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那兄弟二人有问题呢?”

    云江离听罢,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子中的情绪。

    再开口时,一双含着认真和无奈的凤眸直直对上了燕穆宁圆眸中的执着和为难。

    “你先松开它吧,这几天都快让你欺负哭了。”云江离修长的手指轻点着小雀儿的脑袋。

    “那二人站在门口时,没带斗笠也没撑伞,身上却并未被雨水打湿,所以我便起了疑心。”

    燕穆宁眉头微皱,听得认真。

    云江离继续说道:“你记得吧,那日天色刚暗时下起的雨。那兄弟二人来敲门时,已过宵禁时刻却未淋雨,那便只能是一早就等在门前,特意等到城门一关,就来叩门。”

    “那你既然开门时便猜到二人有问题,为何还……”燕穆宁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特意等在门前,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就算我不允他们进门,怕是他们也不肯善罢甘休,既然如此,那我不如装作并未发现异常,岂不是更安全些?”

    云江离平日里向来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此刻却难得有耐心的对眼前少年细细解释着。

    这若是让熟悉他的人看到这场景,怕是惊得以为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燕穆宁点点头:“就是想要我们在暗,占个先机?”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云江离微微颔首。

    “就只是这样,你便能判断他们要夜闯我们的卧房?”燕穆宁继续追问道。

    云江离似乎是被少年说的我们的卧房这几个字取悦了,竟难得一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自然不是。”

    不等少年追问,他继续解释:“我与这二人从院中走进来时,刻意观察了一下。他俩的身型一看便不是普通百姓,步态也更扎实稳固,便知这二人是习武之人。”

    “况且这二人的手上虽粗糙,但却不是百姓劳作的痕迹,我医治过太多百姓了。这双兄弟手上的痕迹,是常年使用兵器才能留下的。”

    云江离讲得细致又合理,燕穆宁连连点头:“那……这二人为何……唔,我是想说他们什么目的呢?”

    “不知。”

    这一点,云江离也是真的没有想明白。

    ·

    屋内静了下来,两人都没再开口,只能听见雨声时不时的敲打着窗棱。

    秋风到底是卷着些寒意,云江离起身去关了窗。

    燕穆宁在他身后低声嘀咕着:“那……那你也不用装那样解决吧……”

    呵,敢情还惦记这事呢?

    云江离关窗的手一顿,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并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我救下你那夜,追杀你的是些什么人?”

    听到这句,燕穆宁瞬间警惕,浑身的毛都差点儿炸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啊,可、可能……是劫财的吧!”

    小王爷不擅扯谎,一句话答的磕磕绊绊,眼神也心虚的一阵乱瞟。

    云江离心知肚明这少年是装傻充愣。

    劫财?

    救下他时,他身上干净的连个毛都没有,哪家劫匪这么不开眼?

    可是这少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着实可爱,平日里一张小嘴叭叭叭的没个消停,扯谎的时候却磕巴成这样,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一般。

    忍着笑意,云江离顺着少年的话继续道:“你看,我这里向来太平,救下你后才招惹来了这二人,我又不知他们是不是冲着你来的,那为了护着你,我只能用那样的方式他们才不会进来探查。”

    “再说了,若不那样,又怎能让他们相信,你是我内、子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轻飘飘,却又故意重重的咬了最后几个字,听得某小王爷耳根子一阵发热。

    云江离似是从来不知,自己竟然还有这样喜爱逗弄人的一面,也有些新鲜。

    “你、你你这人……”小王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又羞又气的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一向伶牙俐齿的安亲王殿下,竟然也有卡壳儿到说不出话的时候。

    到最后只能翻了个白眼,将话都咽了下去,留在肚子里一顿骂骂咧咧。

    缓了许久,燕穆宁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疑惑,瞬间仰着脑袋底气十足的问道:“那你为何独自一人住在城外呢?也不见有人来问诊。”

    听完这问题,云江离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少年:“若是我去邹山附近采药,便很难赶在关城门的时辰前回来,这处便是我晚归时休息的一处小院。”

    “一般不会久住,这不是那日顺手救下你么……”他凤眸狡黠的望着燕穆宁。

    某·拖后腿·王爷:“……”

    他听明白了,人家大美人就是临时落脚的地儿,结果因为自己重伤不能动弹,人家留在这里,为了照料自己都不能回城里的住处。

    哦,没准儿还耽误了美人的生意。

    这人情可欠的有点大,等回京了一定要跟皇兄好好说,把大美人招进太医院!

    燕穆宁越想越觉得有点愧疚,小脑袋垂的越来越低。

    许是这前二十三年云江离过得都太过于冷静平和,他自己也只当自己是个清冷凛寒的性子,这甫一遇见少年这样有趣的人,竟然头一次生出了顽劣的心情。

    恰好,他也可以接着这个机会探一探,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云江离垂下眼眸,用长长的眼睫掩饰着眸中的情绪,继续说道:“你是疑心我吗?”

    “哎……说起来,我至今也不知你的身份。可自我救下你时,你便往我脖上比划刀子,还两次。精心煎的药你也不喝,如今你竟还疑心我……”

    小王爷震惊了。

    “我、我没……”燕穆宁吭吭哧哧的解释着。

    小王爷心里有点慌,美人这话怎么越说越觉得没错,听起来的确像是他始乱终弃、忘恩负义,还引来了刺这种麻烦……

    更何况,自己的疑问,大美人每一句都认认真真有理有据,听起来绝对是坦荡又真诚,毫无隐藏。

    反倒是自己,身份自然是不能说的。

    可是……剩下的好像、好像也一句实话都没有!

    自己这样好像一个渣男!

    燕穆宁跟手中的白雀儿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

    自己吃人家饭、喝人家药、住人家小院、耽误人家生意还睡了人家的床,反过头来竟然还疑心人家。

    大美人除了平日里性子冷了些,其他的真是哪哪都好!

    ·

    云江离懒懒的倚着床的另一边没再开口,只是细细的观察着少年。

    这小猫咪实在太有趣了,也不知心里琢磨着什么,表情千变万化,一双圆圆的眸子中情绪忽闪忽闪的。

    刚刚跟自己对峙时,偶尔咄咄逼人,爪子还时不时的亮出来比划两下,这会儿不但爪子藏起来了,毛也不炸了,连小耳朵都要耷拉下去了。

    “若是没有困惑了,便不要再多思。”云江离收起了探究的眼神,恢复了他一贯冷冽的模样,只不过周身拒人千里的气场都不见了。

    “好好养伤,若再这么忧虑下去,伤势恢复太慢,往后定要落下疤痕了。”

    听到最后一句,燕穆宁一双本就偏圆的眼眸,瞪出了正圆形状,“会落疤?”

    某·臭美·小王爷内心狂吼:我不要!好丑!

    云江离一边低头准备着毫针,一边应道:“你肌肤白嫩,本来伤就重,还恢复的慢,难免会留下些痕迹。”

    “说起来,劫财的怎么会下如此重的手伤人?”

    云江离看似随口一问,燕穆宁却根本不敢应,随便嗯了几声应付过去,眼珠儿一转就开始转移话题。

    “男人嘛,不怕有点疤。”

    豪言壮语刚说出口,又压低声音接了一句,“不过,就、就是有碍观瞻,所以自然还是没有的好……”

    某小王爷一边琢磨着要在大美人这留下一个威猛的形象,一边琢磨太医院那帮老头子有没有什么去疤痕的膏药来着?

    云江离抿了抿薄唇,未再开口。

    脑海中一闪而过上次画下的纹身图案,那夜光线幽暗,他看的不甚分明,但隐约瞟见那兄弟二人的耳后颈侧似是也有那么个纹身……

    可少年这样,看起来是真不清楚对方来历。

    那这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

    入夜。

    云江离如往日一样慵懒的靠着桌案看书。

    燕穆宁一边逗着白雀儿,一边偷偷用余光观察着他。

    冷静下来仔细回味后,燕穆宁发觉今日下午的交谈试探,的的确确是解了他心中的一些疑惑,却也让他再次清晰的知晓云江离不是个简单的人。

    他心思缜密,观测入微。

    在开门时便能察觉来者的异常,几步路的功夫就能判断大致身份,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到最有效的应对之策。

    这份细腻和机敏,绝非常人所能及。

    只不过这人对自己毫无恶意,倒是让小王爷能够确认的。

    如此一来,他现在对大美人可太好奇了!

    想到这,燕穆宁眼神又偷偷的飘向了窄榻。

    大美人真是奇怪,常常一副慵懒的模样,似乎最喜欢的便是拥着毛绒绒的狐裘东歪西靠,又向来不喜束发,任由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

    懒洋洋的眯起那双凤眸时,格外诱人。

    可每当大美人不歪在榻上时,又总能瞬间收敛起那份随意,立的身姿挺拔,带着冽冽的冷意气场。

    燕穆宁两只小爪子偷偷的比划了一下,猛然发现,大美人的身量似是比他要高上不少?

    小王爷再次震惊。

    某·被身高打击到·小王爷默默的把被扯到脸上蒙着。

    咋回事!

    说好的身娇体软大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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