越的存在——堵住了这一个小小的黑洞,让宋棠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相信她,支持她,会对她说“站在你这一边”。
宋棠心里清楚,这种存在和父母的存在是不一样的。
她记得冬至那日,一家人围在桌子周围包饺子,郑越围着靛蓝色碎花围裙,窗外的阳光洒在郑越的侧脸上,微垂的睫毛染上了金粉,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个瞬间,她突然理解她爸所说的归属感了。
是一种看到一个人会忘记疲惫的感觉,是一种看到一个人会不由自主想笑的感觉,是看到一个人浑身上下安心的感觉。
很神奇。
郑越突然攥住了在他脸上捏来捏去的手,问宋棠:“你,回老家后会,会想我吗?”
宋棠立即点头说道:“当然会啦!”
如此直白的回答,郑越却找不出任何暧昧的气息来,尤其对方眼神清澈如水,反而衬托的他有些自作多情。
“我,我想跟着……”你一起去。
说到一半,郑越没再说了。
宋棠反握住郑越的手,往她的方向拉了拉,又让郑越低一下头,接着对准郑越的耳朵。
“阿越,阿越,阿越,阿越……”宋棠轻声喊道。
喊了大概十声,宋棠才停下来,晃了下郑越的手,说:“我要把我不在的日子里——一次性喊完你的名字。”
郑越下意识去曲手指,但由于被宋棠握的太紧,没办法曲指。
他不自然的扑闪着微垂的睫毛,嗯了一声后,觉得有些冷漠,于是弥补道:“你喊,少了。”
宋棠一愣,满脑袋问号:“什么?”
郑越清咳了两声:“我是说,你每天喊我五声,那六日攒下来,是十声,你刚才只喊了十声。”
宋棠:“……”
她嘟了下嘴巴,扬眉道:“剩下的回来补给你。”
宋成和李楠清点好东西了,见宋棠和郑越说个不停,便催道:“别聊天了,咱们要出发了。”
宋棠背上自己的书包对她爸说:“阿越要送我们到火车站。”
宋成已经习惯他闺女叫小越为阿越了,于是说道:“行,小越帮忙拿着那个袋子吧。”吩咐起人来毫不客气。
郑越单手提着尿素袋子,问宋棠需不需要他帮忙背书包。
宋棠摇了下头:“我可以。”
“好。”
郑越把宋棠一家送上火车后,折身往回走,碰到了一个让人意外的人,周嘉。
他记得周嘉——给宋棠买鸡蛋灌饼的人。
“那个,郑……”周嘉不知道怎么称呼郑越好,一来郑越比他大,按理说他应该叫学长,但他叫不出口,二来如果叫名字,他又觉得不是很礼貌。
倒是郑越没有在意称呼的事情,问周嘉:“有事?”
周嘉挠了挠头:“我知道你——喜欢宋棠。”
郑越眼神不变:“所以?”
周嘉进一步说道:“我也喜欢宋棠。”给人一种他想跟郑越握手说“巧了”的感觉。
郑越眼神依旧不变:“所以?”
周嘉觉得说出自己的秘密后,拉近了他和郑越的距离,于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咱们虽然喜欢宋棠,但没必要把姿态放到太低。”
比如没必要洗菜做饭,也没必要织围脖织手套。
“姿态放到太低?”郑越重复了下周嘉说的话。
周嘉点头:“宋棠很好,但咱们也不差。”
“你不懂。”
周嘉:“???”他不懂什么?
“你觉得放低姿态的表现是什么?”
周嘉有一种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的感觉:“是洗菜做饭,织围脖织手套,是随叫随到,是……”
郑越听到周嘉的回答,笑了笑。
这些怎么会是放低姿态?!“我喜欢,所以我付出,有什么不对?不是我姿态放的太低,是你在感情上过于谨慎,以及害怕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
周嘉一愣。
郑越看了眼远处的天空,白的像鱼肚一样,冒着丝丝冷气。
他喜欢宋棠,但又与宋棠无关,即便宋棠没有给他回应,他也会一直喜欢,一直付出下去。
但这里的付出不是讨好,是有足够的能量去给予。
如果从“姿态”两个字切入,那他的喜欢带有“望”的姿态,因为喜欢,所以才会“望”,才会一遍又一遍“望”,才会长久的、永恒的“望”。
就像钟表的指针,永远望着现在的时刻。
他对宋棠,亦如此。
这难道是一种卑微的姿态?不是的,只是郑越对喜欢的定义和别人的有些不太一样而已。
一旦他确定某个人,一定会深刻记住这个人的全部。
郑越会记得宋棠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会记得宋棠喜欢什么颜色,不喜欢什么颜色。
一旦他确定某个人,便会至死不渝。
假使有一天,宋棠踏上了一条不怎么正确的道路,郑越也会一如既往、也会坚定跟随的。
他的爱情观比世俗的爱情观特殊一些,但这绝不代表着他没有自我。
郑越的“自我”在矿务局的时候就重新发芽了,种子是宋棠给的,到现在为止,种子已经长成大树了。
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交际圈,他虽然如同钟表指针一样追随宋棠旋转,但他立足的地方,叫自己/自我。
不过世界上能理解这种信仰视爱情的人很少,郑越也不强求周嘉能明白。
“我洗菜做饭,织围脖织手套,”郑越顿了下,“还有一层原因。”
周嘉还在想郑越刚才对他说的“害怕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话。
他确实存在这样的想法,就像学习一样,他害怕自己下错了功夫,用错了劲儿,事倍却功半。
因此,在感情上,他照搬学习的态度,想要付出=回报,甚至是说事半功倍。
突然听到郑越说“还有一层原因”,他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郑越看向周嘉:“是她不擅长做饭,也不擅长织东西。”
周嘉:“……”
他还以为有什么深刻的理由呢,没想到——就这?
不过宋棠真的不擅长做饭和织东西吗?
郑越这时又说了一句话:“你听过她唱歌吗?”
周嘉:“!!!”
他知道了。
宋棠是真不擅长做饭和织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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